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轉眼就是三個月,天氣冷了起來,大雪接連下了兩場,世界一片蒼茫的白。

夜色的拍攝完成之後,陸巡親自出面多方協商,硬是将這部電影的排片成功排進了年底的賀歲檔,這位最具潛力年輕導演的名號一打出去,電影的宣傳海報一出來,加上該片的主角當紅男星magesasa在自己的微博強力推薦,熱切邀請粉絲前去觀影支持票房,果然不出半個小時,話題就上了熱搜,各大娛樂媒體争相報道,而官博的消息一發出去,導演陸巡,知名編劇宋詞以及陸巡的圈內好友紛紛轉發點贊,就連一向孤僻寡言的大導演安明玉都轉發了這條微博,為自己的得意門生陸巡拉攏人氣。

溫言雖然是個新人,在演藝圈沒人氣沒分量,但憑借自己出衆的外貌和那份山清水淨的冷淡氣質,立時引起無數關注,大家都對這個面孔陌生,卻有本事出演陸巡的電影,并且排名很靠前的女孩充滿興趣。

衆所周知,陸巡雖然是新人導演,入行不久,執導過的電影也不多,但部部驚豔,他的電影,從來沒有多餘的廢料,每一個人物,哪怕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都能讓人記憶深刻,久久不忘,他在電影裏一次次的大膽嘗試和奇思妙想,突破了傳統電影的很多捆綁和束縛,堪稱鬼才。

就在網上猜測紛紛,微博上話題刷爆的時候,溫言卻一個人窩在家裏,放縱了自己懶散的靠在沙發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張電影海報。

畫面上緊挨着magesasa站立的高挑女子,一身素白的長裙,墨色的頭發長可及地,額頭光潔,額心貼着一枚很小的月牙狀的簡單玉飾,如此澄澈淡然,身上卻披了件比血還要豔幾分的大紅緞面披風,她的小臂微擡,隐約露出袖子的一角,仔細看去,袖子裏似乎藏了一把刀。

而她微微偏頭,嘴唇極輕的抿起來,似笑非笑,幽深的眸子若有似無的盯着自己的袖角,盯着巧妙藏于某處的,正泛着冷冷微光的一把殺人利刃。

利刃映出她烏黑眼眸,那樣的目光,冷靜剔透,偏又透着一股妩媚和風情萬種的味道,那是電影角色厲秋娘,她诠釋的厲秋娘。

那個人不是她,她只是厲秋娘,一個不知道為什麽活,為什麽死的傀儡木偶,那不是她,不是溫言。

可是,竟然會覺得難過,為一個從來都不存在的虛構人物,心沒來由的感到酸澀。溫言合上筆記本屏幕,閉上眼睛,整個人往沙發裏更深地陷進去。

沒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溫言沒有馬上去看,聽着鈴聲響了大概十秒鐘,才慢慢拿起。

張開眼睛看了看來電顯示,有點意外,是白筱。

白筱的聲音似乎很歡快,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溫言,你看到夜色的海報了嗎?”

溫言記得剛剛的海報上沒有白筱,怕她失望,一時間不知道怎麽答,半晌才道:“看到了!”

白筱更是興奮:“海報拍的不錯哦,比我想的要好。”

溫言聽了這話更是莫名,又打開電腦屏幕,用那雙敏銳又慧黠的眼睛仔細找了半天,确定沒有白筱後,猶疑道:“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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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還擔心海報上沒有我呢,畢竟我的戲份那麽少,現在一看,居然真的有我诶,站位也不錯,跟magesasa就隔了兩個人,就是跟你遠了些,不過你左我右,這也沒什麽,還有溫言你的厲秋娘真的很出彩,氣場很強,絕對不輸給xx的女一號。”白筱喋喋不休。

溫言沉默半晌,緩緩開口:“白筱,官博剛剛發出的這一張海報,你不在我左右。”

溫言已經說的很委婉,她不想直接說出白筱,其實你不在宣傳海報上,這或許是事實,卻是傷人的事實。

那頭的白筱啊了一聲,聲調被拔高:“有啊,我剛剛看到的啊,我發給你看。”

白筱發來的海報上果真如她所說,她跟溫言一左一右在megasasa兩側,排位靠前,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很清楚,溫言正看着,白筱大概也看到了官博發出的海報,于是咦了一聲:“這好像是ab版吧,a版沒有我,不知道到時候集中宣傳是用哪一版,還有電影院的對外宣傳,如果是b版就好了。”

溫言笑着安慰:“嗯,我也希望。”

