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處不和諧
H市有一家專業的拳館,是蘇烈最喜歡去的地方,喜歡的程度超過了家。他剛約了九點鐘的陪練就突然想起來忘記帶裝備了,一個急掉頭又往回趕。
沈桐正坐在泳池邊逗猴頭菇玩——蘇烈家的大金毛犬。擡頭一看,蘇烈正一臉陰鸷地盯着他,那眼神活像是猴頭菇搶了他的飯碗似的。
沈桐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你在幹什麽?”蘇烈冷冷地問。
沈桐先自我審視了一下,覺得一切OK 才答:“喂猴頭菇吃早餐。”
蘇烈:“喂的什麽?”
沈桐:“雞蛋,意大利面。不過,猴頭菇比較喜歡吃水果。”
蘇烈忍着怒氣不吭聲,沈桐忽然意識到症結所在了,急忙解釋:“哦,我是看你不吃了,剩下的食物倒了太浪費,這才拿來給猴頭菇吃的。”
蘇烈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沈桐瞧着竟然莫名有些畏懼,覺得這小孩兒太兇了些,兩道長眉像刀子橫在那裏,光憑刀柄就能把人夾個半死。他下意識地往猴頭菇那裏縮了縮,抱着猴頭菇毛烘烘的脖子低聲念:“你別威脅我啊,我不怕你的,節約糧食是美德……”
蘇烈一把将他拽了起來,按在柱子上惡狠狠地說:“你在挑釁我。”
沈桐被他按得肩胛骨痛,心裏慌張面上卻沉靜得很:“嗯?沒有呀,你在生什麽氣?真是令人費解。”
蘇烈:“少給我裝蒜,你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現在我媽不在家,你可以露出獠牙來,看我怎麽給你拔了!”
沈桐輕輕拍他的手背,好言相勸:“年輕人不要這麽大的火氣,有話好好說不行麽。”
“行,我就跟你好好說,”蘇烈仍然按着他,“首先,猴頭菇只吃狗糧,不吃人飯!其次,你要喂就好好喂,為什麽要讓猴頭菇用我的餐盤!”
沈桐低頭一看,還真是。
“啊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走神就忘了!你別急,我給你刷幹淨。”他示意蘇烈松開,蘇烈不松,他就一根一根掰開蘇烈的手指掙脫出去,又拍了拍猴頭菇的腦袋安慰了兩聲,最後把餐盤端起來,噔噔噔地跑回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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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的水聲傳出時,蘇烈正在給自己的手指按摩,擂臺上最忌諱掰手指了,沈桐這家夥真是一點兒臉都不要,竟然掰手指。
他聽見水聲就猜到沈桐可能是在給他清洗餐盤,氣得臉都綠了——這家夥要不是腦殘就絕對是故意的!
緊跟着推門進去,蘇烈奪了餐盤就往地上摔,碎瓷片在地板上一片片蹦跶,還有小顆粒迸濺到了水池裏。沈桐趕緊去撿,說:“好好一個餐盤你給摔了,多危險啊!萬一趙阿姨洗菜的時候劃到手怎麽辦?”
“你丫有病吧,給狗用過的東西還打算拿來給我用?!”蘇烈把他從地上拎起來,指着他的腦門道,“沈桐,你要是故意找茬就直接說,看我怎麽弄死你。”
沈桐搖頭:“我臉皮薄,打一下就是一大片淤青,你要是非得下手的話就留意着點兒,別打在顯眼的地方,不然你媽媽回來看見了可能會把你趕出家門。”
“……”蘇烈給氣得想笑,這家夥倒是門兒清啊!但說來說去這确實是蘇烈最忌憚的一點,在他心裏,世界上最重要的女人就是他家女王陛下,要不然說個三一樣也不能讓沈桐這樣的小白臉兒進門。
蘇烈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說:“今天要不是我趕時間非得好好治治你,欠虐的,你給我等着!”
