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寧嫔
德妃一走出蓬萊宮,便按捺不住心頭的怒氣了。方才為了不露出破綻,好不容易忍着沒當着容泠的面沉不住氣,現在左右無人,正适合興師問罪。
“不是說好了看見容泠把巫蠱草人藏在妝奁裏的嗎?你知不知道本宮剛剛的樣子有多丢人?”德妃對着身邊的大宮女,劈頭蓋臉地一頓數落。
“娘娘息怒,奴婢也不知,是夏風信誓旦旦地跟奴婢說親眼看到容嫔把草人藏在妝奁裏的,她還特意沒有驚動,假裝沒看見……”
“這群廢物!什麽事都辦不好!”德妃回想起方才的事,還是止不住地生氣。
闖進內室已經算是失禮至極了,還動手翻了人家的妝奁,要不是聽了自己放在蓬萊宮的眼線的話,以為裏面藏着不該有的東西,德妃自恃身份,怎麽可能做出如此沒有教養的事?
現在倒好,東西沒翻出來,平白丢了臉面,若不是最後自己趁着掩飾尴尬的機會把那紅玉镯塞給了容泠,就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傳出去還大大丢了面子。
想到那紅玉镯,德妃心裏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她手裏有不少“特別”的首飾,那都是幾年前她剛嫁入王府的時候,娘親偷偷交給她的。
雖說當年沒人看好三皇子祁景煜,但他怎麽說都是個王爺,只要不與奪嫡的兄長們作對,富貴一生還是有的。
德妃當年以側妃之位嫁過去,府裏還有一個與她同位的側妃,後宅之間的争鬥也不過就是寵愛和子嗣的事了,提前做點準備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娘親私下裏偷偷告訴過她,那些首飾裏有幾件浸過藥,還用了些罕見的手藝,貼身戴久了對胎兒有影響,不細查卻是絕對查不出來的,太醫診脈也只會以為是身體虛寒所致。
德妃從小在後宅裏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這幾件浸過藥的首飾是多麽陰險可怕的玩意,只是這麽多年,也沒見祁景煜多去誰那裏,那側妃雖然能鬧騰,但頭腦簡單,不值得把這些浪費在她身上。
因而有些便一直留到了現在。她今日特別把這紅玉镯戴在了手上,當着容泠的面褪下來給她,便是為了制造謎團。
畢竟,若是真的什麽不好的東西,又怎麽會以身犯險親自戴着呢?
而身在勾心鬥角的後宮之中,又有誰會相信她人刻意的贈與沒有動過手腳呢?
這些便要留給容泠去操心了。
了卻一樁心事,德妃卻是自嘲似的一笑,她明面上是宮中除了太後外最尊貴的女人,位分比其他妃嫔高上不止一兩個檔次。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祁景煜從來沒有碰過她。
入府那天,她安慰自己是因為祁景煜被灌醉了,無心做些什麽其他的,可後來,祁景煜又從未在她那裏過過夜。
偶爾去幾次都是像應付差事似的匆匆而去,讓她惶恐,摸不清他的意思。
“轉眼也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啊……”德妃心頭的火氣突然就這麽散了,大宮女戰戰兢兢地在一旁不敢觸黴頭,只得在心裏默默吐槽主子喜怒無常。
德妃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自己哪有什麽寵可以争呢?祁景煜明明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但是,”德妃嗤笑一聲,摒棄方才的脆弱沉寂,眼神複又淩厲起來,“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
蓬萊宮裏,被德妃這麽一攪和,氣氛倒是稍稍活躍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
容泠屏退了旁人,只留了青桃在裏間,不知在做些什麽。
宮女夏風神色如常地做着自己該做的事,眼神朝裏間飄了幾次,想着那草人怎麽會不在,那可是自己親眼看見容泠藏在妝奁裏的。
她忍不住換了個地方,假裝是在擦拭屏風邊上的木框,稍稍地偷聽着裏面的動靜。
容泠瞥了一眼屏風上的陰影,擡了擡下巴,示意青桃說些什麽。
青桃這回可算是沒有掉鏈子,順着容泠的意思,故意放大了點聲音,好讓外面偷聽的人聽見:“今天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主子昨晚碰巧把那草人放在了衣櫃裏,要不然被德妃娘娘瞧見了,那可就糟糕了。”
“這次是靠運氣,往後可說不準。德妃這事倒是提醒了我,藏在屋裏也不算是安全,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看見了,這東西看來也沒什麽用,趁早銷毀了吧。”
