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镯
哪怕是晚上,祁景煜中途離開蓬萊宮的消息還是很快就傳遍了開來,大多都是幸災樂禍的,只有青桃等人擔憂懊惱着。
“主子,皇上怪罪您了?您沒跟他解釋解釋嗎?”青桃見祁景煜面色不虞地離開,頓覺不妙,連忙走進裏間。
容泠眼角還泛着紅,卻沒有什麽難過的情緒,兩世以來第一次演得如此暢快,效果也還不錯。
想必明天德妃便會耐不住性子來這裏“揭發”莫須有的巫蠱之事,好趁機把自己一下子從雲端打入塵埃。
容泠洗了把臉,又回到了心平氣和的狀态,和青桃簡單說了幾句,便安心地睡了。
次日,容泠故技重施地當着最後一個宮女冬雪的面,把草人放在了梳妝臺的抽屜裏,冬雪面色一變,低下頭不敢再張望。
容泠支開了那幾個宮女,獨自坐在屋裏,等着德妃上門,這事雖然對德妃而言無關痛癢,不過是空歡喜了一場,但卻能辨別出藏在宮中的眼線。
眼線,只有在無人察覺的時候才有用,若是被不動聲色地辨別了出來,那便只能傳回去別人想要她傳回去的消息了,反過來坑一把絕對不是難事。
想要徹底對付德妃,用的肯定不能是簡簡單單無傷大雅的小手段,需要更厲害的一點的罪名,容泠一時沒想好,只得暫時放下,這種事不用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東西送上門來給自己利用了呢。
祁景煜昨晚中途離開海棠苑的消息還沒平息下來,月華宮裏鬧得沸沸揚揚,之前受了容泠教訓的沈婳這下總算是找到了幸災樂禍的機會,何況還有幾個搬過去的常在陪她一起唱衰容泠。
“容嫔那性子,還不是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慣會幫腔哄人的段玥依着沈婳心裏所想道。
“哼,那是自然,就她那種裝腔作勢的樣子,不得罪皇上都是她運氣好,遲早會被厭棄。”沈婳被說中了心裏所想,冷哼一聲,接道。
“是啊是啊,要說這宮裏誰會聖寵不衰,那肯定是沈姐姐了。”阮清蓮厚着臉皮,湊到沈婳面前笑道。
同一批入宮的方常在平日裏毫不起眼,也不愛摻和這些明争暗鬥,此時被拖着參與讨論,臉色不太好,只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說話。
後宮裏從來都是風水輪流轉,得寵失寵不過是皇帝的一念之間,吹捧、诋毀這種事情都像喝水一樣尋常,不值一提,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少有放在心上的。
可她只想遠離鬥争,安安靜靜地把自己關在屋裏,不聞不問。
她入宮之前也是個春心萌動的少女,有心上人,本來已經快到定親這一步了,可偏偏卻是被父親逼着入了宮。
只因為她是個不受重視的女兒,要“懂事”,要為全家的大局考量。
母親含着淚對她這麽勸說的時候,她有那麽一瞬想要沖出去,去找父親理論,這就是毀掉她未來的理由嗎?如此荒唐,如此令人絕望。
可她最終還是坐在了原地,沒有敢起身理論,沒有敢出聲反抗。她向來都是這麽膽小,什麽都不敢,看到姨娘之間相互陷害的時候,不敢出聲,看到姐姐所嫁非人的時候,不敢出聲。
她不長不短的十幾年,似乎只有兩個字,不敢。以至于當自己被逼着入宮的時候,也不敢反抗。
現在,同一批入宮的姐妹們都争着抱團,讨好沈婳時,她也不敢出聲,她心裏不安地想,若是站了隊,日後被牽扯進去怎麽辦呢?
于是只好低着頭,一言不發,假裝自己不存在。
阮清蓮瞥了她一眼,心裏不屑,連奉承幾句都不敢?
