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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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朝楚門看了一眼，确定他沒事，才轉而看向ST404，“你還是把繁衍計劃做下去了。”
“老師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為我驕傲吧。”ST404伸出手，隔空去描摹博士的臉。
“你不用自欺欺人，我不是圖靈。”博士皺眉道。
“我不信。”ST404擡了擡下巴，堅持道，“我不相信他什麽都沒在你體內留下。”
博士比ST404還要高些，他走到離對方半臂長的位置站定，以一種平和而憐憫的目光望着ST404，道：“你做過檢測了，應該确定我身體裏沒有承載記憶的芯片。”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忍受！”ST404露出了一種悲切的情緒，上前一步抓着博士的肩膀道，“我的老師傾盡一生要完成人類的繁衍計劃，最後毀在你身上！”
博士笑了聲，微微低頭看着ST404，眼底的紋路隐隐發亮，“許，無論如何，這是你和我的事情，但你不該把楚門牽扯進來。”
“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一個機器，真以為自己是人了嗎？”ST404松開手，上下打量着博士，最後視線落在他手臂的編號上，冷笑道，“16號，你只是老師留下的殘次品而已。”
“你說話可真不讨人喜歡。”博士伸出手捂住右邊的小臂，蓋住了上面的字母，沒什麽表情道，“我只提醒你，立刻停止你的繁衍計劃，這對人類來說并不是好事。”
“若我不呢？”ST404防備地後退，智能人上前包圍住了他。
“那是你的事，但你最好別來給我添亂。”博士給楚門遞了個眼神，楚門了然地走過去，站在他身後。
ST404看向了楚門，目光不善道：“你走可以，他得留下。”
楚門皺了下眉，但還沒等他做出什麽，房間內的燈忽然開始閃爍起來，臺式電腦瘋狂地彈出代碼，不知哪裏的電線蹦出一個火花，房間裏瞬間陷入黑暗。
博士眼裏的藍成了唯一的光源，他注視着ST404，機械的聲音顯得冰冷又強硬，“許，我要帶他走，你以為你能攔住我嗎？”
“我不行，但有他們。”ST404揮了下手，智能人蜂擁而上，轉而将博士和楚門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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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門在黑暗裏看不清楚，只聽到一陣機械碰撞聲，他下意識伸了下手想抓住些什麽東西，下一秒博士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了身後。
博士聲音很平靜，握住楚門的手卻很有力，他很輕地笑了聲，道：“憑他們嗎？”
“論實力，他們當然攔不住你。”ST404輕松道，“但你要走，就得解決了他們，16號，你能做到嗎？”
博士頓了下，冷聲問：“你要用他們的命威脅我？”
“這怎麽算威脅，你們可以離開的，這是選擇題。”ST404靠近了些，貼在博士耳邊問，“16號，你怎麽選呢？”
楚門感覺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收緊了些，博士眼裏的藍色漸漸熄滅，楚門徹底陷入一片黑暗裏。
“看來你已經做好選擇了。”ST404的笑聲響了起來。
博士擡起頭，眼裏突然爆發出強烈的藍光，緊接着房間內的電線随着一聲爆炸聲徹底斷開，爆炸聲由近及遠，響了一整層的房間。
房間裏零星的火花迸射出來，藍色又漸漸熄滅，博士歪了歪頭，真誠道：“抱歉，沒控制住。”
ST404的笑僵硬在臉上，咬牙切齒道：“沒事，送他們回房間吧。”
博士坐在床邊，不急不慢地穿上一件做工精致的純白襯衫，道：“要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你們都沒有事情做嗎？”
ST404不甘地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讓莉莉安等一幹智能人離開，然後自己也跟着出去，關上了門。
博士穿好衣服，轉頭看見楚門一臉的糾結，斟酌了下，道：“怎麽了，是剛才吓到你了嗎？”
