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奪魂

小九的身影定格在弧線的最頂端，畫面凝固在永寂仙宮被縛的麒麟眼睛裏。

麒麟前方的白玉石地面上，盤腿坐着若白仙君。若白右手随意地舉起，五指往裏一收，半空中天魔池的畫面也随之消失了，他眼睛看也不看那畫面，直溜溜地盯着左手拿着的蟠桃，舔舔唇，往嘴裏送了一大口，蜜汁從嘴角溢出，他愉快地嚼了兩口，将像粉屁股的那一面遞向麒麟，“你吃不吃？”

有意将“直播”斷在這個時候，還一臉若無其事，麒麟對這位上級簡直忍無可忍，他燥意沖上頭頂，額間淩亂的發絲落下，遮住了隐忍着怒意的雙眼，只那行緩緩淌下的鼻血清晰可見。

若白悻悻地收回蟠桃，又咬了一口，話語含混不清，“這鼻血，應該不是受傷所至。”

麒麟不說話。

若白頓悟地擡起眼，眸光閃爍，“該不會你喜歡那樣的吧？！”

說着，拿手在胸前比了比，四周的殺意更濃了，麒麟僵着一張臉，另一邊的鼻血也在這個時候不适時地淌下。

若白嚼着蟠桃，自言自語，“果然果然，臉都紅了……獸的喜好都是比較原始的，既原始又暴力的美學，一般人無法及其，若白若白，你需早些适應有那樣一個弟妹才好。”

“轟轟轟——”天空炸起三道驚雷。“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為什麽突然停住傳像？”麒麟怒問一臉焦黑的若白。

“畫面太美，不忍再看。”若白咂咂嘴道。

“你說過通知冥府了。”

“冥府的确通知了，可是冥君那個老太婆什麽時候派人來救，這我可不知道。”若白又啃了一口蟠桃，一口蜜汁讓他享受地直翻白眼。

天魔池的畫面又突然浮現在麒麟的腦海裏，一股不知明的躁意湧上心頭，他只覺得混身的毛都炸開了，混合着久久未愈的傷痛，全身上下都在渴望解開着捆仙索的束縛，到下界去，這股子躁動，三萬年的清苦修行也沒能抵住。

“放開我。”他咬着牙，低沉地吼道，“要這樣捆我到什麽時候？

“嗯……”若白也說不清，“看樣子現在還不能放。”

若白話音還未落地，麒麟周身便突然騰起洶湧的仙靈，一個猛獸身影在他身體周圍虛晃了一下，放佛要破殼而出。

幾乎就在同時，從永寂仙宮四面八方疾馳而來數道銀光，銀光在屋內亂舞，頃刻間化為八柄利劍，刺向麒麟周身八處大穴，速度之快，令人毫無防備。麒麟痛苦地一抽，猛獸身影消失，一身白袍已成血衣，大滴的汗珠順着他額間的發絲滴在地上，眼睑漸漸支撐不住，終于緩緩合上。

永寂仙宮已被劍氣和仙靈掃地一片淩亂，潔白的玉石地面遍布着噴射狀的血跡，慘烈不堪。若白丢掉還剩最後一口的蟠桃，從地上站起來，蹙了蹙眉尖，似是有些不快，“為仙者卻不仁，可笑可恨。”

夜淨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沒有一絲憐憫，“讓他靠近天魔池才是不仁，對六界的不仁。”

話畢，八把利劍從麒麟身體裏抽出，在空中舞着缭亂的劍花飛向了仙宮之外。

若白無奈地看着被紮成馬蜂窩的麒麟，心裏當然是不忍的，可當初選擇讓他承受這一切的，也正是自己，說夜淨不仁，到底還是自己不仁。

正在他念及當年之事，心生悔意之時，忽見眼前有微光閃動，仔細一瞧，只見麒麟腕間的那串紅豆居然有了異動，每一顆都閃爍着黯淡的光暈，随麒麟微弱的呼吸一道忽明忽滅。

“冥君的稀罕玩意兒可真多，”他好奇地看着一顆顆紅豆，兀自喃喃地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啊……”

·

另一邊的天魔池上，被踹飛的小九只想活扒了地鼠先生一層皮，可那也得先活下來，眼看着就要墜落下去，放出靈骨載她只怕也是無力回天。

就在這時，忽見一根胳膊粗的玄鐵鎖鏈從岸邊飛來，小九側頭望去，只見鎖鏈繞天魔池中央的那根柱子纏了幾圈，一黑衣身影順着鎖鏈蕩過來，一把接住了自己，鎖鏈一緊，又迅速蕩回了原地。

小九認出拿身影，驚呼了一聲“師傅”，再看柱子上原本綁着的黑衣人，它“噌”地化作一張黑布掉下了池去。

“師傅一直埋伏在附近？”小九欣喜。

“當然，我是這麽好欺負的嗎？！”黑無常在徒弟面前說此話時有些逞強，他畢竟負傷不輕，一直在這裏也是因為沖不破紫行山的結界。當初被鹡鸰打散元神之前用僅存的全部靈力施了一招□□，本體則遁地躲藏，默默修養，伺機探清這天魔池的陰謀。

