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的名字〔三〕
鑒于比丘在之前的幾年中熱衷于吃掉孤魂野鬼,也充當了類似保護靈的角色,白果并沒有對它趕盡殺絕,但是自己貪嘴還間接讓鬼氣影響了喬眉,總得受點懲罰。
“你讓我去保護喬眉喬格兩個人類!太過分了吧!”比丘氣得瞪大了眼睛,沒有了劍氣束縛的黑團子在空中一彈一彈,“我是妖怪!不對他們下手就很難得了好嗎?你竟然還要我去保護?”這是對它妖怪身份的不尊重!
黑團子氣到變形。
白果輕描淡寫說道:“那你就等着被它吃掉吧。”她指了指蠢·蠢·欲·動的白團子蝴蝶結。
比丘一滞,它以速度和隐匿見長,活了這麽久從來沒遇見過這種絕對壓制的情況,一時間氣不過就發了小脾氣,忘了對面是個比它厲害很多的鬼。
它垂頭喪氣道:“那要保護到什麽時候?總不能一直到死吧?”
“不用那麽久,等我把事情解決掉離開就成。”就怕它到時候不願意走,白果暗笑。
“那好吧。”等它抓到機會一定要啃她一口!
白果笑笑,比丘的事解決了,那麽接下來就是喬格。她讓流連看住比丘,自己光明正大地飄進了喬格的卧房。
沉睡的青年安安靜靜地側躺在床·上,薄被蓋到了下巴,身前的被子下鼓鼓囊囊的。
白果好奇得不得了,她記得喬格是穿了睡衣的,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被子一角,看見了——一個毛絨玩偶。
……為什麽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會抱着一個玩偶睡得這麽香啊!
白果被自己的手欠給驚到了,連忙放下被子,卻因為動作有點急不小心蹭到了他搭在枕邊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倏忽擦到的熱度,白果像是被燙了一樣将手縮了回來,她“嗖”地一聲将自己半截身子藏進牆壁裏,心髒咚咚咚咚跳得飛快,完全是被吓的!心驚膽顫地看青年手指動了動,長睫抖了幾下才重新平靜下來,她終于放下心。
拇指摩挲着無名指的指尖,直到那異樣的溫度消失,她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然後她才想起來,就算喬格醒過來,也看不見自己啊,自己幹嘛要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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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腦袋,白果看青年已經再次沉睡,深吸一口氣,飄到他的正上方,一個旋身向下,在肉·眼不可見的光輝之中消失在青年的身上。
***
第一次進入別人的夢境,白果有些新奇地四處張望着。叫做“科學”的人告訴我們,夢境是人潛意識的體現,白果之前是信的,現在卻有點不确定了。
喬格的夢裏,簡直是……異彩紛呈,她看着周圍無數個散發着不同色彩的星光,似是将一整片藍紫星空都搬進了夢裏來,幾乎讓人眼花缭亂,她喃喃:“艾辭,不是說一個人一般兩三個星門嗎?他怎麽這麽多……”還都這麽耀眼。
艾辭也目瞪口呆:“……是啊,一般人的精神力能支撐五個就很了不起了,他竟然……這是什麽人啊?”
通常做夢的時候,人們會有時空和邏輯混亂的情況發生,往往會被解釋為夢中世界是由主觀操控的,邏輯都被主人吃掉了。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人們入睡後,會在夢之狹間構建出自己的夢境,構建完成之後就會形成一個星門,精神力越強,夢境越完整星光越耀眼。已經成型的星門不會相互影響,表現在夢境之中就是互不幹擾的獨立夢境;而那些未成形或者極其暗淡的星門,容易在星門的影響下糅合被吸納,就會造成夢境的雜亂無章。
像喬格這樣構建出一片浩瀚星空,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白果在星空之中漫步,看着色彩各異的星門,麻爪了。
“那怎麽找到關于喬眉的夢境啊?”她苦惱道,喬格說不定只是天生的精神力超強,這個可以以後再說,她要是找不到那個星門,怎麽幫喬眉把這事弄好。
“找不到就構建一個吧,應該可以把那個夢境吸引過來。”艾辭提議道。
白果想了想,這可能是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她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回憶着關于喬眉的細節,她的面前,有點點細碎光芒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逐漸凝成了喬眉嬌俏懂事的模樣。
在一顆散發着幽藍光芒的星門被吸納其中之後,白果在一陣眩暈之中進入了喬格的夢境。
暗黑的房間,柔軟的床,和床·上抱着玩偶側身睡着的青年。白果四處看了看,确實是喬格的卧房沒錯,怎麽會夢到這裏呢?
