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只小刺猬
梁天闕到的時候，正趕上蕭雲生将要開拍。紅姐接的是個泳鏡廣告，按導演要求，蕭雲生需在泳池裏游上一個來回，要保證姿态優美，充分體現泳鏡優點，這點要求在經過一月磨煉已從冒牌逐漸轉正的蕭影帝看來，不算太難。
他身披淺灰色長款浴巾，手提黑色泳鏡，正和導演溝通，從梁天闕角度看去，滿臉潮紅明顯激動的導演，唾沫飛濺，手腳比劃個不停，活像個喝高的酒鬼。
梁天闕能感受到蕭雲生的變化，比之之前更沉穩，只表面來看，很親和。梁天闕卻知道，這是假的，倘若蕭雲生眼底那若有似無的疏離能更淺些，會将溫文爾雅的面具戴得更完美。
“蕭影帝的腿可真長。”身後金珂忽然小聲道，看梁天闕似無察覺，又說，“網上經常說，蕭影帝的腿直接到自己胸口，我以為是吹捧。”
梁天闕沒說話，先前只是粗略一掃，後只顧注意蕭雲生精神面貌，這會兒被金珂一說，他下意識看向蕭雲生下半身。
浴巾再大，披在身高近一米九的蕭影帝身上，也變得不夠用，只堪堪包裹住蕭影帝臀部，露出兩條修長有力，一看就很帶勁的大長腿，長就算了，修長有力還挺白。
梁天闕思緒劈了一下叉，在原世界誰若是大白天脫成這樣到處走，還不得被罵流氓登徒子？更甚者已為民除害。
“這要拍什麽？”梁天闕問，看了眼離蕭雲生很近的水池子，反應過來，“要下水？”
“這是個泳鏡廣告，肯定要下水啊。”金珂說，“雖然在大熒幕上看過蕭影帝裸露畫面，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想想還有些激動。”
梁天闕汗毛瞬間立起來，經過一個多月網絡洗禮，足以讓他明白裸露是什麽意思，他面色古怪，低聲問：“脫光？”
金珂的目光由蕭雲生身上轉到自家老板臉上，一眼瞧見，思想眨眼間奔赴在百萬馬賽克上，為避免自家老板腦補過度，鬧出探班狂飚鼻血，他趕緊解釋：“不是，蕭影帝穿泳褲的！充其量也就是半裸。”
梁天闕再次掃了眼頻頻點頭的蕭雲生，導演離去前，還對蕭雲生比了個大拇指，兩人交流暫時告一段落，這就要開拍了，蕭雲生沒時間來和他打招呼，只沖他輕笑點了下頭。
小莊将他們帶到這裏，就去跟蕭雲生，這會兒正在泳池那頭，忙前忙後照顧蕭影帝。
梁天闕想看怎麽拍攝，擡腳往導演那走，金珂見狀也沒阻止他，跟着一道過去。
導演顯然認識梁天闕，态度談不上熱情，畢竟梁天闕這種二世祖和他這種拍廣告的導演一般碰不到，導演也有自己的小氣節，不願意巴結人。這會兒梁天闕都到眼前了，他再無動于衷就有點說不過去。
導演很客氣，笑容不疏遠也不熱絡：“梁少來探班？”
“過來漲漲見識。”梁天闕說，“這要怎麽拍？”
混跡娛樂圈的人，對圈內風頭鼎盛的風言風語都有過耳聞，導演對梁天闕和蕭雲生間的胡言心知肚明，心想，這是要插手拍攝？
導演想到這，笑容漸漸散了：“梁少日理萬機，工作繁忙，就沒必要管我這小廣告吧？”
梁天闕不是土著人，可好賴話聽得出來，他擡手制止想替他說話的金珂，不在意一笑：“我沒別的意思，也沒想插手管，就是純粹好奇一問，別介意，我這個人好奇心挺旺盛的，對不住。”
導演詫異，他是聽說過梁天闕生平事跡，知道這位大少爺脾氣不太好，剛才那句怼話說出口，他幾乎能預料到自己未來慘淡的下場。
心中可惜今天拍攝怕是完不成，更可惜的是，以後可能都沒和蕭雲生合作的機會，誰知道大少爺不但沒生氣，還自甘認錯，這是，轉性了？導演半信半疑偷睨梁天闕，心裏疑惑，一頭霧水。
金珂多少有些吃驚，梁天闕的狗脾氣在過去一月裏也曾發作過，按剛才的話，他應該狗脾氣一來，就将人怼得站不起來，結果這人輕描淡寫翻篇，寬容大度，弄得金珂愈發看不懂。
說話間，泳池那頭的蕭雲生已經摘去浴巾，做完熱身，這會兒場記擡手朝導演打手勢，可以開始了。
随着場記打板，攝像頭全方位到位，準備就緒。蕭雲生戴上墨鏡，面色冷峻渾身上下充斥着濃厚荷爾蒙，他微微昂首深呼吸，縱身跳躍，一個猛子紮入水中，沒有花裏胡哨的姿勢，是再簡單不過的自由泳。
蕭雲生身材極好，本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料的天生衣架子，經過刻意鍛煉，修長但不瘦削的身軀上覆着薄薄一層肌肉，恰到好處，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出這具身軀蘊含的強大堅韌力量。