黑無常一揮手解了小九身上的變身術，小九頓時覺得身輕如燕，左右活動着胳膊肩膀，高興至極，“還以為永遠都變不回去了！”

一旁的鹡鸰有些憤恨地咬着牙，那天追着小蝶而來的黑陰帥是他親自制服的，看來當時果然還是大意了。他顧不得自己混身的口子就要沖上去，正好迎上黑無常旋過來的鎖鏈。

黑無常的目标不是鹡鸰，而是鹡鸰手裏的包袱，包袱裏封着他搜集而來的怨靈，鼓鼓脹脹，被黑無常鎖鏈劃出的一道強大靈壓所擊散，迫不及待地向四面八方消散而去。

小九持靈骨念訣，怨靈又立刻聚在一起，僵持在空中動彈不得，灰壓壓一片遮天蔽日，山霧乍起，四周立馬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師傅，這些比往常那些難控制一些！”小九使出全力也只能讓怨靈停在半空中不消散而已。

“不然怎麽是怨靈！”耳邊傳來黑無常的聲音，它們被魔氣沾染，已不是一般的魂魄了。

小九還想繼續念訣，只見鹡鸰長嘯一聲化作巨鳥騰到空中。巨鳥猛然吸氣，這一口氣吸地周遭風霜雲霧都一并落到他口裏，僵持在空中的魂魄，連同控制魂魄的小九也未能幸免，緩緩朝鹡鸰移動過去。

黑無常想要幫忙，卻見殺羽領着一衆魔宮護衛殺氣騰騰地朝自己沖過來。他擡手化掌，向虛空一擊，強大的靈壓滾滾而出，将魔軍放倒了一大片，另一只手持鎖鏈向空中一悠，鎖住巨鳥脖頸，巨鳥呼吸不得，撲騰着翅膀發出一聲聲痛苦的低鳴。

“幸好他也身負重傷。”黑無常望着那情願被勒死也不肯收起羽翼的巨鳥，暗自覺得僥幸。

可那巨鳥沒有一絲示弱，一聲聲低鳴漸漸變得銳利而高亢，一聲比一聲更加刺耳，更加悠長，小九只覺得持杖的手随周遭的空氣一起震動起來，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嘶嘶——”一聲尖銳的長嘯傳入耳膜，來得猝不及防，有什麽東西從耳朵裏淌了出來，去摸才發現，那是血。

周身更是被震地劇痛，雖以全身力氣抓緊了靈骨不讓它脫手，但那聚在一起的魂魄還是被震散了，鹡鸰搶不過魂魄，便想震散它們，直接震到天魔池裏，這一嘯，也害他耗盡了所剩無盡的靈力，垂直跌落下去。

糟糕！小九再想重新念訣，卻已來不及，那被震散的魂魄徹底失去了自身的行動力，紛紛從空中跌落下去，已經半數落入了池內，再想力挽狂瀾，任是如何也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閃過，展開着一張七彩的魂幡躍入天際，來不及跳下去的魂魄便頓時變了方向，紛紛往魂幡中游走過去。

“白爺！”小九興奮地高呼，卻發現自己什麽也沒能聽到。她試探性地咳了兩聲，卻還是什麽都沒能聽到，耳朵裏盡是爆炸似的雜聲，想聽到的，卻還是什麽也沒能聽到……

這是，聾了嗎？呵呵不會的……她抽了抽嘴角。

“沒事吧！”鹡鸰方一墜落下來，黑無常便趕緊查看徒弟傷勢，剛才那一嘯，小九是正面接招，硬生生震碎了耳膜，黑無差看得出她傷地不輕。

“我沒事！”小九看出黑無常口型，以最大的聲音回他道。

黑無常一愣，待再想說什麽，只聽白無常喚他：“先過來幫忙！”

這才注意到空中的魂魄并沒有乖乖被收進幡裏，一股強大的靈壓包圍着魂魄，牽引靈壓的，是剛趕到戰場的霄崖。

霄崖靈壓甚強，一出手，那些魂魄就沖破了上古收魂神器魂幡的禁锢，小九和黑無常念訣幫忙也無法扭轉情勢。

饒是這樣，霄崖卻還沒有使出全力，他不像鹡鸰每一次戰鬥都拼出性命去打，不打地只剩最後一口氣便誓不罷休。霄崖總是留有一絲精力去觀察環境，思考後路，可此刻，這絲精力都被小九耳邊那兩道血痕吸引了過去。

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白無常猝地将魂幡丢向剛剛趕到的徒弟如頌，“接住，用雙手！”

“啊……是！”如頌不容多想地結過魂幡。

就在她接手的瞬間，魂魄便像鐵釘遇到磁石一樣被吸引過去，加之白無常與小九師徒三人的合力牽引，終于擺脫了霄崖的控制被收進了魂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