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提示修羅場
第二日, 宋凝清與蕭恒看到空中有數百名桃花落的弟子禦劍離開。宋凝清心想應是昨日鬧出之事,宋凝清便折了紙雀去問白老祖。
白老祖回得很快, 紙雀在宋凝清面前化作一封信, 上邊寫着:狩魔是大人做的事, 你才幾歲什麽水平, 好好修行去!
下邊又另有一行小字叮囑:莫要告訴你師弟,若抓到了自會告訴他,由他處置。若到他成年還抓不到,便由他。
看完之後,宋凝清就将紙碎了,乖乖準備吃早飯, 修行去了。
宋凝清與蕭恒坐在石桌前, 一碟一碟地把飯菜拿出來。蕭恒用筷子點了點一盤水晶蝦餃,擡頭問宋凝清。
“這不像是平常吃的菜, 師兄加的?”
餃子皮蒸得澄亮,能看到裏邊整個的蝦仁,揉碎的桃花瓣和滿溢的湯汁,瞧着新鮮粉嫩得很。
宋凝清搖搖頭, 随後夾起餃子放到蕭恒碗裏。
“你每年生辰, 胖師傅不是都給你加一碗長生面嗎?”
看蕭恒還有些茫然的樣子, 宋凝清笑了笑。
“你昨日受了驚,胖師傅許是知道了, 便給你做了餃子。師兄小時候也吃過一回, 可好吃啦。”
蕭恒便伸筷子夾起來吃了。看着蕭恒像是吃得很香, 宋凝清便輕輕舒了口氣。
昨夜蕭恒房裏的燈亮了一整夜,宋凝清擔憂他只是面上安穩,實際要連夜跑出去,便斂息坐在蕭恒房門口。在今早蕭恒出門時,便假做早起,左右糊弄了過去。
兩人碗筷響動了一會,便聽到院子裏有敲門聲響起。
程柳枝站在宋凝清家門扣,擡手敲了三下,朗聲叫道。
“凝清,起了吧。”
“程師兄?”
蕭恒把門打開,便見程柳枝招呼都不打一聲,像只兔子似的竄了進來。哦……後邊确實還跟着一只渾身雪白,背着藍色布袋袋,給程柳枝奉筆背的兔童。
“程師兄早啊,要一起吃早飯嗎?”
宋凝清在石桌前站起身,像往常一樣朝程柳枝拱手行禮。兩只肥嘟嘟的山雀也朝程柳枝“叽喳”叫了兩聲。
程柳枝連忙揮揮手,坐到宋凝清身邊,伸出右手,兔童便将毛筆和宣紙鋪在石桌上。
“哪還有閑工夫吃啊,來來,師兄有話問你。”
“啾咪啾咪!”兔童兔子腿快速地蹬了兩下石桌,示意已準備好。
“北青蘿的阿妙之後便要在桃花落住下的事,你知道吧。”程柳枝問。
宋凝清一滞,又想起昨日那令人目不暇接之事,有些茫然地點點頭。
“是我的錯。”宋凝清下意識道。
“你又不懂鲛人的事,上趕着認錯做什麽,雪抱。”
程柳枝又伸手,那命喚雪抱的兔童便從袋裏掏出一本方志,封皮上寫的是《春生海志。
“我已替你打聽過,阿妙祖上出自春生海,不是南海東海。”
“程師兄為什麽要打聽這個?”
蕭恒走過來坐下,繼續埋頭吃胖師傅給做的桃花蝦餃。
“因為北青蘿的師姐妹們,生氣了啊。”
程柳枝單手托着下巴,有些打趣地看着宋凝清。
“她們那如珠似玉的美人兒,一朝變成了男兒身,付出了這麽多,對方還不認,當然要惱火啊。”
“可她們師父倒像是很看得開?”蕭恒道。
程柳枝則搖搖頭,毛筆在宣紙上寫起來。
“那位知道底細嘛,春生海的鲛人比其他鲛人活的更長,三百歲才算成年,成年才決定性別。依我看,那阿妙也是這會才想通,要做個男人還是女人。不過他既然喜歡你,為何變做了男人?”
程柳枝嘿嘿笑着,自那日看到他就抓心撓肝,想來卦一番。誰知宋凝清和蕭恒總是很忙,今日大早上總算被他堵上了。
只是宋凝清一臉難以啓齒,蕭恒則把餃子吃完了才甩筷子。
“因為他覺得師兄喜歡男人!”
“咦?竟不喜歡嗎?”