他在淺藍色泳池內肆意暢游，一起一伏間充滿力量之美，被池水沖刷過的白皙皮膚像是包裹一層水潤的膜，瑩白柔亮，似手感極好。
梁天闕看了會游泳中的蕭雲生，被那混在淺藍色水中時隐時現的修長身軀，閃得不好意思，縱然知道這世界在某方面比原世界開放，心中也早有準備，但猛然見到真人版半裸，他還是有些招架不住，尤其這個半裸還是他死對頭。
兩人關系如今因合作緩和不少，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面對死對頭近乎裸完的身軀。
想到這，梁天闕又忍不住看了眼泳池，這會兒蕭雲生已經游完一趟，正按照要求，雙腳蹬在岸邊，兩腿一曲，猛然發力，再次游出去，這次采用仰泳，讓梁天闕清楚看見，蕭影帝曲線分明的腹肌及沿着腰線深入泳褲的人魚線。
梁天闕瞳孔微縮，莫名覺得窒息，他垂下眼皮子，感覺自己兩只耳朵似乎熱起來，略不自在的看向別處，這一看就看見監視器裏的畫面，他剛有些降溫的耳朵，猛地又燒起來，連帶着臉也跟着微微發燙。
原來是拍攝近尾聲，監視器裏蕭雲生游完一來一回，倚在岸邊，一手輕拍水面，一手抹臉，擡手将泳鏡取下，微微垂眸，濃密纖長睫毛勾勒出他姣好的眼型，透着幾分清冷，他将泳鏡舉到唇邊，水珠不斷從唇邊落過，他并不在意，只用唇輕輕碰了下泳鏡，倏然擡頭看向鏡頭，璀然一笑，将清冷驟然打破，端的是風流潇灑。
梁天闕只覺得呼吸困難，腦子暈暈乎乎，朦胧間想，他一個老爺們看另一個老爺們笑，居然覺得挺好看，他得病了？
不止是他，片場內目睹蕭影帝一笑後靜默不語的還挺多，到底是導演見多識廣，猛一拍手，沖裹着浴巾只套條褲子就趕來看成片的蕭雲生狂豎大拇指，贊不絕口：“最後那一吻，點睛之筆，我就老覺得哪不夠勻整，這下非常好。多謝蕭影帝。”
“您客氣了。”蕭雲生一笑，“我能看看嗎？”
導演點頭：“當然，真不愧是影帝，這即興發揮比我們之前提過的都好。”
“你不怪我多此一舉，已是誇獎。”蕭雲生笑道，将片子過一遍，看到最後讓衆人傻眼那一吻時，他微微擡頭看向整個狀态都不對的梁天闕，唇角微提。
“謝謝。”蕭雲生含笑對導演道謝。
“客氣了。”導演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蕭雲生和導演握握手，走到梁天闕身邊，見他神色複雜，不由得笑問，“怎麽了？”
梁天闕搖頭，他不好說現在蕭雲生越來越現代化，除了這張亘古不變的臉，蕭雲生身上原世界元素正在被現代元素慢慢取代，漸漸地、慢慢地、蕭雲生會貼合進蕭影帝名稱內，俨然成為一位優秀現代人。
不知為何，想到這梁天闕內心深處有點點泛酸，思來想去，這大概是失去同伴的孤獨淩遲感。可轉念一想，蕭雲生在融合進現代人裏，他又何嘗不是呢？
追根究底，都是找不到回去辦法惹得禍，梁天闕憤憤想。
“帶了什麽？”蕭雲生和梁天闕躲避收道具的工作人員，瞅着他手裏的袋子問。
“哦，這個啊。”提到吃的，梁天闕滿臉放光，湊近蕭雲生神神秘秘道，“一個能讓你飄飄欲仙的神奇美食。”
蕭雲生含笑，微微側目看他，見他故弄玄虛，倒是很捧場：“那是什麽？”
梁天闕嘿嘿一笑，就是不說話。
跟在兩人身後的金珂，見狀忍不住捂臉，梁少咱能收收你這花癡傻笑的蠢樣麽？他這個圍觀人員都要看不下去，不就是網購回來的小玩意，總價值不超過一百塊，值得你自降身價演個傻子麽？
偏偏蕭影帝十分配合，兩人一個裝傻，一個配合裝傻，夫夫相随的恩愛氣氛掃了金珂一臉，他木然想，這難道又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梁天闕和蕭雲生并肩走着，小聲說話，顧及到身邊還有人，就沒說正事，扯了些生活瑣事。
這時迎面走過來個懷抱一堆背景板的工作人員，泳池邊留道并不寬敞，大抵是三人并肩而行的寬度，工作人員見到蕭雲生和梁天闕，停下等人過去，蕭雲生看見沖工作人員笑着致謝。
工作人員是他粉絲，被他這一笑激動的渾身一抖，雙手一松背景板嘩啦砸下來，蕭雲生站着沒動，伸手欲擋住，但背景板太多，他擋得住一部分，擋不住全部。
在他身側的梁天闕看見鋪天蓋地的背景板，下意識後退一步，一腳踩空，重心朝後就那麽直挺挺摔進泳池裏，手中袋子卻直直飛上岸邊。
落水那剎，梁天闕還有空想：我真機智，短短幾秒還能将袋子甩到岸上，可把我厲害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