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惑
次日,容泠難得沒有像以往那樣睡到日頭高挂,祁景煜起身時她便清醒過來了。
昨晚她難得沒有被折騰,雖說被他摟在懷裏讓她最初有些不自在,但放松下來以後還是睡得香甜。
容泠坐起身來,如墨的長發散落在被褥上,眼裏還有幾分剛睡醒的水光,姿态慵懶,有着別一番風味。
祁景煜沒忍住伸手撫了一把她的長發,随後神清氣爽地由着近身伺候的小太監給自己穿上衣袍,走出了內室,留下容泠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祁景煜在她面前越來越不像印象中那樣沉穩淡漠了,更不像傳言中說的什麽冷血殘暴,而是總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
比如昨日悄悄走到自己身後偷看自己手中的話本,還有今日這讓人覺得好笑的得意。
不得不說,若是放在從前,容泠肯定想象不出自己會與皇帝直言後宮中的勾心鬥角,皇上還一副“随你鬥,我給你撐腰”的樣子。
實在是想想都覺得驚悚。
不過,這樣的改變對她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海棠苑中的祁景煜不再是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無情帝王,而是可以親近一些的人。
容泠第一次正視自己對祁景煜的看法,不禁悄悄紅了臉。想什麽呢,還親近?她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在腦後。
待容泠洗漱完畢走出內室,桌上早已擺滿了各種清淡開胃的清粥小菜,祁景煜動作比她快一步,正坐在桌邊等她。
哪有讓皇帝等妃嫔的道理?容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逾矩,連忙快步上前,正想要告罪,祁景煜便開口道:“坐吧,不必那麽拘束。”
“說起來倒是第一次與你一同用早膳。”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可從祁景煜口中說出來,哪怕是用看似正常的語氣,都讓人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容泠自然是領會到了他話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說自己前幾次總是起不來床嗎?
容泠又羞又惱,低頭擺弄着面前的清粥,不與他說話。
祁景煜忍不住笑出了聲,口上溫柔地說着什麽“小心燙”,心裏卻是在想,臉皮真薄。
飯後沒多久,祁景煜便離開了,沒有什麽晨昏定省,宮中的日子算得上悠閑,容泠不緊不慢地對鏡梳妝,惱人的事都甩了出去,未來也多少有了點着落,心無所慮一身輕松。
等容泠悠哉悠哉地梳妝好,一個有些眼熟的小太監送來了一對血紅的镯子,外觀上與德妃送來的看不出什麽區別,質地卻是更好一點。
容泠這才想起來昨日祁景煜說的換一個給她,沒想到這麽快便處理好了。
那小太監垂着腦袋,憨笑着,看上去喜氣洋洋的,接了容泠的賞,張口就是幾句讨人歡喜的馬屁,逗笑了一屋子人。
“照奴才說,送镯子哪有只送一只的,看上去多寒酸?德妃娘娘也是不怕鬧笑話。這不,皇上特意讓奴才跟娘娘說,庫裏東西多得是,磕着碰着了盡管讓人去取。”
小太監年紀輕輕就混到了皇上身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就憑這張會說話的嘴和這副笑臉,就差不到哪去。
明裏暗裏貶了德妃一通,還不忘拍一拍新晉寵妃的馬屁,聽得人就算心裏暗想着這小太監胡扯,面上總歸是高興的。
容泠心情頗好,卻也不敢真“怠慢”了這對镯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主子不戴上這镯子嗎?”等人都散去了,青桃上前問道,“今日蕭貴人擺了暮春宴,戴上這镯子日後不就正好可以算在德妃娘娘頭上?”
青桃要是不說,容泠都差點忘了這暮春宴,蕭貴人是太後侄女,尋個名頭辦個什麽宴會方便得很,太後也樂得見她出頭,若是真躲在宮裏默默無聞,那才是愁人呢。
至于這暮春宴,蕭貴人本意是想弄出點新奇玩意,請皇上一起,順道在皇上面前露個臉,可惜祁景煜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揮手一句“知道了,忙,不去”,就打發了通報的小宮女。
祁景煜可以由着性子不去,容泠可就不行了,太後都出席,哪個妃嫔敢托大,給太後難看?
“戴上了才是奇怪呢。”時間還早,容泠也不急,耐心道,“德妃也不傻,這麽明顯讓人懷疑的東西,我若是一點都不提防地戴上,那才是真的讓人起疑呢。”
“也是,不過奴婢還有一事不太明白。”青桃思索了片刻,猶豫道,“既然這镯子這麽引人懷疑,德妃娘娘又為什麽要在上面做手腳?事後不是一查就能查出來嗎?”
容泠聞言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的确,德妃此舉不就是引火燒身嗎?
青桃見容泠不答,以為自己又說了什麽蠢話,連忙小聲補救:“奴婢愚鈍,比不上主子們一想就通,但這點實在是想不明白,還請主子指點指點吧。”
“你說的對,德妃不會在這麽明顯的引人懷疑的東西上動手腳。”容泠沉思,自言自語地分析,“那這镯子便沒有問題,她又是圖什麽?”