“咚咚咚!”寂靜的夜裏,急促的敲門聲将一人一鬼吓了一跳,白果反射性地看向門口,又轉頭看青年,果然,喬格已經被驚醒了。
他揉揉頭發,起身穿上拖鞋拍了拍皺巴巴的睡衣,皺着眉頭嘟嘟囔囔地往外走。白果仔細聽了一下,他說的是,“誰啊……深更半夜的……為什麽不按門鈴……吓到小眉怎麽辦……”
白果啞然,還真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啊,她跟着他往外走,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身紅裙子低着頭的喬眉。
除了沒有她的存在,這個夢和之前的事情一模一樣,白果耐心等着,直到喬格結束了活動重新躺回床·上,這次白果終于有空看清了那個玩偶——原來是個長耳兔。
随着喬格的又一次睡去,白果騎着雞毛撣子飛在空中等着變化,敏銳地感到空間似乎波動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低頭,看到剛拔掉的紅色雞毛又好好地待在原來的位置。
“咚咚咚!!”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敲門聲傳來,白果眨眨眼,在喬格之前到了門口,她看着低頭不語的紅裙姑娘和原本她的位置上站着的一只瘦瘦小小的惡鬼。
屋內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喬格如同之前的兩次一樣開了門,“小眉?”
暗黑的樓道裏,紅裙小姑娘慢慢擡起頭,露出漆黑的眼睛、慘白的臉色和嬌豔欲滴的血染紅唇,尖尖的虎牙在說話間若隐若現:“哥,我回來了。”
喬格被這樣的小妹吓壞了,他一把把她拉進屋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将那只惡鬼狠狠地關在門外。緊緊抓·住喬眉的肩膀,他盯着她的眼睛:“你還記得我是誰?”
喬眉歪歪頭,露出一個本應嬌俏現在看來卻詭異驚悚非常的笑容:“我哥啊,怎麽了?”
喬格勉強笑了笑:“外面的……那是什麽?”
全部被黑色浸染的眼球微微轉動,喬眉往外瞥了一眼,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白森森小虎牙:“儲備糧。”
喬格似乎是抖了一下,他努力鎮定着自己的聲線:“……把他弄走好不好?會弄髒家裏。”
“沒問題。”喬眉發出咯咯的笑聲,白果似是察覺了什麽,趕忙閃身去看那只惡鬼,正好看到了它被外力壓迫至極點然後猛然潰散的場景,凄厲的嚎叫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封在扭曲的鬼臉之中,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它存在的痕跡。她又看向看起來緊張兮兮的青年,若有所思。
精神力強悍的人往往第六感比較強烈,看來他已經對喬眉的事情有了隐隐的預感,只是夢裏的喬眉這麽可怕,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喬格似乎看到了那只惡鬼的下場,明明該很緊張的,卻莫名覺得有幾分安心,冰涼的指尖有些顫抖地拍拍她的頭,他看到自己的指甲已經被寒氣激得泛起了青紫色,毫無血色的唇微微開合:“沒事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他喃喃着,神情已經有些恍惚,對緩緩湊上來的森白牙齒也毫無反應。喬眉湊在他的脖頸邊,森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鮮美的血肉和靈魂,冰涼陰寒的氣息滲進睡衣領子,讓他透骨生寒。
眼看着兩個人一個呆一個厲,白果在即将咬上的前一刻出手了,她是外來者,除非一開始主導人有意控制,這夢境對她毫無影響。一道白光分開了兩人,喬格慘白着臉跌坐在地上,臉色頹敗目光空洞無神,喬眉則憤怒地顯出了利爪對白果發起了攻擊。
身為夢境的構建者之一,她輕輕松松地壓下了喬眉的動作,将被窗簾捆成粽子的喬眉丢在一邊,她蹲身輕拍喬格:“喬格,喬格?”
喬格終于從幻術中回過神來,看向身前白影的眼神滿是驚訝:“你是誰?”
白果白他一眼:“你管我是誰?這只鬼你準備怎麽處置?”
由于她刻意模糊了五官,喬格下意識忽略了她的表情,順着她的指引看到了不斷掙紮的喬眉,他皺緊了眉頭:“她……什麽時候變成鬼的?”
“今晚十點。”白果掐指一算,開口胡說。
“是誰害了她?”喬格眼神裏滿是疼惜和憤怒。
白果搖搖手指,一臉高深莫測:“可不是有人害她,這是天劫。”
他一臉莫名其妙,語氣裏有些惱怒:“你不要來糊弄我。”
“糊弄你幹什麽?白白折了我的功德。”白果仗着他看不清自己的臉,一臉淡定地胡說八道,“這個小姑娘先天多難孤苦無依,如今過了這一命劫,又遇上了貴人,以後氣運就都回歸了本身,富順安康之命,好着呢。”
“……真的?”喬格半信半疑,他總覺得對面這個神秘人奇奇怪怪的。
白果挑眉:“你不相信我?”她打了個響指,“那就先給你證明下,醒過來的時候記得看表,三點二十六分。”
喬格正想說什麽,忽然一陣眩暈傳來,他猛地睜眼坐起,又突然抓起鬧鐘,在夜光燈的光線中,秒針“嗒”地一聲走過了三點二十六分的最後一步。他死死盯着鬧鐘看了很久,夢裏的……都是真的嗎?
“你還在嗎?我相信你了。”他扭頭,看着空空的卧房,四處搜尋着那個白色身影。
“真的?”白果坐在雞毛撣子上幽幽地顯出身形,小腿在空中一蕩一蕩的,連着裙角也劃出一道波浪線。
“……真的。”出于禮貌,他微微別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能和我仔細說說喬眉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