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暮春宴

容泠早就知道,無論自己擺出什麽樣平易近人的姿态,只單單有了獨寵這一條,她便注定是要接受各種敵視了,這種敵視和不爽不需要什麽太多的緣由,嫉妒便足夠概括了。

因而無論是沈婳明着跟她對着來,冷嘲熱諷不斷,還是蕭貴人藏在笑容之後的嫉恨,抑或是德妃居高臨下的眼神,容泠都沒放在心上,一點都不在意。

她們氣她們的,跟我有什麽關系,氣多了還不易于養生,不如心平氣和地享受人生。容泠占據了所有的贏面,自然心态極好。

“怎麽不見你戴上本宮昨日給你的镯子?”德妃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若無其事地掃了她一眼。

不等容泠回答,便自顧自地接道:“哦,本宮差點忘了,容嫔是安遠侯家的女兒,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哪看得上別的東西。”

“德妃你也是心直口快,不過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安遠侯府世代清廉,不知道的人聽了你這話,還不平白生了誤會。”太後看了半天熱鬧,第一次開口,便是把容家推上了風口浪尖。

容泠不太明白太後話中隐藏的敵意,按理說,安遠侯府已經遠離争端多年,處處明哲保身,不像是會與太後有什麽糾葛的。

安穩了這麽些時日,容泠不得不正視起了如今的局面,前世的最後侯府也是被卷進了什麽風波中,從此落寞,難道竟是與太後他們有關嗎?

再沉默下去就顯得突兀了,容泠也不回避,輕飄飄地接過話題:“太後娘娘所言極是,家父自小受老侯爺教導,品行上從不敢有半分出格。至于德妃娘娘所贈,實在是怕不小心磕着碰着,這才沒有戴出來。”

這段話說得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錯來,卻也沒有半點出彩的地方,太後也似乎只是這麽一提,并沒有糾纏不放的意思。

“好東西就是要戴在身上,這般謹小慎微的,多少有點寒摻皇家的意思吧。”德妃卻是沒有被她轉移走話題,話裏話外都像是在逼着容泠戴上那紅玉镯。

這是生怕人不起疑心啊,容泠心想,對之前猜測出的德妃的計劃更有了幾分把握。

“德妃娘娘說的是,嫔妾會好好戴在身上的。”容泠擡眸朝她一笑,眼裏是故意顯露給德妃看的胸有成竹的精明。

德妃見此,也不禁勾起了唇,上鈎了,說到底也不過是靠着那張臉得的寵,伶牙俐齒是有點,聰明又能到什麽份上呢?

還不是自以為看穿了一切伎倆,把別人都想得愚不可及。

德妃心裏不屑,自己這一招虛虛實實,至今還沒人躲得過,且等着以後的好戲吧。

不得不說,蕭沐這場花宴辦得實在是不錯,以花為原料的吃食糕點入口即化,令人唇齒留香。連花茶都做得十分精致,不同尋常的香甜。

安貴人坐在容泠身側,一直安安靜靜地品着茶,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太關心,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她也一點都不摻和,只在一旁柔和地笑着,一副無害的樣子。

“安姐姐平日裏就總愛一個人呆在屋裏,今日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再拘束可就是嫌我們吵鬧了。”阮清蓮故作埋怨道。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一開始大家都顧忌太後在場,不敢鬧騰,可這麽沒一會兒,氣氛就親切起來,連太後也是滿臉慈祥的笑意,和和睦睦的。

“嫔妾不善言辭,怕擾了大家的興致。”安貴人微微搖了搖頭,腼腆地笑道。

“可別這麽說,哪有什麽擾不擾大家興致這種說法的,連太後娘娘都說了不必拘束,還不放開了玩鬧一場?”蕭沐身為主辦者,處處想着活躍氣氛。

安貴人似乎有些無奈,倒也妥協似的加入了她們,偶爾附和幾句。

一場暮春宴,衆人心裏各有所想,面上卻也是和和睦睦,這一年的春天便在這份熱鬧中過去了,風吹過,一片郁郁蔥蔥的燥熱,是夏天來了。

祁景煜似乎因為前朝的什麽事忙碌了起來,也不怎麽往後宮來,只偶爾派人往蓬萊宮送些新奇玩意,剛熱鬧沒多久的後宮又漸漸地沉寂下來。

容泠問過他關于镯子的事,傳話的小太監只含糊地說皇上自有打算,讓她不必擔心,也沒說清楚那镯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容泠本來只是随口一問,沒太在意,這麽一着倒是被他弄得心癢癢的,好奇自己到底有沒有猜中正确答案。

