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山流水
我端坐沙發上，藍色的日記本放在電爐桌上。我開始像看書一樣翻開日記。
明知道有可能會更難受，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去面對。馬天一從內心深處來說，可能也希望我知道，知道他的心意。
20XX--年元月1日 陰 星期五
陌芊喜歡藍色。
——第一篇日記就是這一句話。
20XX年1月21日 多雲 星期四
原來她和大多數女孩一樣，對穿軍裝的男孩有一種情結。如果我沒有穿軍裝，不知道她第一眼還會不會注意到我。
——想來還真是因為一身軍裝，我才留意到他。
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那是個飄雪的冬天，我走在放學的路上。那天我戴了一頂白色的新疆帽，陶團長親手織的，帽子的邊沿像花瓣一樣一層層非常好看。
每天上學放學徐天明都會和我一起。那幾天徐天明在為學校的冬運會作準備，很忙，我便自己來去。
走在路上，我心情很好。其實一個人上學放學也不錯，自在。
就在我獨自惬意的時候，頭被人碰了一下，寒意頓時襲來。
一個男生得意地拿着我的帽子沖我笑，“來啊！來追我啊！追到我我就還給你！”
如果是其他東西，我不會去追。可這是陶團長送我的。
“你還我！”我追了上去。
有幾個男生在一旁起哄，那個男生更來勁了。
“來啊！追我啊！”
“我拿東西和你換！你要什麽？”我知道我追不上他。
“你拿什麽和我換？”他一邊跑一邊回頭問。
“我拿手套和你換。”想想我只有手套可以和他換。
“女生的手套我不要！”他說着跑得更快了。
“那帽子也是女生的呀！”眼見帽子離我越來越遠，我快哭了！
突然，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手一伸将帽子拿了過去。
那個男孩想發怒，但看到對方的身形，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謝謝！”我喘着氣伸手接過帽子。
“怎麽沒有家長來接？家遠嗎？”高個子男生說。
“我又不是小學生，用不着家長接。”最郁悶的就是別人把我當作小小孩。
“你不是小學生？”他笑道。
“我初一了！”
“不像。”
“我真的初一了！不信你看！”我從書包裏拿出一本作業本。
“呵呵！你還真是初中生！”他翻看起我的作業本來，“字寫着不錯，就是叉叉多了點。”
“……”那時我才轉到徐天明的學校，功課跟不上。
“幾歲了？”
“七歲。”
“七歲就上初一了？太小了！”
“不小。”
“人小鬼大？”
“人不小，鬼沒有。”
我們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說着話。他簡單地問我簡單地答。
馬天一，在我眼裏一直是高高大大的一個大男生，像冬日裏的太陽一樣溫暖。
想着想着，我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洶湧而出……
那天馬天一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後來我也漸漸淡忘了他。真正相識是在我高二那年。
我和同學去看市裏舉辦的演講比賽。入場的時候，我注意到人群裏有個穿軍裝的男生，戴着眼鏡，魁梧英氣。很巧，他還坐在了我旁邊。
散場的時候，馬天一問我，“你叫徐陌芊？”
“怎麽？”我回問。
“A中學的徐陌芊？”他繼續問。
“你是誰？”我也不回答是不是，我只想知道他是誰，他怎麽知道我？我和同學沒穿校服，他知道我的名字可能是因為他聽到了同學叫我。
“人小鬼大。”
我呆呆地看着他，好幾秒之後，我才想起來。“你是……”
“馬天一。”他微笑着，猶如和煦的陽光讓人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那天他很帥。穿軍裝的他很帥。其實穿便裝的他也很帥。只是……只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20XX年2月7日 雨 星期日
今年過年又回不去了！
20XX年3月15日 晴 星期一
陌芊喜歡看我拍的照片，我整理了幾組最近拍的傳給她。
她看到照片很開心，說最喜歡白玉蘭的那張。那張也是我最喜歡的。雖然拍得不是最好，但卻是我覺得最有意境的一張。
現在是淩晨一點，我有點失眠。腦海裏總是浮現陌芊的身影。她說話的樣子，她大笑的樣子，還有她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的網名叫沒心沒肺。跟她處久了就知道，她有時的确沒心沒肺。
當她挽我胳膊又讪讪地收回手的時候，當她主動拉我又放開的時候，她知不知道她這個沒心沒肺的，擾亂一池春水就走了？
那天看攝影展，人不多，但我還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走出展廳。
那天我主動握住了她的手。她伸手叫我過去的時候，我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她的手。
我小人之心了，陌芊倒是落落大方。有時想想自己真是無恥。
無恥就無恥吧！人生難得無恥一回。
——那還是我上大學的時候，馬天一約我去看攝影展。和同學朋友在一起成習慣了，我喜歡挽着別人的胳膊走路。和馬天一在一起，走着走着不自覺地就會伸手去挽，等反應過來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那天看攝影展，我看到了他的攝影作品，我高興得叫他來看。因為是在展廳，我克制着激動的心情，招手叫他。
