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誤會
近日,花溪城中發生了一件怪事。許多人都突然上吐下瀉,腹痛不止,還伴有高燒、乏力等症狀。
喬歡荷也不例外,謝九塵聽聞喬歡荷病了,一早便去看她了。
喬歡荷躺在床上,緊皺眉頭,說句話都困難,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活力。
謝九塵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擔憂地問:“歡荷,你好些了嗎?”
喬歡荷搖搖頭,道:“表哥,我好難受。”
“大夫看過了嗎?他怎麽說?”
喬歡荷的父母這些日子去外地游玩了,但喬歡荷不想去,于是一個人留在家中。喬府只有幾個下人,也紛紛中招,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
幸好,還有謝九塵這個表哥。喬歡荷緩緩道:“還沒有請來大夫,聽說花溪城中的大夫都忙壞了,去往這戶人家,便馬不停蹄地去下一戶人家,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
謝九塵道:“不請大夫怎麽可以?你等等,我去找個大夫給你瞧瞧。”他急急忙忙地離開了喬府,然後到熟悉的醫館去找人,但果真如喬歡荷所言,醫館的大夫都出診了,只能找着些半吊子的徒弟,謝九塵自然不放心這些徒弟,于是又趕往下一家。
找了許多家醫館,終于找到了一個剛剛出診回來的大夫,謝九塵連忙迎上去,道:“大夫,我的表妹病了,請你跟我去瞧瞧吧。”
大夫問:“是不是腹痛,嘔吐,頭暈?”
謝九塵一愣,道:“是。”
大夫擺擺手道:“我不去看了,這個症狀我很熟悉,你跟我進來,抓個藥方回去,然後煎藥喂給病人喝就行。跑來跑去的,我這把老骨頭都折騰不動了。”
“可是……”謝九塵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可是每個人的症狀都不一樣,大夫還是随我去瞧瞧,再對症下藥吧。”
大夫滿臉疲憊,道:“真走不動了。”
謝九塵道:“地方不是很遠,如果大夫不介意的話,我背你去吧。”
大夫上下打量着謝九塵,看他滿臉懇切,不由得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不用你背。我勉強還能走幾步,我随你去一趟便是了。”
“多謝大夫。”
路上,謝九塵得知了大夫姓韓名稚然,他雖然急切,但沒有丢掉基本的禮貌,也向大夫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不想韓稚然卻突然側目:“原來你就是謝九塵謝先生啊。”
謝九塵道:“大夫認得我嗎?”
韓稚然道:“我侄子在歸山書院讀書,回家之後總是說你的好話,聽着聽着,全家人都知道先生的名字了。”
謝九塵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因着這層關系,韓稚然也免不得走快幾步,心道:“等下回見到侄子的時候,可以将此事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喬府,韓稚然為喬歡荷看舌把脈,又仔細問了她的症狀,道:“與我所料無差,這幾日城中許多人都是這種症狀,恐怕是瘟疫。”
“瘟疫?”喬歡荷瞪大眼睛,面色頹然,“大夫,表哥,你們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不想死嗚嗚嗚嗚……可我已經得了瘟疫,我死了不要緊,不能連累你們嗚嗚嗚嗚……”
謝九塵一驚,卻定在原地,心中一片悲涼。
“诶诶诶,你這小姑娘,鬼哭狼嚎些什麽?我還沒說完呢……”
喬歡荷吸着鼻涕,膽戰心驚之中又懷着一絲希望:“大夫,你還要說什麽?”
韓稚然道:“雖然這種症狀是瘟疫,但不會人傳人。據我的經驗,這多半吃了豬瘟肉的後果,你最近是不是吃了豬肉?”
喬歡荷想了想,道:“前兩天确實吃了豬肉,原來那是豬瘟肉,難怪……大夫,我會死嗎?”
“當然不會。”韓稚然摸着胡須,“你只需要好好吃藥,好好休息,過幾日便會痊愈了。廚房中可還有剩餘的豬肉,你拿些給我,我回去研究研究。”
喬歡荷渾身乏力,道:“我……我起不來啊。”
謝九塵道:“我去吧。大夫,你先開藥,我順便去煎藥。”
“表哥,你不是不會生火嗎?”
謝九塵忘記了這茬,道:“那我先把廚房中剩下的豬瘟肉給大夫,然後再請無覓過來生火煎藥,你再忍一忍,可熬得住?”
