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更新時間:2017-04-09 18:00:03 字數:3934
中午時分,喜來忽然匆匆走進來,神情和語氣都很緊張,“笙笙姑娘,你快拿套少爺的衣裳給我。”
見他神色有些倉促,尤笙笙多問了句,“怎麽突然要少爺的衣裳?”
“少爺在船塢摔了一跤……”
聞言,她心口驀地一緊,情急之下脫口問:“少爺可有受傷?”
“沒傷着,只是弄髒了衣裳,這會兒正在澡房裏洗浴,你快去找套少爺的衣物給我。”
“好,你等等。”
她進房去取了套衣物交給喜來,接過衣裳,他就趕往澡房了。
尤笙笙站在門邊望着外頭的秋雨,心頭忽然煩躁起來。明明就決定不再對那人付出任何關心,不論那人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可在聽見他摔了一跤後,她卻無法抑制的擔心起來。
她厭惡這樣軟弱的自己。
“笙笙,你在看什麽?”春芽見她蹙着眉,神情怔然的望着外頭,不知在想什麽,好奇的問。
“我在想這雨不知要下到何時?”她收回眸光,輕聲說了句。
“看這樣子只怕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
她沉默須臾,片刻後才出聲,“春芽,你去吩咐廚房熬些姜湯,待會少爺回來時好讓他祛祛寒。”
“好,我這就去。”撐着油傘,春芽走向廚房。
不久,衛旭塵洗浴回來,他陰沉着臉,一語不發走進寝房,把自己關在裏頭。
沒多久,房裏傳來一陣砸物的聲響,有瓷器碎裂的聲音,也有重物撞向地板的聲音。
尤笙笙站在房門外頭聽着,他每砸一樣東西,她的心就無法抑止的跟着抽動了下,她可以感覺得出房裏的衛旭塵有多暴怒,那怒氣不是對別人而發,而是對他自個兒。
他是那麽要強、要面子的人,即使左腳痛得無法入睡也從不說出來,船塢這一跤不僅摔痛了他,怕是讓他覺得也摔掉了尊嚴。
砸了好半晌,約莫是屋裏的東西都被砸光了,房裏漸漸安靜下來。她不需要進去看,也猜得出屋裏一定被他砸得一片淩亂,收拾起來只怕要花上好一番工夫。
尤笙笙靜立片刻,閉了閉眼,她痛恨自個兒的沒用,明明已決定再不與他有任何瓜葛,可此刻她卻沒有辦法冷漠的不理他。
她轉身離開,一個時辰後端了盆熱水回來。
見她進來,春芽上前委屈的說道:“笙笙,你去哪了?我拿姜湯回來,想端進去給少爺喝,結果被少爺給罵了出來。”
“少爺心情不好,你別在意。”她安慰了句。
春芽見她手上端着一個木盆,裏頭裝滿熱水,還飄散着藥味,不解的問:“笙笙,這是什麽?”
“我熬了些藥加在水裏頭,你替我打開少爺的門,我送進去。”那些藥材是她剛剛讓人出去買回來的,“對了,你順便把姜湯一塊拿進來。”
“可少爺不準我進去。”春芽猶豫的道。
“有事我來擔,你只管開門就是,待會你放下姜湯就出來,其他的事就別管了。”
春芽不知她想做什麽,見她這麽說,點頭應了聲“好”便過去替她推開房門。
房門一開,裏頭便傳來衛旭塵的怒喝聲,“誰讓你進來的?滾!”
春芽被他的怒吼聲震得吓了一跳,手登時縮了回來,尤笙笙沒退縮,端着盆子直接走進去。
看見她竟無視他的話,衛旭塵怒斥,“你進來做什麽?給我滾出去!”他現下誰都不想見。
她沒應聲,回頭示意春芽把姜湯擱下就出去。
春芽怕極了暴怒中的少爺,把姜湯放到一旁的櫃子上就趕緊離開,出去時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看見尤笙笙不僅沒出去,還捧着個木盆子一步步朝他走來,衛旭塵臉色鐵青,語氣也越來越差。“你聾了嗎,沒聽見我說的話?我叫你滾出去。”
她走到床榻邊,将手裏捧着的木盆放下,蹲下身子便要去脫他腳上穿着的緞面雲頭鞋。
見她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衛旭塵氣壞了,“你在做什麽?誰準你脫我的鞋?”他擡起腳想踹人,卻被她利落的閃開。
她擡起眼,神色淡然的說:“少爺的腳很痛吧,把腳放進這水裏,會舒服些。”
衛旭塵一聽,神色陰鸾的瞪她,“你怎麽知道我腳痛?”
她沒有回答,只是将木盆移到他腳前,“奴婢在這水裏加了些能舒筋活血的藥材,少爺快把腳泡進去,免得水涼了。”
“該死,我問你話沒聽見嗎?”
她觑他一眼,淡淡開口,“少爺左腳以前曾受傷的事,府裏頭有不少人都知道。”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我腳痛?”他腳曾受傷的事府裏确實有不少人都知情,但他的腳常會抽痛的事除了大夫外,并沒有幾個人知曉,不想奶奶擔憂,這件事他甚至沒讓奶奶知道。
她仍是沒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說:“奴婢有個辦法能減緩少爺的腳痛,不過剛開始會很疼,少爺可會怕?”