容泠一邊打消了夏風的疑惑,一邊又順理成章地給草人之事收了個尾。
夏風在屏風後松了一口氣,沒有懷疑,只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碰巧讓她逃過了一劫。
至于德妃娘娘會不會因此怪罪她,她心頭一緊,不願多想。
容泠以為這下蓬萊宮總算可以清淨幾日了,沒想到午後便迎來了新客,是從未有過交集的寧嫔。
寧嫔進了屋,容泠心裏想着她此番前來的目的,也不故作熱情,只笑着讓她坐下,讓宮女擺上精致的茶點。
寧嫔穿着樸素,全然不似德妃那般華貴張揚,面色柔和,和傳言中常年在佛堂禮佛的形象很是吻合。
寧嫔在宮中存在感不高,即便是安貴人都會循着禮數時不時拜見一下太後和德妃,只有她,一貫不聞不問,一副一心向佛的樣子。
也正因如此,容泠猜不出她來自己這的目的,還是正巧在德妃來找過麻煩之後。
“我在佛堂住久了,不常與人交流,若是言語間有什麽不當之處,還請妹妹見諒。”寧嫔微笑垂眸,一舉一動間似乎真有些禪意。
“我也不會繞什麽彎子,就直說好了,”寧嫔沒有等容泠的回應,像是真的毫不在意外界的态度,緩緩地開口,“當年皇上還在王府時我便跟在皇上身邊了,都是些不得寵的女人,手段卻也不少。”
寧嫔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手指無意識地攥着衣袖。
容泠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起這些,她們從不相識,家裏祖上也沒有什麽交集,這些話對她們而言,實在是交淺言深了。
容泠沒有出聲,靜靜地等着下文,她可不覺得寧嫔在這麽“巧合”的時間點過來拜訪,只是為了找人傾訴談心。
寧嫔像是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是我糊塗了,怎麽突然說起了這些,你也別多心,我沒什麽可圖的,此生也不求什麽,只想讓德妃那個狠毒的女人付出代價。”
說及此,寧嫔倏然擡頭,眼裏是與她不相符的仇恨。
容泠沒有聽說過她們之間的恩怨,倒是前世不知道無意間聽誰說過,德妃家裏獲罪之後,寧嫔前去探望,沒多久德妃便自缢身亡了。
想來,那“探望”也不是什麽念及舊情,而是尋仇索命去了。
不過,寧嫔最終也沒落到什麽好下場,太後被祁景煜收了權,黨羽都處理了個幹淨,沒多久寧嫔便病逝了。
後宮中的病逝往往都不似表面上那樣尋常,前世寧嫔“病逝”在太後失勢不久,想必也是有隐情的。
容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她,聞言也沒什麽表情,只是對她前來的目的了然了:是想借她的手,解決德妃,以報舊仇。
“我也不是這麽平白無故地前來,聽聞皇上昨晚從這半途離開,德妃也來過了,妹妹也該知道德妃娘娘是不好相處的了吧。”寧嫔不在意容泠的冷淡,繼續道。
“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
容泠卻是開口打斷了她:“德妃娘娘的确與我不太對付,可也遠遠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我又為何要趟你們這渾水呢?”
容泠此言算得上很不客氣了,寧嫔卻不以為忤,反倒笑了起來:“妹妹還想着置身之外嗎?可德妃已經開始未雨綢缪了呢。”
“她裝得一副不争不搶明哲保身的樣子,連我都被她騙了過去,可最後只剩了我們這幾個……你還覺得自己可以安然無恙嗎?”
寧嫔見容泠一副油鹽不進的淡漠樣子,幹脆卸去了最初的僞裝,眼底有些猙獰的意味。
看來積怨頗深啊,容泠沒有應答,眼裏依舊是霜雪般的淡漠。
寧嫔見此,冷笑一聲,起身告辭,行至門口,留下了一句:“她手裏古怪的首飾多得是,你好自為之吧。”
……
送走了寧嫔,容泠嘆息,後宮中果然是非多,不說三千佳麗了,就這麽幾個女人,都能唱出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
容泠只覺得麻煩,不過好在,這一世,有人站在她這一邊。她不敢說祁景煜對她動了真心,但至少比起那些女人,好感還是有的。
不然,昨晚又怎會縱容着她“耍小脾氣”呢?
不過以自己昨晚的态度,大概是真要體驗體驗“冷宮”的感覺了。容泠可不覺得那個男人會在被拒絕後再回頭。
然而,事實證明,他會。
傍晚,昨夜面色不虞離去的祁景煜踏着夕陽,氣勢洶洶地走進了蓬萊宮。
他想了一日,越想越覺得這很不對勁,她讓自己走自己就走?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祁景煜處心積慮了這麽多年,以衆人意想不到的姿态奪得皇位,第一次露出了點幼稚的孩子氣。
作者有話要說:祁景煜:糟糕!人設不穩了!
容泠:……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