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拐賣的人生(五)
老王的問話讓白果有一瞬的僵硬,思維卻飛快地運轉了起來。
催眠暫時是不用想的,小王心智單純,就算她有小小的漏洞也沒什麽大礙,但老王是個思維獨立的成年男人,不說催眠的手段和經驗,單說要讓他認真聽她說話都是不可能的,催眠老王這件事短時間內不可行。
承認就更不可能了,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出去過,就連六石也會被牽扯進來,到時候兩家對兩人的看管更加嚴格,做事就更加不方便了。
可是這明晃晃的痕跡在這兒……
白果微微擡頭,看向剛剛被老王帶到自己身後的小王,眼裏隐藏的悲哀幾乎讓看見的人承受不住。
老王只看見白果微微擡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就聽到自己身後的兒子開口了:“……爸,是我想摘、摘那棵樹的花,二丫她……不讓我出去,我就自己爬,結果摔倒了……”說着他還特意向老王展示了一下褲子上的摩擦痕跡。
老王狐疑地看向屋子背後的樹,可能是因為山中氣溫低,現在還有零星幾朵小花藏在茂密的葉子之間,按照自己兒子的習慣,還真有可能突發奇想去翻牆摘花,不過……
他問小王:“是這樣嗎?”
小王點頭:“嗯。”
老王是相信自己兒子的,怎麽也不會被一個四歲的小屁孩給哄騙了,他惡狠狠地斥責二丫:“不準來牆邊知道嗎?要不然就睡回柴房去!”
二丫低着頭瑟縮了一下,擋住了自己臉上還未褪去的慶幸。
得虧那些腳印都是蹬蹭時留下的,看不清楚大小,這才勉強蒙混過關。
白果是真沒想到小王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她只是覺得自己下的暗示應該有些用處,要不然就只能暴露了。
老王帶着兩個人回屋,面帶不耐地看了眼畏畏縮縮的二丫,對着小王好聲勸告道:“以後不準翻院牆了知道嗎?萬一摔下來比打針還疼!”
小王似是想起了被打針支配的恐懼,微微抖了一下,忙不疊點頭。
“還有,你倆這幾天沒事兒不要往外邊跑,好好在屋裏呆着,老陳在附近發現了幾頭狼,估計是山裏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跑出來的,大家夥兒今天知道消息之後都忙着回來檢查院牆呢,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麽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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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恍然,她就說嘛,深山開荒不易,田地離村子有些距離,村人幹活都是極有規律的,早出晚歸,午飯要麽送要麽自己帶,除非有什麽緊急情況,很少有提前回家的,原來是狼來了。
老王叮囑之後,便拿着工具去修補有漏洞的地方了,被陽光照亮的屋子中只剩下白果和小王兩個人,白果剛想開口說話,便被小王一把拉進旁邊的陰影中。
“你是不是出去了?”嚴肅的表情在十歲小孩子的臉上顯的有點格格不入,但白果完全生不出一絲好笑的意思來。
“……嗯,謝謝你今天幫我說話。”白果擡頭看着他,眼中的感激分明可見。
小王繃起的臉在她的目光下有些軟化,到底是個小孩,他問白果:“不、不用……你出去幹嘛?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待在家裏?”
他的聲音中帶了些怨憤,“你是不是找那個陳生去了?”
聽着着類似“你為什麽和他玩兒不和我玩兒”的小孩子語氣,白果心中放松下來。小王對她出去沒什麽不滿,想來是催眠的效果,催眠這種技能還真是作弊利器呢。
小王現在也算是自己人了,白果生怕這小孩兒氣急了說漏嘴,連忙哄他:“沒有,我今天就是想出去看看,你不是睡着了嗎?要不我下次出去叫你?”
小王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好,”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準趁着我睡着就一個人偷偷溜出去!院牆那麽高摔下來可疼了。”
“好,下次一定帶你一起,不過你可不能對你爸說。”白果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小王點頭:“嗯。”他爸爸對二丫好像是有很大的不滿呢,以後他可得好好護着點兒。
哄着小王去院子裏做彈弓玩兒,白果坐在屋子中,又有了新的擔心:“艾辭,你說陳三娘家牆上和地上的痕跡怎麽辦啊?”她走得急,都忘了跟六石說要遮擋一下痕跡了。
艾辭道:“那小子機靈着呢,說不定你剛走就已經清理過了。”
“是嗎?”白果還是有些擔心,“還是得找個時間去看看。”
然而白果還是沒能找到時間去查看一下情況,接下來的幾天裏,許是農活都做得差不多,不知是防備她還是防備狼,老王都待在家裏拿着工具四處敲敲打打,将養的一群雞都移到了院子裏和一只小豬崽作伴,幾乎将整個院子收拾得滴水不漏,生怕狼會在他外出的時候跑進來傷了小王。
剛開始白果還在擔心六石的情況,晚上也依舊睡不好,甚至想過大晚上溜出去看看,卻又被陳三娘家那條兇狗吓了回來,說來要不是那天陳三娘把狗帶了出去,他們兩個人甭想見面。到了後來,她沒聽見隔壁有什麽情況發生,老王對她的看管也沒有加強,這才放下心來。
天色蒙蒙亮中踩着凳子做早飯的白果嘆了口氣:“天天這麽被鎖在家裏做飯哄孩子什麽的簡直煩死了。”
艾辭道:“總比長大之後天天被鎖在家裏做飯生孩子要好。”
白果被他的話弄得毛骨悚然,也許是現在的身體年紀太小,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問題,但以後呢?誰知道會不會對小女孩下手?!