楚門搖了搖頭，博士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然後看着楚門的眼睛，輕聲問：“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楚門看着他的右臂擰起了眉，博士也不着急，視線溫和地落在他臉上，等待着楚門再次開口。
過了很久，楚門叫了“博士”，然後擡頭望進這雙有藍色宇宙的眼睛，道：“我不喜歡他那樣叫你。”
博士不知為何笑了下，然後他解開袖扣，将衣袖卷了上去，露出精瘦的小臂，上面刻着DW16。
“其實他說的沒錯。”博士沉默了一會，又說，“當年圖靈六代一直在嘗試制造出無限接近人類思維模式的智能人，我是第十六個。他命令我跟随人群生活，以此學習人類行為。
“可是實驗沒有成功，我學不會人類的思維，甚至連最基本的交流也有問題，所以我也是第十六個殘次品，我之前的十五個，在淘汰後就被銷毀了。
“我很幸運，能留到現在。”
楚門并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博士講完後，他立即反駁道：“你怎麽可能學不會。”
博士将袖子放了下去，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楚門，你應該允許我不聰明，也許我就是笨蛋呢。”
楚門很努力地想要想象成博士在人群裏努力學習的樣子，但他無法将那個樣子的博士和眼前的博士聯系在一起。
似乎從他認識博士起，博士就像是末日天空上的太陽，永遠發光，永遠出乎意料，永遠無所不能。
楚門側過身和博士面對着面，看到他眼裏已經不是很清晰的藍色，有些不想移開視線。
博士不需要眨眼，于是可以迎上楚門的視線，緩緩解釋道：“瘟疫爆發後，圖靈六代提出一項繁衍計劃，就是将人類的記憶複制在芯片上，繼而安在機器上，這樣人類可以脫離肉體生存……”
後面不用博士說，楚門也能猜到，這樣的計劃幾乎不可能為當局所接受。
更何況，計劃只是理論研究，并沒有足夠的案例支撐，為了讓政府認可，圖靈六代以身實驗，結果卻沒有成功。
“其實他本來可以不選擇我。”博士嘆了口氣，半是惋惜半是諷刺，“當時為了讓圖靈六代停止實驗，政府強制收回了所有智能人，我只是個預備銷毀的殘次品，因此留了下來。那時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楚門隐約猜到了什麽，又不甚确定地看了眼博士的手臂，問：“那實驗的失敗，和你是……有關系嗎？”
大門突然被推開，ST404一臉怒容地看向博士，道：“當然有！如果不是因為他，老師怎麽會失敗。”
“你怎麽偷聽。”楚門有些不滿道。
ST404沒有給他任何眼神，只是瞪着博士，道：“這是我的地方，我想站在哪就站在哪，不是嗎？”
博士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微點了點頭，繼續道：“是，也許是我的殘缺，才讓圖靈六代的意識無法融入吧。”
ST404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道，“不止如此，你沒看到過完整的實驗記錄吧。”
楚門對于太過專業的名詞有些聽不懂，但博士的表情并不好看，楚門直覺他現在心情很糟糕。
根據ST404所說，博士在接受圖靈意識的過程中，本該是待機狀态，但不知為何他突然開啓了系統。
這個過程中，博士通過自動分析圖靈的思維模式，将圖靈的經驗轉化為數據，繼而轉化為自身運行的規則，以此訓練出可以模拟人類大腦思考的深度神經網絡，完成了自我進化。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意外，導致了實驗失敗。
博士幾不可查地皺起了眉，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臂，過了會，他才擡頭看向ST404說：“我不知道。”
博士确實不知道自己會在實驗途中運作，更不知道實驗的過程是什麽樣。
事實上，那場實驗沒有任何人通知他或者征求他的想法，他只是突然被待機，又被運上實驗臺。
等到他醒來，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實驗室。
沒有人管他去哪，他一路從實驗室走下樓，走到大門口，走到已經面目全非的世界裏。
他迫切地想要融入人群，想要看到人類如何微笑如何哭泣，如何用一雙眼睛傳遞感情，又是如何用一張嘴訴說歷史。
他只是想找到能夠和他交流的人，一直在找，然後直到人類徹底滅絕。
ST404似乎也察覺到博士情緒的變動，他像是終于出了一口氣，道：“16號，是你害了他。”
“根本不是。”楚門突然出聲，并不友善地看了ST404一眼，然後才重新看向博士道，“是他創造了你的殘缺，他毀在自己，根本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