程柳枝奇道,見着宋凝清驚訝看着他,他又撓了撓頭,被雪抱踹了一腳,意思是讓他莊重些。
“我們平日裏說的姑娘,下山看的話本,你像是并不感興趣。”
“……是你們從未與我談過吧。”
宋凝清答道,程柳枝則只顧低頭在宣紙上寫着:蘭亭年,六月二十九日,桃花落宋凝清與北青蘿親傳弟子阿妙,緣盡。真可謂郎心如鐵,落花情意皆付了流水,到底還要給出些什麽,才能撼動這仙人般不近人情的修士呢?
嘆啊啊啊……
“師兄,你不要亂編行嗎?我們從未談情,說這個這個……”
宋凝清指着宣紙,程柳枝則用手擋着宣紙,搖頭晃腦。
“我下個話本要用上呢,這事多傳奇啊。師弟,要知道這世道,還有人能對你情深義重,是多難得的事。”
“哼,”蕭恒轉頭看向程柳枝,“若是誰喜歡得多,就能與師兄在一起。我更喜歡師兄!”
蕭恒擲地有聲道,程柳枝則哈哈一笑,寬容地以長輩看待頑皮晚輩的神情看着蕭恒。
“這我倒是看不出來,等你也為你師兄做出點厲害的事,我就認啦。”
程柳枝把宣紙卷好,将紙卷插入雪抱背着的布袋袋裏,一手捏了石桌上的一塊南瓜餅,歡歡喜喜地走了。
不過臨出門前,程柳枝回頭叮囑道。
“我說北青蘿的姑娘們生氣,不是開玩笑的。就是桃花落的弟子裏,也有些人不滿呢。不過只要我喜歡的姑娘沒突然改了樣子,我倒是還能原諒你的。”
程柳枝走了,雪抱在外邊把大門關上,也跟着程柳枝回了院子裏。
程柳枝聽到空中傳來振翅聲,那傳訊劍比的雲雀倒是一只都沒飛到他的院子裏,全落到了宋凝清那邊。
“北青蘿上下四百號人,修為從築基到化神的都有,這要打到何年何月呢?”
程柳枝嘆息,不過那只是他人的煙火,他還是嘿嘿嘿……讓雪抱鋪好宣紙,寫今日的吧。
宋凝清和蕭恒已被雪花般的戰淹沒,随手拿起一封,便是北青蘿某某某,今日請戰劍比。
“我原以為……因着昨日之事,劍比便會沒了。”
蕭恒看着手中戰,宋凝清将這些信收起,進房取劍。
“出了事,更要照常。若收了勢,便是露怯,誰肯呢。”
蕭恒見宋凝清将劍取出,朝他招手。
“走吧。”
一路上兩人聽着路過的師兄弟們竊竊私語。
有說昨日赤龍翻身,許是白老祖和它吵架了,也有說那赤龍像是在驅邪。
有的發散得強些,便道是赤龍向北青蘿的青鳳求偶,他在某本裏看過,确是要彰顯威能的。
待宋凝清來到擂臺時,像是來到了山下小鎮的某處脂粉店。
女子們柔軟芬芳的香氣盈滿了整個擂臺,不過才隔了一日,北青蘿的師姐妹們不知為何打扮上更上心了起來。
宋凝清擡頭看去,見滿臺莺莺燕燕中,有一身着紅梅白衣的男子坐在群芳環繞之中,一臉閑适地喝茶吃點心。
宋凝清近旁的桃花落師兄,不由氣得直咬手絹。
“什麽玩意,都化形了,還往師妹那紮。以為自己是人間的皇帝麽,要不要臉!”
這聲音大了些,阿妙就放下茶盞,往那邊看去。不過那位師兄如何叫嚣亦與他無關,在看到宋凝清那刻,他不由笑了起來,原本就豔麗的面容變得榮光更盛。
“凝清。”
而那些同樣看到宋凝清的少女們,則怒目而視,有的以用手指頂劍出鞘。
宋凝清和蕭恒則像是完全沒察覺這險惡的氣氛,走到簽臺前,将今日收到的戰按時間順序一件件擺好。
“太多了,便不抽簽吧,”宋凝清擡手推開簽臺師弟遞給來的簽筒,“我便在上邊等着,誰想來就來吧。”
宋凝清一派灑脫,與蕭恒往擂臺走去。只是他們還沒上去時,便有一個北青蘿的貌美師妹,提着一把紅傘上了擂臺。
“我名宮紅音,那個與阿妙相争的狐媚子,上來吧!”