白果覺得自己真是不幸中的幸運,她暗暗握拳,必須逃走!!
清涼的少年音再次響起:“不僅要逃出去,果果,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任務嗎?”
不提任務還好,一提起白果就是滿腹火氣,讓她跟那個畜生不如的人牽手簡直要惡心死了好嗎?這火氣沒處發洩,只好對着艾辭直沖而去。
“誰讓你叫我果果的?”白果的聲音似是蠢·蠢·欲·動的火山,表面沉穩如磐石,底下則壓抑着即将噴薄而出的滾燙岩漿,驚得艾辭一個激靈。
察覺到話中滿滿的殺意,艾辭連忙改正:“抱歉抱歉我偉大無私的綁定者大人,您辛苦了!”
“哼。”白果不理他,繼續做着自己今天的第一頓飯。她也知道自己剛剛算是遷怒,不過這裏只有他一個人,只好委屈他承接自己的怒火了。
相由心生……哦不,這個詞不能這麽用,由于做飯的時候夾帶了自己不好的情緒,導致今天的飯菜看起來尤為可怕,老王瞥了一眼之後冷冷地地盯着二丫:“你是不是故意做成這樣的?”
二丫怯怯搖頭。
老王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麽,小王已經飛快地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裏,咧着嘴笑:“爸,你、你嘗嘗,好吃。”
老王在心中嘆了口氣,兒子喜歡吃,他又能怎麽樣呢?再說了,這菜雖然看起來……一言難盡,但是吃起來竟然比他做得好吃……
看着老王面色複雜地吃了自己夾過去的菜,小王喜滋滋地又夾了一筷子,要搞好爸爸和二丫的關系,他一直記得呢!這麽想着,他在老王看不見的角度給白果丢去了一個閃亮亮的眼神。
白果看着小王偷偷向她看過來的求表揚的眼神,腼腆地笑了一下作為回應,便也坐下吃飯。
三人剛吃完飯,門外有人粗着嗓子喊:“老王,帶着家夥去村東頭,李叔家前的豬崽被狼拖走了!”
屋內三人俱是一驚,老王霍地起身,去屋裏高處拿了土槍正準備出去,又看見像是被吓得抖了一下的小王,他耐下性子安撫道:“別怕,咱們手裏有槍,把狼弄死就行了。”又朝二丫叮囑道,“你們倆待在屋裏不準出來知道嗎?”
兩人急忙點頭。
老王看着受到驚吓的兒子和看起來懵懂不知厲害的二丫,臨出門又叮囑了一遍:“千萬不要出去知道不?有什麽動靜躲回屋裏去。”
看見兩人再次點頭,老王這才出門,将門鎖上之後和那人一起匆匆離開,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
小王似是真的被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白果奇怪地問道,狼來了會怕是肯定的,但怕成這樣就有點兒誇張了。
“……狼。”小王這一段逐漸流利的話也再次變得磕磕巴巴,說話中帶了哭腔,“有、狼……嗚……咬、疼……”
看來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了,白果一陣頭疼,柔聲哄他:“沒事啊,我們在屋裏,狼進不來的,你爸爸不是去打狼了嗎……”
好不容易将要哭出來的小王哄進屋,白果急着出去看情況,索性讓他直接睡了過去。看着睡在床~上眼睛紅紅,看起來十分可憐的小王,白果默默地對再次将他留下表示了抱歉,就準備離開。
“艾辭,催眠大致能讓他睡多久?”
“如果沒有外來因素的幹擾,能直接睡到你回來沒問題。”
白果放心地朝後院過去,上次的痕跡已經被她收拾幹淨,這次她很小心地沒有留下腳印。這些日子她一直練習着步法,身體靈活許多,很輕易地就上了牆頭。
牆外大樹下長着一片及膝深的雜草,白果輕~盈跳下,借着草地的緩沖穩住了身體,她半跪在地上,正準備起身,忽聽艾辭警告:“別動!”
白果反射性地停下了動作,她擡頭張望,目光搜尋着可疑的事物。
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