沈婳和段玥也沒把這個“不合群”的人放在眼裏,自顧自地說着些什麽,話裏話外将容泠貶得一文不值。
另一邊的德妃此時正抱着她新養的一只貓,精心保養的指甲在雪白的貓毛中更顯得高貴典雅。
心腹宮女湊近她耳邊:“方才容嫔那裏的人來說,容嫔在屋裏行巫蠱之術,草人就藏在屋裏,她親眼看見了。”
“巫蠱?她這是自尋死路啊。安遠侯家的女兒,不至于這麽愚蠢吧。”德妃有些懷疑。
“奴婢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容嫔如今風頭正盛,藏得好的話,也沒人敢去搜她的屋子。”
“風頭正盛?沒見皇上昨晚沉着臉從蓬萊宮出來嗎?皇上那般無情的人,寵不了她多久,從雲端跌落下來,才是噩夢。”德妃漫不經心道。
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見風使舵的人了,得寵之後再失寵,還不如沒有得過寵安穩平靜呢。
“她都說了草人在哪,去看看也礙不着什麽。有是最好,讓她自掘墳墓,沒有也罷,就當是‘關懷關懷’了。”德妃将懷中的貓随手放開,起身。
蓬萊宮的氣氛有些低沉,宮女們都低頭忙碌着,安分守己,怕觸了主子的黴頭。
德妃遠遠地看過去,冷笑了一聲:“這幫宮女們倒是會看形勢,這麽快就調整心态适應‘冷宮’了。”
她擺足了架子,走進蓬萊宮,宮女們跪了一地,不敢擡頭。
“容嫔呢?怎麽不見她出來?”德妃語氣不善。
容泠不慌不忙地從屋裏走了出來,欠身行禮:“德妃娘娘安好。”也不多客套,也不問緣由。
德妃倒是希望她還像上次在禦花園裏那樣伶牙俐齒暗藏玄機,如今這淡然的樣子反倒失了點趣味。
“本宮聽聞昨晚你惹了皇上不快,今日特意過來看看。”
德妃越過她,走進屋裏,随口在擺設上挑了點刺,話裏話外暗諷容泠附庸風雅。
德妃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走進了裏間,随後像是被辣到眼睛似的嗤笑一聲:“這花瓶素淨成這樣,還擺在窗邊,襯着窗外的海棠,真真是寒酸。”
容泠順着她的話看了一眼,心裏很是贊同,祁景煜審美不行,還偏要指揮,非要把這花瓶放在窗邊,還說什麽用海棠的嬌豔襯青瓷的清冷素淨,簡直胡扯。
但此情此景,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容泠只好又默默地背了一鍋附庸風雅,心裏想着總有一日要把這些天背的鍋都掀回去,還給祁景煜。
說話間,德妃像是走累了,坐在了梳妝臺邊,伸手捧起擺放在一旁的妝奁。
“這做工倒是精致。”德妃上下打量着,餘光悄悄地觀察容泠的神情。
容泠卻是面色不變,一點慌亂都看不出來,還随口附和了一下。
德妃見此心裏冷笑一聲,倒是會裝,等真發現了什麽不該有的東西,看你怎麽解釋。
于是,猝不及防地一掀,打開了妝奁。
妝奁裏只有些尋常的物件,镯子,手鏈,還有幾對耳環散落在裏面,沒有意料之中的巫蠱草人。
德妃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只玉镯,像是打開妝奁不過是無心之舉一般:“這玉質有些瑕絲,說來你入宮這麽久了,本宮也沒賞賜過你什麽,就把這紅玉镯給你吧。”
說着,德妃從手腕上褪下一只血紅的镯子,顏色妖豔非凡,襯得肌膚雪白,很是好看。
容泠記得,之前見到德妃時,她戴的并不是這只打眼的镯子。
容泠裝作毫無所覺的樣子,道謝收下镯子,觸手冰涼,的确不是凡品。
德妃又不動聲色地在屋裏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想要發現的異常,毫無所獲地走了。
容泠送走了德妃,恭謹的神色消失不見,她瞥了一眼低頭做事毫不起眼的宮女夏風,心裏了然。
她分別當着幾個宮女的面把草人放在不同的地方,德妃今日故意打開了妝奁,那通風報信的便是這位波瀾不驚的夏風了。
也是,尋常小宮女見了這種事,哪會像她這樣淡定,不說像秋霜一樣出言提醒,也不至于自始至終都像無事發生一樣,臉色都沒有變過。
容泠沒有打草驚蛇,這宮女留着還有用,有什麽想要讓德妃知道的消息還得通過她來傳達呢。
至于德妃今日給她的镯子,容泠可不相信德妃是真心為了禮數,這麽好的玉,她哪會舍得送給自己這麽個“仇人”。
至于其中做了什麽手腳,後宮中的事,想想除了那些俗套的關于子嗣的事,還能有什麽?
不過,若真是如此,将計就計反過來陷害一下德妃,倒也未嘗不可。
容泠随手将镯子收在一邊,打算等祁景煜來時給他研究研究。
好不容易和皇上站在了一隊,何必孤軍奮戰?還不好好利用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進入正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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