“啊呀,”沈桐扔了手裏的碎瓷片,伸了食指給他看,“都怪你威脅我,吓得我一緊張就劃破了手,你看!”
“???”蘇烈盯了半天也沒發現哪兒有傷。
沈桐搖頭嘆息,只好再騰出另一只手來掰給他看。果然,食指邊緣閃出一條極其細小的窄縫,還沒有頭發絲粗。
蘇烈啞口無言。
沈桐朝那小口子上吹了吹,說道:“我覺得馬上要流血,要不然你給我嘬兩下?”
“沈桐……”蘇烈怒火中燒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可以的話他十分想揍這家夥一頓了。
還是算了吧。
蘇烈扔開沈桐,忿忿轉身。
“你要去哪兒,中午回來吃飯嗎?”沈桐關切地問。
“關你屁事!”拎着裝備跨上了車,蘇烈先給基友打了個電話,一邊兜風一邊交代,“喂,州子,幫我辦點事兒……嗯,對……找個可靠點兒的……”
許麓州的辦事效率挺高,幾天之後蘇烈就拿到了厚厚一疊照片,全是沈桐的。他把照片翻了個遍,忽地摔在了茶幾上。
許麓州問:“怎麽了烈哥,不滿意?”
蘇烈:“你自己看。”
許麓州把照片一張一張翻過去,客觀地評價道:“嗯,這張拍得還不錯,角度不錯,構圖也不錯……這張光線很加分,很有藝術感……”
蘇烈皺眉:“發現問題了嗎?”
“啊?”許麓州捏着下巴,“拍得很好啊,到底什麽問題?”
“拍得好就是問題!”蘇烈從他手裏奪過照片,對坐在旁邊的一個青年道,“拍藝術照呢?出專輯呢?哥們兒你是私家偵探,請你來是要你找線索的,不是調角度拍大片兒!”
許麓州一拍腦袋:“是吼,我說楚杭哥哥哎,你這是辦的什麽事兒啊,這不什麽東西都沒找出來嘛,弄了一堆這什麽照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他呢……”
楚杭笑了一下:“別見怪,我……副業是私家偵探,主業其實是攝影師。再說,找不出來未必是壞事,我跟蹤這幾天發現他人真的挺好的,是那種出門都會特地帶上一把狗糧的人,你們這片兒的流浪狗都讓他給喂了。這年頭,這樣好心腸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好好珍惜吧。”
“……珍惜?”蘇烈再次怒摔照片,“我珍惜他大爺!在家裏給猴頭菇喂剩飯,轉臉把猴頭菇的狗糧拿出去喂流浪狗,他怎麽這麽善良啊,善良到我都想一巴掌抽暈他。州子,我難得找你辦一次事兒,你看怎麽處理吧。”
許麓州:“明白,烈哥你放心!”他轉向楚杭,“楚杭哥哥哎,我烈哥跟我可是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找你是信得過你,你要是幹得來這事兒就重新去好好辦,要是幹不來可趁早說啊,我也好去找別人。”
“唉,我看你倆純粹閑的,”楚杭說,“行吧,我再跟他幾天看看,如果還是沒有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人家就是很好,就是沒有情況。”
許麓州點點頭,望向蘇烈:“嗯……烈哥,是這麽個理兒。”
蘇烈:“滾邊兒去。”
許麓州一拍大腿:“就是,楚杭哥哥哎,沒有問題也得給找出點兒問題來,再說這吃軟飯的人他就不可能沒有問題!”
楚杭:“……我盡量。”
這晚沈桐從外面遛狗回來,跑得滿頭是汗,看見蘇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就和他打招呼:“你回來了啊。”
蘇烈漫不經心地問:“怎麽的,被狗遛了?”
