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數劫數
自從周義君在四樓當主管以後,我們就很少在一起吃飯了。
一天中午,她約我一起午餐。
感覺周義君有話要說卻沒說。她明顯地瘦了,壓力大的緣故吧。
“聽說馮慧回櫃上了?”我問。據說是馮慧自己提出來的,不做主管做營業員。
“她現在日子難過。”周義君一邊說一邊往嘴裏舀了一勺湯。
“怎麽呢?”
“你想啊,她走了之後簡玉芬當了櫃長,現在她回去,連個櫃
長都不是。”
“簡玉芬不買她的帳了?”
“那還用說,過去她是櫃長,老簡還拍拍她的馬屁。現在,根本不甩她。這叫活該!誰叫她過去總為難你!”
我嘆了一口氣,“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會落到這個地步。”
“所以說呀,上去容易下來難。”
“你都瘦了!”我忍不住還是嗔怪她一句。
“沒辦法。想混下去就得好好混。”
“嗯。只是別太為難自己了!”主管的位置不是人人都可以坐的。有次做活動,她嗓子都啞了卻還要給一位火冒三丈的顧客解釋道歉。
“還是芊兒最貼心!”
“當然了!我還是我嘛!”
“真羨慕你!”
“羨慕什麽?我是個沒上進心的人。”
“我是真羨慕你!一天到晚沒心沒肺!”
“我冤枉!我哪裏沒心沒肺了?”我越來越後悔,後悔因為當初一時的興起才起了那樣的一個網名,沒想到會被朋友們拿來調侃。說後悔其實也不後悔,是好朋友才調侃。
“讓你和我一起升主管你都不願意!”
周義君是提過這事,但也是順口一說,憑我的資歷我不可能升主管,何況我根本無意于向管理層靠攏。
“這你也記仇?”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是當主管的料!”
周義君也笑了,“你這性格适合做情人。”
“我看你才是沒心沒肺!”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娴靜就好了。”周義君感嘆道。
“傻丫頭!”我笑着白她一眼,“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做自己就好!”
周義君沖我一笑,“對!做自己就好!”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我相信。但馬天一的命數絕不該是這樣的!
記得那是個陰雨天,二三點鐘的天空看上去像是黃昏時分。
手機響了。有些遺憾,鈴聲不是《生如夏花》。
是晴兒打來的電話。有段時間沒和她聯系了,這個瘋丫頭居然還能想到我,難得。
電話裏晴兒聲音哽咽。
“怎麽了晴兒?”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晴兒哭。這世上都是被她欺負的人,哪有人敢欺負她啊!
晴兒還在哭,我急了,“晴兒,發生什麽事了?”
晴兒的哭聲止不住。
“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當我見到晴兒的時候,她坐在長椅上,神情木然,雙眼紅腫。
我挨着她坐下。
“怎麽了?”這時,我留意到晴兒穿了條黑裙子。
“陌芊,我哥他……”話還沒說完,晴兒的眼淚撲簌撲簌地直往下掉。
“你哥他怎麽了?”我隐隐感覺到那也許是事實的事實。
“他犧牲了!”
犧牲?好生疏的字眼!可再生疏我也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愣了一秒之後,我拉起晴兒,“帶我去見他!”
透明的鋪着鮮花的地方,馬天一安靜地躺在那。穿着軍裝蓋着軍旗的他沒帶眼鏡,臉上皮膚好象黑了一些。好象是黑了一些,我努力想看清楚,卻越來越看不清楚……
事情發生在昨天的中午十二點,X縣發生林火,馬天一和同事奉命前去支援撲救。在撲救過程中,直升機因尾槳故障而墜毀。馬天一和同事都遇難了。
我聽得真切,卻又感覺恍惚。馬天一現在可能正坐在電腦前整理他拍的照片呢。
胸口郁積着一團無法言說的悲傷,我難以相信馬天一真的不見了!