青桃見她面色凝滞,不敢出聲打擾,只茫然地站在一邊。
容泠也只是受慣常的思維蒙蔽,被青桃這一疑問點醒,片刻便想明白了,不由地笑了起來:
“德妃倒是比我想象的厲害些。她送了這镯子,我定然是會懷疑的。而我一個初入宮的嫔位,哪有什麽靠譜的人脈,自己是查不了的,就算托人查了,到時候結果說是镯子沒問題,我也不會信,只會以為是太過隐蔽,輕易查不出來。”
“那麽,便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向皇帝說出自己的懷疑,把事情鬧大,那麽最後查出來镯子沒問題,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是逃不了的,還平白惹皇上厭煩,失寵也不為過。二是将計就計,無論我出什麽招,她都已經有個‘明晃晃’的靶子在我手上了,沒有人會在意她動的其他手腳。”
容泠頓了頓,看向身邊被這一通話繞暈了的青桃,緩緩道:“我猜,她想借機除掉別的什麽人,栽樁嫁禍也好,她只要随便攪和幾下,自然是有人要出來‘頂罪’的,而她自己,無論如何都是置身事外沒有嫌疑的。”
“而我若是堅定地攀咬她不放,她就更大有文章可作了。”
容泠不禁在心裏贊了一聲好計謀,若不是祁景煜和自己的關系有點不同尋常的微妙,說不準自己就真栽在她手裏了。
至于德妃想要順帶着除掉誰,思及寧嫔和德妃的恩恩怨怨,容泠覺得,多半是她。
不過,這些都還不急,假孕的消息至少也得一兩個月後再傳出來,到時候再與她們周旋吧。
眼前這暮春宴還要稍微應付應付呢,德妃寧嫔不說,光是那說話不過腦子的沈婳,若是在太後面前再鬧起來,都挺讓人煩的。
然而,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沈婳今日穿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裙,妝容也是精心調理過的,見了容泠一身煙青色淡雅長裙,只覺得容泠又是故作出塵,刻意和自己過不去。
于是,沈婳當下便沉了臉色,冷哼一聲:“容嫔還真是嘗了甜頭,舍不得自己那‘仙子’氣質了,不知道最後結局會不會也像前朝的那位‘仙子’一樣。”
衆人聽了這話,臉色都是微變,不敢出聲接這茬,生怕引火燒身。
前朝的那位寵妃人前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樣,暗地裏卻害死了不少人,先帝賜她‘仙子’的名號,可好景不長,最後被剛登基的祁景煜冷血殘暴地安排了“殉情”,結局也是凄慘。
太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邊,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熱鬧。
“沈貴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前朝的那位貴妃娘娘與先帝情深,死得其所,我又怎敢與之相提并論。”容泠一臉無辜,像是真的聽不懂似的。
“你別裝傻,誰不知道那位貴妃…”沈婳被她這樣子激怒,口不擇言。
“沈貴人慎言,貴妃死于‘殉情’,你把她與我聯系起來,是想咒皇上嗎?”容泠冷冷地打斷她,心裏對這一而再再而三針對自己的蠢貨也失了耐心。
如此胡亂說話,是生怕自己惹不出大禍嗎?
沈婳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随口而出刁難容泠話是有多麽愚蠢,見太後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随口說了你一句,你就想要害我嗎?”也不知沈婳到底是怎麽想的,自己挑的事,還偏要以為自己是受害者。
容泠懶得再與她多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沈貴人還是少說幾句吧,這暮春宴就要開始了,可別因此耽擱了。”
“怎麽都圍在那裏,諸位姐妹們快落座吧,有什麽心裏話待會兒再說也不遲,可別錯過了今日的正戲。”蕭貴人笑着前來解圍。
後宮中妃嫔不多,加上太後也不過才十個人,衆人圍成了一桌,德妃和蕭貴人分別坐在太後兩側,幾位常在和沈婳坐在一起,容泠則是被安排在了寧嫔和安貴人之間。
這暮春宴是蕭沐依着家裏每年操辦的一種頗有意趣的宴會而來的,與尋常的宴會不同,每一樣吃食糕點甚至茶水必須由一種花為主要原料制成。
暮春時節本是容易感傷的,大家熱熱鬧鬧地圍成一桌,品嘗着這些獨特的吃食,也算是對即将逝去的春日的一種緬懷,意蘊悠長。
不過,蕭沐即便刻意給自己化了朝氣蓬勃的妝容,眼底的落寞不甘卻還是沒能完全遮掩住。
她朝容泠笑了笑,可容泠總覺得,這笑實在是太過勉強,分明還是在糾結着祁景煜如此不給她面子是不是自己搞的鬼。
容泠無奈,這事她實在是無辜,她都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哪又能想起來給別人添堵呢?
怎麽每次祁景煜明目張膽地搞事,最後背鍋的都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容泠:又背一鍋。(微笑)
祁景煜:免費給你拉仇恨,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