“笑話,本少爺怎麽會怕痛。”話才剛說完,就見她抓住他的左腳,脫去他的鞋襪,然後扶着他的腳泡進熱水裏。
接着她起身去端來姜湯遞給他,“少爺把這姜湯喝了吧。”面對他的态度就像是在看待一個任性胡鬧的孩子。
他沒接過姜湯,雙眼緊盯着她,“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少爺是指哪件事?”她明知故問。
“就是你有辦法能減緩我腳痛的事?”他也不再追問她是從何得知他腳會痛,現下他只關心這件事。
“沒錯,但是頭幾天會很痛,少爺能忍受得了嗎?”
他哼了聲,“當然能。”
他飽受腳痛的折磨這麽多年,還有什麽不能忍的?
“那就好,待會我幫少爺按腳的時候,少爺可別叫得太大聲。”
見她言語間沒有絲毫恭敬之意,令衛旭塵很不滿。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你不要忘了自個兒是什麽身分!”
“奴婢絕不會忘了自個兒只是低下的婢女。”她自嘲的嗓音透着抹冷意。
聽她這麽自貶,衛旭塵覺得很刺耳,他方才只是不滿她對他不敬,并不想這麽貶損她。
看她低垂着臉神情淡漠,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接過姜湯一口氣喝完,将空碗交給她,“拿去。”
尤笙笙接過空碗,放到一旁的桌上,開始收拾起被他砸得一團亂的房間。
屋裏能砸的東西都教他給砸光,只剩下擺在床榻旁的那艘木船仍然完好,沒遭到波及。
衛旭塵讪讪的看着被自個兒弄得一片狼藉的房間,再擡眸看着安靜收拾的尤笙笙,先前那股氣怒的情緒不知怎地漸漸平息下來,就連泡在熱水裏的左腳似乎也沒那麽疼了。
等收拾好後,她走過來,搬來一張椅凳坐在床榻前,擡起他的左腳用幹布擦幹後,開始按壓他足底的幾個穴道。
“啊——”衛旭塵猛不防倒吸了一口氣,痛叫一聲。
她擡頭看他一眼,見那眼神似乎是在嘲笑,他吞下差點脫口叫出的第二聲。
“很痛嗎?”尤笙笙嘴上雖這麽問,手上卻沒停下,仍用力按壓着他足底的穴道。
“還、還好。”他痛得想一腳踹開她,嘴上卻不想示弱。
“少爺的腳氣血瘀滞得很嚴重,整個筋脈都阻塞住了,才會這麽痛,我現下要幫少爺疏通筋脈和氣血,所以會有點痛。”她稍作說明。看得出他在強忍,見他疼得連眉頭都在抖,她莫名的有股快意。
何止是有點痛,就算是先前抽痛時都沒這般疼痛。
似乎想到什麽,他質疑道:“以前大夫為何沒告訴我這種方法?”
為了他的左腳,他看過不少大夫,那些人不是拿外敷的藥膏給他擦,便是開方子讓他吃藥,還有些幫他紮針,但效果都不顯着,緩解不了多少疼痛。
她一個丫頭,是從哪裏學來這套方法的?
尤笙笙簡單解釋,“奴婢在來衛府前,是跟着一個老大夫當藥童,那位老大夫醫術很高明,奴婢從他那裏學到一些醫術和方子,這套足底按摩的手法也是從他那裏學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提起自個兒的事,忍不住問了句,“後來那老大夫呢?”
“他去山上采藥時,不慎摔了一跤就這麽去了。”
“所以你就被賣來衛府?”
“嗯。”她低頭專心按壓,沒再說話。
衛旭塵疼得嘴角直抽,兩手撐在身側,想縮回腳不讓她按了,但這樣一來便顯得自個兒忍不了痛,只好繼續強忍着。
半晌後,她終于不再蹂躏他的腳底,開始沿着他的腳踝往上按揉着他的小腿肚。
苦難總算結束,他情不自禁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見狀,尤笙笙嘴角逸出一抹笑。
他剛好瞧見,想起上次要她笑的事,連忙指着她臉上的笑容命令,“就是這樣的笑容,以後你就這樣笑給本少爺看。”
聞言,她馬上斂起笑,沒理會他。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她應了句,縮回手。聽到歸聽到,至于要不要照做就由她了。
“好了嗎?”
“嗯,今天就先到這兒,明天再繼續。”說完,她收拾了下,端起木盆走出寝房。
衛旭塵動了動左腳,下來走了幾步,覺得先前的疼痛似乎真的減輕了些,決定以後每天都要讓尤笙笙這麽幫他按腳。
想到适才她臉上展露的那抹笑,他胸口處隐隐像有什麽在抓撓似的有些癢,很想将她抓回來,讓她再那麽笑給他看。
也不知為什麽,他覺得她就是該那麽笑才對,不該老是冷着張臉,拿一雙冷眼看他。
這晚,他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這是自他的腳受傷以來,第一次睡得這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