喬歡荷點頭道:“麻煩你了,表哥。你幫我送大夫出去吧,我想睡一會。”
“好。”
謝九塵與韓稚然到了廚房,找到了一些沒吃完的豬肉。韓稚然有備而來,将藥物都帶來了,謝九塵付了診金,然後将韓稚然送到了門外,道:“辛苦大夫了,請慢走。”
“大夫”這兩個字似乎有魔力,謝九塵說完此話,便有人指着韓稚然道:“他是大夫。”
兩個青年人立刻沖了上來,架起韓稚然,道:“大夫,得罪了,快快跟我來,我家主人危在旦夕。”
“救……”韓稚然才說了一個字,謝九塵還沒反應過來,兩個青年便跑得沒影了。也罷,謝九塵想,他們只是把韓稚然帶去救人,自己也阻攔不了。
畢秋泉應是也吃了豬瘟肉,昨日和前日都上吐下瀉,但他是練武之人,體質不錯,今日便恢複得差不多了。謝九塵回到家中院子,便見畢秋泉已經爬起來準備練劍了,謝九塵忙道:“無覓,你沒事了嗎?”
畢秋泉一躍而起,跳到樹上,又落下來,整個過程迅捷流暢,他笑道:“謝兄看我像是有事的模樣嗎?”
“無事就好。”謝九塵将喬歡荷生病之事告訴畢秋泉,“不知可否請無覓随我到喬家一趟?”
畢秋泉道:“當然可以。”
二人往喬家而去,謝九塵将豬瘟之事告訴畢秋泉,畢秋泉道:“原來如此,難怪我那日吃完那道土豆絲炒肉片之後,便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不知是哪個黑心商人,為了賺錢如此不擇手段,連豬瘟肉都敢賣。”
畢秋泉感到不舒服之後,是自己走去看大夫的,他看起來還算精神,因此謝九塵認為并不嚴重,也沒有太過擔心了。
二人來到喬家,先往廚房而去,謝九塵請畢秋泉生了火之後,便說:“我留在此處煎藥,無覓能否去瞧瞧歡荷?”
“好。”這是畢秋泉第一次來喬府,他來到後院,便聽到了一陣粗重的呼吸聲,料想那定然是喬歡荷的房間,便走了進去。
他心中并無男女大防,進門後想直奔床邊,到屏風後的時候猛然反應過來,這是姑娘家的閨房,為着避嫌,他留在了屏風後面,道:“喬姑娘?”
喬歡荷剛剛睡了一會,又被難受醒了,她咳了幾聲,道:“畢大哥,你來了。”
畢秋泉問:“你還好嗎?”
喬歡荷道:“畢大哥,你走過來吧,你站那麽遠,我……我說話說不大聲,扯着嗓子難受。”
“我怕男女授受不親。”
“畢大哥是江湖中人,居然也會拘泥于此嗎?你進來吧,沒事的,我不介意。”
畢秋泉一聽,心道:“我不過把她當妹妹,如此躲躲藏藏,反倒顯得我心懷不軌了。也罷,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又有誰能用禮教來約束我們呢?”思及此處,他不再顧慮,邁步走出了屏風。
喬歡荷看見他,不知為何,兩行清淚潸然落下。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異常脆弱的,她道:“畢大哥,我好難受。”
畢秋泉哭笑不得:“怎麽我一來,你便哭了?這樣的話,要不我還是離開吧。”
“不要。”喬歡荷使起小性子,“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很孤獨,很難受,畢大哥既然來了,就陪我說說話吧。”
畢秋泉說走,原本就只是開玩笑,他坐下來:“好啊,你想說些什麽?”
“我不知道。”喬歡荷的腦子像塞了一團漿糊,黏稠滞塞,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随便說些什麽吧,畢大哥說什麽,歡荷都喜歡聽。”
畢秋泉一時犯難:“你這樣說,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到說些什麽好。”
說些江湖上的趣事吧,現在喬歡荷病倒床前,動彈不得,聽見別人飛檐走壁的故事,只會讓她聽得難受。
說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太過血腥,就不要拿來恐吓病中的小姑娘了。
說些無聊的雜事,好像也沒什麽好說的,都太瑣碎,太平淡,病人不嫌悶,他都嫌悶了。
喬歡荷雙目發紅:“畢大哥,我好難受,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跟爹爹娘親一起出去了,那我就不會吃下這些豬肉,不必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何要留下來呢?随你爹娘出去走走,不好嗎?”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喬歡荷日日往謝府跑,她一點也不想離開花溪城,幾日也不行。她想,這裏有她想要見到的人,她有非留不可的理由。
“傻姑娘。”畢秋泉拍了拍她的手,眸中只有親切。可喬歡荷的心中卻湧過一陣滾燙的水流,她的心怦怦直跳,直盯着畢秋泉發愣。
畢秋泉只當她是燒傻了,道:“睡一會吧。等你醒來,就能喝藥了。”
喬歡荷道:“我睡着了,你會離開嗎?”