那個總是亮着QQ頭像的馬天一不見了?那個時不時給我講故事看圖片的馬天一,不見了?
晴兒要我和她一起去她家。晴兒将我帶進馬天一的卧室。從抽屜裏,她拿出一本藍色的筆記本,雙手遞到我面前。“我哥的日記。”
我沒有伸手接。馬天一的日記怎麽給我?
“我哥愛你。”
我一時無話。馬天一愛我?他愛我??
“你看了就知道了。”
“陌芊,我是個自私的人。我的自私害死了我哥。”晴兒看着我,表情極其漠然,好象她在跟我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我一下子理不清頭緒,只能安靜地聽她說下去。
“是我哥先認識的你,但我卻不許你們在一起!我知道我哥疼我顧及我,所以我就這樣任性妄為。”
眼淚從晴兒的眼裏流了下來。“我是個罪人!”
晴兒不說我也知道,她不喜歡我和她哥在一起。說不清楚她是在吃我的醋還是在吃他哥的醋。但是如果是真正有緣人,又怎麽可能被阻止得了?
“兩個人的事,是緣份的事。什麽罪人不罪人的,你不要亂想!”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請你收下它!”
我接過厚厚的本子。“好,我收下。”
感情的事,剪不斷理還亂。但喜歡和愛,在認識尤洌之後,我越來越清楚地知道了兩者之間的區別。
抱着馬天一厚厚的日記本,我的心沉甸甸的。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車上,我非常想尤洌。忍了忍還是撥了他的電話。
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他在忙吧。
随後我給凍課打電話。今天是溜出來的,不知道有沒有事發生。
凍課很快接了電話,“放心!沒事!”
“謝謝!”本來想請半天事假,可凍課卻叫我把磁卡給他。
“沒什麽事吧?”電話那端的凍課問。
晴兒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和凍課從會議室出來,正走在賣場。
“我的一個朋友走了,很要好的一個朋友……”說到這裏我的眼淚湧了出來,聲音也哽咽了。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誰會陪誰一輩子。”凍課雲淡風輕地說。
“我知道。”
“你在外面?”
“嗯。”
“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
“別哭了!讓別人看到還以為是迷路的小紅帽。”
我欲哭還笑,“嗯。”
回到家沐浴的時候,我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馬天一的日記看還是不看?我究竟該不該看該不該知道?
沐浴出來,手機已經有六個未接電話。
我神情黯然地看着那個名字,在車上想打電話的沖動早已經沒有了。
我想睡覺。
和衣躺在床上,半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幹。
《生如夏花》的曲子響了起來,我翻了一個身,沒理會。
它還在響,一遍又一遍。我負氣地起身下床。
“手機忘在辦公室了!以後我一定随身帶着!”尤洌态度誠懇,我卻無心聽。所有的傷心難過,只有自己默默承受。之所謂朋友,之所謂戀人,都是那麽地遙不可及。
“芊兒!”
“芊兒!!”
“幹嘛?”我有氣無力地回道。
“生氣了?”
“沒有。”
“忙完我就過去找你。”
我無聲地笑了,“我沒生氣。你忙完就早點休息,站了一天肯定累。”
“晚餐你回家吃的?”
“我和周義君在食堂吃的。你呢,你吃了沒有?”
“剛剛吃好。”
“這麽晚才吃?”
“午餐吃得晚,晚餐也就跟着晚了。”
“哦。”他可能也在說謊。想着他這麽辛苦,我不由得輕聲下來,“睡覺前記得泡泡腳。”前些時候,我給他買了一個香柏木桶,讓他每晚臨睡前泡腳。
“嗯。”
“你去忙吧!”
“好。”
“我要睡了!拜拜。”
“芊兒。”
“啊?”
“晚安!”
聽到他低沉輕柔的聲音,我的眼睛直發酸——好想他!
“晚安!”我輕聲說道。
他沒有挂電話。我遲疑了一下,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