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拐賣的人生（六）
沙沙——
許是精神力的提高，白果凝神之下，聽覺比以前敏銳了許多，在聽到這異樣之時，便立刻提高了警惕。
那沙沙聲掩藏在微風吹拂葉子的聲音中，若不是被提醒之後刻意去尋，根本分辨不出。那細微的聲音要更重一點，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草地上緩緩摩擦……
白果神情一凜，四處逡巡的目光死死釘在一處，樹根旁茂密的草叢擋住了她銳利的視線。
聲音，是從那裏傳過來的。
清晨潮~濕的霧氣中，“沙沙”聲驀然消失，偶爾有遠處不知名鳥雀的清脆啼叫和露水低落的細碎聲音，白果半跪在地上，俯着身子一動不動，緊緊注視着草叢霧氣朦胧的那頭。
沙沙聲再次響起，其中夾雜着潮~濕的枯葉被踩到的奇特聲音。像是厭煩了無休止的等待，捕獵者主動靠近柔弱而美味的獵物。
随着越來越不加掩飾的聲音越來越近，白果的心髒咚咚跳得飛快，她放緩了呼吸，身體下意識地擺出了九轉千回步法的起始姿勢。
不遠處的草叢緩緩分開，透過草葉間隙，白果看見了兩只豎起來的棕灰色尖耳朵和一雙冰冷森寒的琥珀色眼睛。
她倒吸一口冷氣，是狼。
狼的速度不慢，它很快地走出朦胧的霧氣，直直朝向白果而來。眼角上挑的琥珀色眼睛冰冷無情，能夠直接撕裂獵物的尖利獠牙閃着森冷的白光，通體棕灰色的毛發包裹着蘊藏着無限爆發力的肌肉，細長強壯的四肢踏地無聲。
這是一個合格的捕獵者。
白果咽了咽口水，看樣子這可是匹成年灰狼，她這麽個小身板估計還不夠塞牙縫兒的。
“……艾辭，催眠對狼有用嗎？”
“沒有，你現在的精神力……”
“別說那麽多了，現在怎麽辦！”白果打斷了艾辭未說完的話，無非是自己的精神力太弱了催眠不了不要自不量力之類的，現在的關鍵是，“怎麽活下來？我可不想變成它的餐後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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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呗。”艾辭說得輕巧。
在那雙越來越近的琥珀色眼睛的注視下，白果這次是一動也不敢動，半邊身子都僵硬無比，快了，只要再多走幾步，那匹狼就會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撕裂，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冷汗從光潔的額頭上沁出，白果聽了艾辭的回答，遲疑了一下，“可以嗎？”
“絕對沒問題，我可以暫時加持你的力量，再加上九轉千回，對付一匹狼剛剛好。”艾辭的聲音裏帶着強大的自信，稍稍安撫了些白果緊張的心情。
白果再次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不動聲色地撿起手邊唯一有攻擊力的一截枝幹。許是沒想到這麽弱小的的獵物也有反抗的意圖，狼的腳步停了下來，原本随意的态度瞬間轉變，極具攻擊性的氣勢讓白果頭皮發麻。
喉嚨裏低沉的吼叫從森白的齒縫中滲出，狼身體俯低微向後弓，強~健有力的後肢肌肉收縮，猛地蹬地，似離弦之箭一般撲向白果，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白果時刻注意着狼的行動，在關鍵時刻猛地閃身跳起，狼撲空之後迅速轉身，側面的白果卯足力氣用小短腿一腳踹向側腹，狼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打了個滾後翻身站起，看向白果的眼睛中驚疑不定，又像是舍不得鮮嫩的獵物，它仰頭，似乎是準備召喚同伴。
白果一看不好，狼都是成群活動的，一匹算她運氣好，再來幾匹簡直要人命。當機立斷，白果腳下借力猛地向狼撲過去，将手中的粗樹枝猛地卡進狼張開的嘴裏，将那未出生的嚎叫又堵了回去。狼嘴被堵住，嘶吼着想要甩開那不自量力的獵物，琥珀色眼睛中滿是嗜殺和血腥意味。
見狀，白果也發了狠，我還沒嫌棄你吃完肉不刷牙有口臭呢，你竟然還想吃了我！手上用力不停，白果擰腰發力，将狼又重新壓倒在地面上，小小的身體騎在狼的背上，雙手死死拽着樹枝不放。狼被這種姿勢激怒了，在地上翻滾着想要将背上礙事的小人弄下來，不愧是食物鏈中強大的捕獵者，一人一狼折騰了這麽久竟然還有餘力，它一次次地帶着背上的人快速跑動然後猛地停止在院牆之前，想要将她甩出去或者撞下去，可背上的人卻好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上面，讓它越來越暴躁。