四下皆靜,在宮紅音氣勢洶洶地注視下,狐媚子·蕭恒走上擂臺,朝宮紅音一躬身。
“宮師姐還是叫我名字,蕭恒吧。”
宮紅音看着這傳聞中的“狐媚子”,竟是個小小少年,雖生得高些,仙姿秀逸,但瞧着到底還稚氣未脫。
再過幾年應生得比……阿妙還好看。
看宮紅音不出聲,蕭恒以為她看低他,便頂劍出鞘。
“時間不多,師姐請吧。若你看過我昨日劍比,當知道……我不會手下留情。”
蕭恒話音剛落,便立時拔劍刺來,宮紅音倉促之下開傘遮擋,便見這少年靈猴般一腳踩上傘面,長劍從上而下,朝宮紅音殺去!
宮紅音急忙轉動傘柄,意圖将蕭恒抛飛出去,蕭恒卻一手捏着傘邊,在即将墜落地面時,一手将紅傘掀翻!
宮紅音被這怪力一把掀上半空,紅傘脫手,正自驚訝時勉強穩住身形,只是腳尖初初碰地,蕭恒的劍已瞬息追了上來,冰冷劍尖點在宮紅音的喉間。
“承讓。”
蕭恒順着劍尖往上看,神色平靜無波。
宮紅音微微張開檀口,道了聲:“我輸了。”
場下沒看過蕭恒劍比的弟子都嘆了一聲,沒想到當年那個蠻橫的小仙童,如今竟真學了幾分本事。
“紅音平日只喜歡繡花,難為她想為我出氣上臺了。”
阿妙搖搖頭,見前方有其他師妹站起身,便輕聲叮囑。
“他的劍已見過血,尚未習得劍意的便算了吧。”
其中一個師妹奇道:“原先你還不許我們找他們麻煩,怎麽現下聽你這句話,像是允了?”
阿妙仰頭看着擂臺下,一臉欣喜地看着蕭恒的宋凝清,手掌輕輕附到胸口按壓。
“我也覺得奇怪,但化為男身後,平日未曾察覺之事似乎漸漸湧上心頭。竟比女身時更為沖動,易怒,不思量。”
“嫉妒便嫉妒了,花裏胡哨地說這些做什麽?”
少女們都掩嘴輕笑,但阿妙眼中只映着淺笑的宋凝清。
擂臺下,還有一些桃花落的弟子躍躍欲試。
若是有個萬一,他們再把哪個姑娘家變成男的怎麽辦?還是先打服再說。
聽道山,靜室中。
白老祖與素江仙正看着茶幾上的一張地圖。地圖上顯示着他們派出去的雲雀,到達的地點。在最後一個墨點落到最南方的海上時,白老祖撫着下巴上的胡子。
“這樣該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萬法伏魔,”素江仙懶洋洋地靠在軟塌上,“他們真的都會做嗎?”
“咦?竟有門派不肯嗎?”白老祖奇道。
“跟你一樣修行修壞了腦子的門派可不少呢。”
素江仙毫不客氣地吐槽,便見靜室欄杆外青鳳上下飛舞着,又在跳給那赤龍看。
在最南方的海上,海水徒然受巨力一分兩半,一座生在海龍背上的島嶼緩緩升起。島嶼之上遍布氤氲着水氣的朱紅樓閣,遠遠看去像在白紙上潑灑的紅梅。
一只雲雀在空中盤旋了幾下,往其中最高最大,頂部嵌着一顆白色寶珠的樓閣飛去。
下人們打開窗,讓雲雀落到鋪着金色錦緞的托盤上,便開始一層一層地由人傳入最深處的房內。
由龍王鯨的骸骨與赤蚌殼做成的大門緩緩開啓,仍有豪奢的鲛珠制成的珠簾從數十丈高的頂部垂落,遮擋了雲雀的視線。
而将雲雀呈到此處,便是極限了。
下人朝雲雀一點頭,雲雀便朗聲開口。
“我乃桃花落白斬風白掌門座下信使,老祖日前在魔域界縫發現有裂口,猜測有魔物潛入人間,望諸修真門派衆志成城,使萬法伏魔,暫定人間。事成之後,降魔之事,若諸門派無暇,桃花落一肩承下。”
雲雀說完,等了好一會,這冰冷的房間才有傳話的女子回道。
“知道了,少主還要再想想,你回去吧。”
下人便拿着托盤,又一層層地傳了出去。
待雲雀再能飛到天上時,已從午時到了黃昏,所幸它身上的布袋袋裏還有堅果點心,不然要餓死它。
“來了幾次都不習慣,這門派規矩真多啊。”
雲雀飛到半空,又回頭望去,見那靠近海邊的黑色牌匾上,用金漆鐵畫銀鈎地寫着四個大字:
落雨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