沈桐扯了扯襯衫的領口,露出一小片光潔的皮膚,氣喘籲籲地沖他擺手:“沒有,沒有被狗遛。有、有人跟蹤我。”
蘇烈心想着肯定是那個楚杭辦事不力被發現了,他将視線落在沈桐隐約的鎖骨上,又悄悄移到了他泛紅的耳垂,說道:“想多了吧,誰樂意跟蹤你?”
沈桐站在地墊上平複了一會兒,又幫猴頭菇擦了腳,轉頭對他道:“真的,可能是偷狗的呢,畢竟猴頭菇長得這麽好看,肉也好吃,難免被人盯上。”
蘇烈滿臉鄙夷:“猴頭菇的肉你吃過?你當這裏是哪兒,還偷狗?”他忍不住想挖苦幾句,轉念一想,這家夥沒意識到是私家偵探跟蹤他更好,便陡然改了口,“可能吧,萬一是有人想趁夜偷狗也說不準……”
沈桐把猴頭菇的牽引繩取了下來,笑眯眯地看着它跑開,對蘇烈道:“你有沒有聞到屋裏有好重的酒氣,是不是酒瓶子碎了?”
蘇烈哂笑:“拐彎抹角幹什麽,直說得了。”
“好的,”沈桐說,“喝酒容易變成笨蛋,上學的時候不要喝酒。”
蘇烈不屑:“你管我?以什麽身份?”
沈桐說:“我的身份,現在是你……是你準爸爸。”他說出最後兩個字時十分沒底氣,說完立即抿了嘴唇。
爸爸這倆字,實在太沉重了。要不是那破書太狠,他連猴頭菇的爸爸都當不了。
“準爸爸?”蘇烈離開沙發一步步朝他走近,伸出食指戳着他不夠結實的胸膛,近乎逼迫地問,“你看看你自己,是哪兒有資格當別人的準爸爸,發育健全了麽?毛都長齊了麽?”
沈桐眨巴眼:“哪兒,你問哪兒的毛。”
“……”蘇烈也就随口一問,不,連随口一問都算不上,那明明就是故意損他,沒想到這家夥會這麽一本正經地問哪兒的毛,簡直神經病。
蘇烈戳得更用力了些,罵道:“沈桐!你丫是變态吧!”
沈桐沒有他高,被戳得往後連退了兩步,卻依然執拗地堅持:“變不變态将來都是你爸爸,等我跟你媽媽結了婚,領了結婚證,你不認也不行。”
“好,好,你帶種啊沈桐。”蘇烈噙着笑的表情看起來頗為險惡,他見沈桐這副明明窩囊卻想逞強的樣子突然有點想欺負,就霍地擡手把他推到了牆根兒,逼至眼前。
“沈桐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實連個女人都不如,你就是個軟骨頭。還想當人家爸爸,你有那能力嗎?我勸你先當好小白臉兒,別給我找不痛快,否則的話,怎麽來的就怎麽給我滾出去。”
沈桐的眼睛在暗處亮晶晶的,鴉羽般的長睫微微顫動,叫他眼底的光彩忽明忽亮。之後他扣住了蘇烈戳他的那根食指,鉚了勁兒往反向掰:“求你快點把我攆走吧,你以為我願意搬進來嗎?你們家房間都不夠住,等你媽媽出差回來我可就得跟你擠一間了。”
蘇烈霎時震驚了,這家夥人前是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背地裏果然還有另外一副嘴臉。
食指傳來的疼痛讓他愈發清醒,連先前的那點酒躁都随之消散了。他有些意外的興奮,像是野獸發現了獵物。
說道:“好啊沈桐,你是連那點兒僞裝都要撕下來了是麽?”
沈桐:“我沒有僞裝,我一直都是現在這樣的,只是你想當然地以為我好欺負。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你不服氣就趕我走,我沒意見。”
蘇烈:“這麽想走,那還答應結婚幹什麽,裝什麽知恩圖報的好人。”
沈桐:“我說是被迫你會相信嗎?”
就在此時,蘇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