第5章 天煞孤星
當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床頭櫃上手機的震動吵醒。
楚瑤的電話。快12點了，她還夜貓子呢？
“你還好嗎？”電話裏傳來楚瑤幽幽的聲音。
“我都睡了你說我好不好？倒是你，怎麽還沒睡？”
“徐天明說你走了，不回去了。真的嗎？”
“真的。”
“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明天我來找你。”
“幾點？”
“十點。”
這麽多年來，楚瑤是我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我的事她知道一些，而有些事我沒有告訴她，我不想讓自己在她面前變得像祥林嫂一樣。
可是現在，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她一些事。
第二天，楚瑤憂心忡忡地出現在我面前。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跳級？為什麽會轉學到你們學校嗎？”待我倆在電暖桌邊坐下，我緩緩開口。
“因為徐天明。”
“七歲那年，我生病了，持續低燒不退。那時張醫生（徐家的私人醫生）正好回老家，徐伯在外地。後來我病得眼睛睜不開了她們才送我去醫院。聽顧嬸說那時我已經昏迷，她把夫人請進我房間的時候夫人被吓着了，派車送我去醫院的時候還把徐天明從學校叫了回來。”
“她們不知道你生病？”楚瑤睜大了眼睛。
“知道。”
“那麽你病得那樣厲害怎麽會沒人知道？知道了又怎麽不帶你去看病？她們……沒有去看過你？”
“徐琪玉來看過我。”
“感冒怎麽會這樣嚴重？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嗎？”
“不是感冒，是出麻疹。”
“哦。”
“我住院後不久徐琪玉也住院了，被我傳染的。我想夫人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覺得我是真的不吉利的吧。”
“什麽吉利不吉利，那是迷信！如果徐琪玉生病怪你，那你生病你怪誰？”
“你忘了我是天煞孤星？”我自嘲道。
很早以前，聽到徐美玉對徐琪玉說，你離她遠點！媽說了，她是天煞星！
天殺星？那時我還小，後來才慢慢知道，徐美玉所說的是天煞星，也就是民間老百姓稱的天煞孤星、掃把星。
十五出生的女孩就是不吉利的？就是天煞星？
也許我真的就是天煞星，孤獨地來到這個世界，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
楚瑤眼睛犯紅，欲言又止。
“所以你病好了以後轉到了我們學校？”楚瑤哽咽了一下，說。
“嗯。”
“她們平時究竟是怎樣對你的？連徐天明都不放心把你放在家裏？”
“也沒怎麽樣。我不可能要求她們像對自家人一樣對我，她們沒有那個義務和責任。”
“我一直勸你，說她們至少是善意的無心的。我這樣說是擔心你會因為敏感的性格而容易受傷，我不希望你受傷。所以我總是勸你凡事往好處去想，看來我錯了！”
“你沒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在開導我。”
“陌芊，你跟我說實話，中秋那天你為什麽在這裏？”
“什麽中秋？”我能明白楚瑤在問我什麽，但我不想說。過去的種種，如果不提便可以遺忘。
“今年中秋節，你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呆着。”
“中秋節徐天明怎麽會讓你一個人過？”
“他們家吃團圓飯，我不想摻和。”
“是不是‘夫人’不讓……”楚瑤氣結得說不下去。
我也說不出話來。要我怎麽說我被人再次告誡——你應該很清楚，天明不會娶你。所以明天你最好自己安排活動，我不希望明天天明在照顧他未婚妻的同時還分心來照顧你。
“她們怎麽這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我絕不會讓王浩去做說客！”
“我欠他們的，畢竟他們家養了我這麽多年。而且徐天明也挺不容易的。幫幫他吧！就當幫我！”
“唉！”楚瑤深深地嘆了口氣。
“謝謝啊！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說着挽住了楚瑤的胳膊。
她靠向我頭挨着頭。“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想好了，過了年就去找工作。”
“還有呢？”
“還有啊——等我找到工作以後，我要好好談場戀愛！”
“是啊！你早該談戀愛了！都怪徐天明！他像守什麽一樣的守着你。”楚瑤扭臉看我，“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即使他爸走得突然他媽傷心，即使他要結婚了，可是這關你什麽事？有什麽必要事事都順着他媽？”
“徐伯的過世對他媽打擊很大，他覺得他媽這輩子不容易，他不想讓他媽不高興。”
“那你呢？他就一點都不顧及你的感受？”
“這也怪我，他說敷衍下就行了，我也就沒有再拒絕。”
“可是後來你不是拒絕了嗎？怎麽還會安排你相親？”
“後來我是拒絕了，他也跟他媽說了不要幫我找朋友了，可是他媽忘了告訴他妹了。”
“忘了說了？就算忘了說了為什麽後來還安排你相親？他們就這樣急着想把你嫁出去？”
“他妹說不是她們安排的，是路過……”路過？如果是簡單的路過，又何必叫我過去作介紹？一下子，我感到了一種欺騙，徐琪玉并沒有她自己說的那樣不知情那樣無辜。
“陌芊！”楚瑤一把把我抱住，千言萬語都在這緊緊的擁抱裏。
“我是不是真的很讓人讨厭？”我都懷疑自己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礙眼很讓人讨厭。
“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可愛的陌芊！是我永遠的陌芊！不離不棄！”
看着眼睛紅紅的楚瑤，我很感動，聲音也啞了幾分。“說得跟結婚誓言似的。我可不是拉拉！”
聽我這麽說楚瑤撲哧一聲笑了。她笑着扯過紙巾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神情莊重地對我說，“陌芊，将來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男孩，他會非常非常地愛你，你們幸福地白首一生。”
“他會非常非常愛我？”我看着她笑了，“比王浩愛你還要愛？”
“嗯！”
“你這是嫌王浩還不夠愛你？”
“也不是，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少了點什麽？愛情一定要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你忘了？上次你得了急性腸炎還用藥過敏，他急得跟什麽似的！你住院那些日子，他都瘦成什麽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得腸炎的人是他呢！”
楚瑤被我說得抿嘴笑。
楚瑤比王浩小二歲，他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家世背景又相當，可謂天賜良緣。
對他們，我偶爾會心生羨慕，但只是羨慕卻嫉妒不起來。
如果說娘娘是為了旗袍而生的，那楚瑤就是為了結婚而生的，她好象天生就是要當新娘當母親的那種女子。
楚瑤大學畢業後，他們的婚禮自然而然地被排上了日程。
美人魚。當看到穿上婚紗的楚瑤女神一般地立在那，我心裏忽地就這麽想了，美人魚遇到了她的王子，王子遇到了他的美人魚，他們即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陌芊，你也去試下伴娘裙吧！讓我先睹為快！”
女神發話了，我不敢不照做。
粉色的齊膝連衣裙，蕾絲立領。這是楚瑤為我訂購的伴娘裙。
“你穿婚紗那天一定比我美！”楚瑤看着我贊道。
我拉起她的手，由衷地說，“穿婚紗的女孩都美！尤其是現在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傷痕，也許會随時間的推移而淡去，然而裂痕已經存在，可以麻木但無法無視，猶如紮在心裏的刺，看不到卻仍然會隐隐作痛。”在北極吹風如是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