白筱似乎認真看了好一會兒官博的海報,然後啪的關上了電腦:“溫言,你現在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吧,咱們認識這麽久,還沒一起吃過飯呢。”

溫言本來想婉拒,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麽合适的理由,于是就答應了。

電影首映禮定在12.21,算不上是多麽特別的日子,但對于溫言絕對是意義不同的一天,因為誰都沒有想到,當大屏幕上畫面滾動,死亡峰上那個一身素白雅致,笑容陰恻美麗的詭異女子一出現就驚豔全場,她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麽生,為什麽死。”讓大家唏噓感嘆,最後一幕當她拔出匕首**自己胸膛的時候,明明眼中含淚,嘴角卻灑脫帶笑,她說“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我死,只是為了還欠下的七條命。”有不少觀衆眼角已潸然帶淚。雖然整部電影中臺詞并不多,更多的是以肢體和眼神表達,而顯然她做得很好,将厲秋娘那種美麗,凄惋,固執與狠毒演繹的絲絲入扣。

電影播放完畢,觀衆席上響起熱烈掌聲,不少粉絲起身鼓掌,聲嘶力竭地喊着magesasa的名字,一時間“sasa”,“sasa”的叫聲震耳欲聾。而坐在前兩排的媒體卻對magesasa的演出不感冒,反而對那個面孔陌生,卻能揪人肺腑的姑娘記憶深刻,收拾好心情之後,各家媒體陸續提問。

一位帶着黑框眼鏡的資深記者率先發問,他聲音沉厚,甚至有點咄咄逼人:“我想請問一下陸導,是什麽使你決定拍這部充滿了矛盾與掙紮的電影?之前這部電影的宣傳一直是浪漫武俠,但是看過之後,覺得浪漫兩個字過于沉重了,相信整部電影中,大家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句臺詞,“我不知道我為什麽生,為什麽死。”陸導作為安明玉導演的得意門生,是想學安老,想要借電影來反思人性,抑或是感悟人生嗎?”

陸巡既然被稱為鬼才,自然不會被這位資深記者難住,他笑了笑,很輕快,又有點狂傲不羁的味道:“感悟人生不敢說,我還沒達到老師的境界,至于是什麽讓我想拍這樣的電影,嗯,各位不覺得我本身就是一個充滿矛盾與掙紮的人嗎?所以只是為了滿足自己。”

他語氣輕松調侃,好似玩笑又好似認真,那位記者聽完一愣,跟着笑了,低頭想了一下,随即向溫言發問:“還想問下溫言小姐,是什麽讓你決定接陸巡導演的這部作品,出演厲秋娘這個靈魂人物呢?”

這人顯然對溫言手下留情,問得隐晦,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句話潛在的意思是,作為一個連龍套都沒跑過的絕對新人,是什麽讓你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接到陸巡的電影邀請,并且出演這樣重要的角色。姑娘,你的後臺是什麽?

然而溫言拿起話筒,落落大方的答:“因為陸導給的報酬很豐厚。”

衆人面面相觑,接着哄笑起來,反倒是提問的那位記者有些窘迫的樣子,半晌才道:“溫言小姐真幽默。”

溫言只笑不語,這不是幽默,這是事實,只是沒人願意相信她是以十分認真的态度說出這樣不夠冠冕堂皇的事實。

一位年輕記者繼續提問:“那麽請問溫言小姐,你将厲秋娘這個悲劇又矛盾的人物演繹得這樣生動細膩,是因為你在某種程度上,抑或是某些地方跟她有着一些共鳴嗎?”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溫言的回答,而溫言輕輕握着話筒,只沉默了短暫的一瞬,笑着回答:“沒有。”

首映禮結束後,各家媒體不再提問,紛紛整理采訪器材,而導演和演員也相繼退場,magesasa在粉絲熱情的歡呼聲中依依不舍的走了,溫言将手中話筒遞給工作人員,轉身準備退場的時候正看到一直站在最邊上的白筱,她緊緊握着話筒,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似乎做好了足夠準備等着記者發問,然而沒有,一句都沒有。

直到所有人停止提問,觀衆也散席,她才慢慢的,慢慢的把話筒放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也不動,眼底卻止不住濃濃的悲傷,面部表情也有一絲失落的松弛。溫言走過去,替她拿下了話筒交給工作人員,然後攬住她的肩膀帶她退了場。

白筱一路沉默,溫言也沒安慰,最後兩人分開的時候白筱才低低的說了一句話,簡短的幾個字,卻戳的人心疼,她說:“溫言,宣傳海報定下來是b版了。”她頓了頓,目光随着聲音一同低了下去,“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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