其實也不怪我吧？一動一靜是自然的事，他靜我只能動。主動挽他主動拉他，要不怎樣？兩個人都安靜？而且，在他面前，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活潑起來。
我承認，我沒有他想的那樣沒心沒肺。我喜歡看他笑，他笑起來像冬日裏暖暖的太陽。我也承認，我有心動過。但我們都沒有邁出那一步。過去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遇到尤洌之後知道了。不是因為我和他見面的時間少，也不是因為晴兒的緣故，對我來說，是因為我對他的感情是喜歡，不是愛。愛這種感覺，只有愛了的人才知道。
記得當時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笑着指指他的作品，責怨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獲獎了。記得那天走出展廳後，不知什麽時候，我們就并肩地走着了，沒有再拉手。
20XX年5月1日 陰 星期六
今天陌芊生我氣了，不過我很高興，這是她第一次生我氣，她以為我在線不理她。
我告訴她我執行任務去了，忘了下線。不過以後我都不打算下線，我要亮着頭像，這樣她覺得孤單的時候可以看到我。
——馬天一是故意亮着頭像？我還以為他無聊。唉，馬天一！
20XX年7月23日 陣雨 星期五
我發現我是真的喜歡上了這份工作。陌芊說我是飛行在綠色海洋上的一只鷹，說我喜歡那些安靜的有生命力的靈物。陌芊，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20XX年9月19日 晴 星期日
今天發生了兩起林火，差點以為回不來了。陌芊，如果我回不來，你會不會傷心？會不會為我掉眼淚？
20XX年1月1日 陰 星期六
陌芊的頭像閃了下就黑了。陌芊，元旦快樂！
20XX年3月30日 多雲 星期三
今天陪陌芊逛街。她有心事，但她裝着沒事一樣和我說話和我逛街。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
後來和她玩碰碰車，她的心情才好了起來。看她開心地笑着，我一下子買了二十張碰碰車的票。
我和她各開一輛，在場內互相追逐碰撞。玩的都是年輕人，大家玩得很嗨，看我們連着玩，也有人連着玩了好幾場，還有人主動和陌芊搭讪。看到別人看陌芊的眼神，我覺得不舒服。我吃醋了！呵呵，陌芊是第一個讓我吃醋的人。
20XX年6月8日 雨 星期三
陌芊告訴我她找到了工作。聽到她說她在做營業員時，我心裏很不好受。
我想換一份工作，我想每天看到陌芊，我想在她想找人依靠的時候找得到人。
——我的眼眶再次濕潤……
20XX年6月29日 陣雨 星期三
陌芊有男朋友了！有人陪她了！
20XX年元月1日 晴 星期日
有些人注定像高山流水，平靜地相對一生。
一語成畿！
——短短的二行字，我的心卻像被誰狠狠戳了一下，疼得我眼淚打轉。
20XX年3月26日 多雲 星期一
陌芊問我什麽時候有空，她想介紹她男朋友給我認識。我說最近都很忙。感覺到她的失落，我不忍心。見吧，忙過這陣就見！
20XX年3月30日 晴 星期五
田壯一看到我穿這套睡衣就笑，我卻不以為然。
不知道那套睡衣陌芊還在穿沒有，可是這套睡衣，只要是換睡衣，我一定是換上這套。
十分懷念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她是個沒有心計的女孩，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特別在她認為是她朋友的面前。十分慶幸她是這樣一個女孩。因為這樣，我才更喜歡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感覺歲月不會老似的，感覺人心永遠都是暖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眼淚滴到了日記上，我趕緊別過臉去擦眼淚。
說起那套睡衣，我昨天都還在穿。現在它正挂在床頭邊的挂鈎上。
那是一個初秋，我和馬天一從書店出來。我喜歡一路走一路逛。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說讓我別羨慕晴兒，我完全可以把他當作哥哥。有個興趣相投的哥哥真好！除了可以一起泡書吧外還可以陪我逛街。
一路上有很多小店，我随意地逛着。路過一家純棉制品店時，櫥窗裏模特身上的一套衣服吸引了我。現在到處都是時尚，花仙子幾乎就沒有看到過。
馬天一拉着我走進商店。
店裏的阿姨把我看中的那款包好遞給馬天一，“小夥子，你自己也挑一套吧！”
“你幫我選一套。”馬天一征詢似地問我。
“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問。
“和你差不多的就行。”
“嗯。棉的穿着舒服。”
我指着印有功夫熊貓的那套問他，“這套怎麽樣？”
“好，就這套。”
“我開玩笑的，你自己選吧！”像他這樣身形魁梧的軍人穿動漫人物的睡衣，會不會有點怪？
馬天一指了指那套睡衣，“就這套！”
我在想象他穿那套睡衣是什麽樣子。我印象裏的馬天一，穿軍裝，或者是白色的襯衫白色的T恤。實在無法想象那樣一個身形魁梧的人，穿那套睡衣的樣子，一定很有趣，呵呵。
我走到床頭，取下了那套花仙子的睡衣。我把它和日記本一起，放進了衣櫃最下面一格的抽屜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