不過好奇也沒用,祁景煜不說,容泠也沒法質問他,問多了倒顯得自己沉不住氣,只好暫且抛到腦後,不再去想。

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些燥熱了,卻還沒到用冰塊的時間,各宮嬌生慣養的妃嫔們都一邊抱怨着一邊指使宮女扇扇子,只有容泠這裏罩上了一層“得寵”的光環,內務府的小太監忙不疊地讨好,什麽都應有盡有,冰塊也不例外。

容泠向來貪涼怕熱,早些年在家裏一直被千嬌萬寵着,夏天的冰,冬日的炭都從來沒有短缺過,屋裏常年都是冬暖夏涼,舒适得很。

可前世嫁入了趙家,日子就沒那麽舒坦了,東西本就不多,還被各層扣着不發,到後來侯府遭難,更是沒人把她放在眼裏。

如今再次享受到優待,即便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讓容泠唏噓不已。

重來一次到底是有所不同,這世道本就不公,她前世嘗過苦果,今生只想着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不再重蹈覆轍。

海棠苑裏的清涼舒爽與旁人的暑氣難耐形成了鮮明的落差,容泠又是穩穩地拉了一波仇恨,不過這次倒是沒有背鍋的無奈,心裏只想着,痛快要緊,這樣的嫉恨再來多少都不礙事。

要說臉皮最厚的還是非阮清蓮莫屬,她之前一直想要湊上來讨好容泠,被祁景煜連同其他人一起調去了沈婳那裏之後又怕沈婳報複,轉而拼命地讨好沈婳,跟着她們一起诋毀容泠。

如今,看着這入宮兩三個月了,只有容泠一人受了寵,還是獨寵,阮清蓮又開始搖擺不定了。

讨好沈婳?除了住得近,位分比自己高那麽一點點,也沒什麽用。還蠢得要死,大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都是讨厭她的。

那讨好容泠?阮清蓮不禁又想起自己在容泠這裏碰壁的經歷,有點慫。但現在怎麽看,這後宮裏最有前途的也就只有容泠了,皇上從未傳過人去寝殿,來後宮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還每次都是去容泠那裏。

阮清蓮一邊嫉妒得牙癢癢的,一邊又開始計劃起讨好容泠的事。明明自己在閨閣中與容泠關系還算是不錯的,可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地就生分了起來,容泠對她始終冷冷淡淡的。

阮清蓮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也沒說錯過什麽話呀,怎麽就被排斥了呢?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只把這歸咎于環境心境的變化,打算再嘗試嘗試,就算讨好不了容泠,過去蹭一蹭涼爽也是不賴的。

于是,悠閑的海棠苑迎來了夏日裏第一個“客人”。

“主子,阮貴人求見。”青桃輕聲道。

容泠正閉目養神,聞言動都沒動,懶懶地道:“我乏了,讓她回去吧。”

青桃領命往外走,又被容泠喊住了:“她要是不願意回去就放她進來,在外面坐坐。”

容泠不願意搭理這個只會做表面工夫,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但好歹曾經也算是朋友一場,就算自己不識人心交錯了朋友,她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沒必要搞得那麽難看。

果然,阮清蓮不願就這麽離開,乖乖地坐在了外面,雖說沒有內室清涼,但也比別處好多了,涼氣還是能透出來一些的。

她最會看人臉色,也知道容泠這是懶得見她,然而人家好心給自己顏面沒直接把自己趕走,而是放自己進來了,自己總不好再在人家屋裏嚷嚷。

阮清蓮只覺得自己裝不懂事耍性子十多年,從未遇見這樣憋屈的情況,憋得臉都漲紅了起來。

“阮貴人這是哪裏不舒服嗎?快喝口茶解解暑氣吧。”青桃恰到好處地補了一句,“阮貴人大老遠的跑過來又是何必呢?平白受了暑氣。”

話裏話外都點明了她很不受歡迎的事實,嘲她多此一舉。

阮清蓮臉皮再厚也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暗諷,氣得臉色更紅了,又不好發作,沒多久便“落荒而逃”了。

當然,在閑極無聊的後宮妃嫔眼裏,阮貴人“落荒而逃”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成了新一輪的笑料。

然而沒過幾天,盯着海棠苑的人便又有了新發現。傍晚時候,容泠身邊的大宮女,似乎是叫紅杏的那個,匆匆忙忙地去了皇上的禦書房求見。

誰人不知祁景煜最煩的便是後宮妃嫔往他跟前湊,敢主動去找他的都沒一個有什麽好結果。

衆人正想着瞧一出好戲,等着容泠碰壁,看她以後還怎麽得意,卻見祁景煜聽了紅杏的傳話,直接往海棠苑去了。

更讓人目瞪口呆的是,沒多久,海棠苑便傳出了消息:容嫔有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容泠:歇夠了,開始演吧。對了,镯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祁景煜: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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