“不離開,就在這裏陪着你。”
“畢大哥要說到做到。”喬歡荷閉上眼睛,她依舊難受,可在那焦灼的痛苦之中,又多了一絲如蜜糖般的甜蜜。
花溪城中鬧出了這麽一樁事,身為知府的郭星,自然要嚴查。
順藤摸瓜,抽絲剝繭,這件事很快就查到了梁十金的身上。梁十金被衙門的人帶走的時候,嘴上大喊“救命啊”“殺人啦”“冤枉啊”。
路上的百姓都對梁十金指指點點,道:“就是他啊,黑心商人,賣那些爛豬肉給我們,吃得我們一家嘔吐不止。”
“這些商人為了賺錢,真的是不擇手段,這麽沒天理的東西都做得出來,也不怕自己生的兒子沒□□。”
“生兒子?這種人能生得出兒子嗎?活該斷子絕孫。”
“哎呀,我家孩子吃了他賣的豬肉,現在還在發着高燒。他是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冤枉的啊。”
……
梁十金聽到了他們說的話,險些噴出一口血。
趙瑥,趙瑥——
他又被這個賤人害了,為什麽?為什麽他要相信趙瑥?梁十金在心中發誓,他若是再信趙瑥一回,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十金的腦子很混亂,以至于他遺忘了最重要的證據。快要去到衙門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回家,我有法子證明,這些瘟豬肉不是我的!”
捕快們哪裏會聽梁十金說話,他們不過是聽命辦事,不顧梁十金鬼哭狼嚎,快步将他提上了公堂。
梁十金一見到公堂上的郭星,便道:“大人,你抓錯人了,是趙瑥,是趙瑥,是趙瑥害我!大人,我有證據在家,你讓我回去取證據,我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郭星心中一動,道:“趙瑥?”
梁十金道:“沒錯,都是趙瑥的錯!是趙瑥故意将豬瘟肉說成醬豬肉,然後賣給我……”
“梁十金,你有何憑證?”
“有字據!有字據!字據就在我的府上,大人若不信我,可以派幾位官差随我回去,一找到證據,我便會立刻回來,将證據呈給大人!”
郭星道:“本官就給你一次機會。來人,将他押回去,看看他能找出什麽。”
“多謝大人!”
梁十金回到府中,直奔書房而去,這麽重要的東西,自然是随着金銀一同好好保管。他打開箱子,找到那一張字據,一打開來,瞳孔倏然大張——
那張字據上面空無一字,什麽也沒有!
梁十金臉色煞白,連連後退幾步:“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為首的捕快不耐煩道:“你找好了沒有?”
梁十金反應過來,定然是趙瑥在紙上做了手腳,他恨不得将趙瑥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來鞭屍,但如今最緊急的事情,是他如何脫身。人在絕境當中,反而會冷靜下來,梁十金很确定自己不想死,也不想坐牢。他知道郭星是什麽樣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條路了,那就是破財擋災。
梁十金将盒子拎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心如死灰,他道:“找好了,我們走吧。”
重新回到衙門當中,梁十金對郭星道:“大人,我的手上有确鑿的證據,證明我是無辜的,但此事暫時需要隐蔽,還望大人屏退左右,聽我一言。”
郭星料想梁十金也不敢放肆,便讓左右退下,只留下了一個武功高強的護衛。他道:“本官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麽樣的證據,來證明你的無辜。”
梁十金跪倒在地,高舉銀盒,道:“大人,我在賣這些豬肉的時候,确實不知道是瘟豬肉。倘若知道,你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是萬萬不敢賣的。這盒子裏頭,便是我自證清白的東西。”
郭星揮揮手,護衛走下來,接過鐵盒,放到了桌上。郭星打開一看,被金燦燦的銀兩眩了滿眼,他瞄了一回,心中有數,關上了盒子,道:“本官也相信,此事并非你故意為之。俗話說,不知者無罪,但此事牽連甚廣,若就這麽放你離開,恐怕本官難以服衆。”
“是,是……還望大人從輕發落。”
“念在你态度誠懇,本官仁慈,便罰你三十大板,還有,半年內不準再做生意。你可有意見?”
半年內不許做生意,對于商人而言,這不就是斷了他半年的財路嗎?梁十金腦子一轟,險些想要當場暈過去,可他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咬緊牙關,道:“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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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豬瘟肉中的豬瘟病毒在60度以上的高溫就可以殺死。但如果吃了沒熟的豬瘟肉,就有可能造成腹瀉,頭暈,腸胃不适等症狀。
此處因劇情需要,稍稍誇大了豬瘟肉的毒害。(就當我在胡說八道好了)
此處沒有任何人因為豬瘟肉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