白果兩條短腿緊緊卡着狼的腰~腹死活不松，被狼帶着在牆上和樹上重重地撞了好幾下，疼得她直咬牙。她死命向後扯着樹枝，迫使狼頭仰起，待到狼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擰腰使力，竟然将狼再次摔倒在地，這次不等它有時間站起，白果一拳拳重重砸向它的側腹，小小的拳頭蘊藏的力量超乎想象，狼禁不住疼痛哀嚎起來，幾拳下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多少，最後終于向白果袒露了覆蓋着白色皮毛的柔軟腹部。
看着狼終于向她展露了最脆弱的頸部腹部認輸，白果氣喘籲籲地停了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加持有多大，但從狼的表現來看，肯定不小，她怕一不小心打死它，也是估量着下手。
白果沒有将狼嘴裏的樹枝取出來，她喘着氣問它：“認輸了嗎？”
狼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攻擊和血腥，它哀哀地叫了一聲，看起來是真的被打怕了。
白果又亮了亮自己的拳頭，滿意地看見狼微微瑟縮了一下，看來是真的認輸了。
“艾辭，力量加持真不錯啊，我竟然能打服一匹狼。”白果有些小興奮，以前她只在《自然傳奇》之類的節目中見到過野狼，沒想到這次竟然有了一頭手下敗狼！
“恭喜你啦。”艾辭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你怎麽了？”白果問他。
“沒事，能量使用之後很正常的表現，我休息一段就好，”艾辭答道。
白果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啊，那你好好休息。對了，力量加持可以維持多久？”
“三天左右吧。”
三天，白果算了算，夠用了，便打發艾辭休息去了。
打了一架，人和狼都是髒兮兮的，身上都是被露水沾濕的泥土和枝葉，白果靠在狼柔軟的腹部，狼看起來怏怏的。她拍了拍狼毛茸茸的大腦袋：“你是不是能聽懂我說話啊？”
狼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假裝沒聽到。
白果原本輕輕拍打的手忽然重了幾分：“別騙我，我剛剛看到你認輸的時候回答我了。”
狼一動不動，眼神保持呆滞狀。
“別裝死，我脾氣不好會打人……不，打狼的。”說着，她亮了亮自己髒兮兮的拳頭。
靠在它腹部的白果明顯地感覺到它抖了一下，随後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白果心想果然如此，打完架之後她習慣性地問它認不認輸，沒想到狼竟然回應了，剛剛她沒反應過來，現在看來，果然有問題。
這裏是村西頭，身強力壯的男人們大概都去山上打狼了，家裏的人也不出來，而且這裏偏僻草木深，她和狼躺在這裏，不怕被人發現。
“我問你答，是的話點頭，不是的話搖頭，明白嗎？”
狼點了點頭。
“以後你是不是得聽我的話了啊？”
不情願地點頭。
“只有你聽得懂人說話？”
點頭。
“你是前一段剛從深山裏來到這裏的嗎？”
點頭。
“附近狼的分布是什麽樣的？”
點頭三次，頓了一下，又點了四次。
“原來有三匹，後來你們的族群來了四匹？”
點頭。
“吃了老李家豬的是你嗎？”
搖頭。
“你也是來捕食的是吧？”
猶豫了一下，點頭。
白果笑：“那你還真是不幸。”
沉默。
“你會不會帶着家裏狼來找我報仇啊？”
堅定地搖頭。
白果輕笑：“不錯。”
“這附近的小孩子都不準吃，尤其是一個比我高一點的特別好看的男孩子，知道嗎？”
狼投過來一個複雜的眼神，白果竟然福至心靈地理解了。
“你說分不清人啊？”白果點了點頭，“也是，狼都是聞氣味的，而且跨種族識別障礙嘛，我懂。他叫雙磊，也叫陳生，有空我帶你認識一下他。”
狼：并不想有空。
“他現在估計沒法出來呢，”白果下意識地順着手下的毛，“你先回去吧，這一段時間帶着你的夥伴往裏面躲躲，別往這邊來了，被打了怎麽辦？”
狼微妙地白了她一眼，白果立刻白回去：“被我打是打輸，被別人打可就直接打死了。”
白果站起來：“行了，先走吧，等着一段風頭過去你到月亮圓的時候悄悄來這裏找我啊，知道月亮嗎？就是晚上天上會發光的那個東西，記得不要被別人發現，知道嗎？”
狼被順毛順得舒服了，好像連之前受的傷也沒有那麽痛了，它在白果起身的一瞬間立刻翻身站起。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無害小人兒，狼有點懷疑，這麽小這麽柔弱的身體究竟竟是怎麽爆發出那種力量，尤其是那種你死我亡的氣勢，此時竟然被收斂得如此完全。
白果絲毫沒看出狼的思緒，她拍了拍狼的腦袋，摸着它左耳獨特的黑色耳尖：“我以後就靠着左耳來認你了啊，行了，走吧。”
狼趁着周圍無人離開了，白果果看見它回頭之後又揮了揮手，等到狼的影子徹底被淹沒在山林之中，白果松了口氣準備收拾一下殘局，她剛剛彎下腰，就冷不丁聽到背後傳來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音。
白果小小的身影霎時凝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