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唐霁站在藏翠樓後門吹了會風,散了散身上的酒氣,與其他常年鎮守邊關的将士們不同,唐霁并不喜歡飲酒,若不是今日笛榕落拉着他來,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踏足這種地方的。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估摸着笛榕落也玩夠了,唐霁轉身準備送笛榕落回府,總不可能真讓一個嫁做人婦的人在妓院裏玩一晚上吧。
唐霁剛走到樓梯上,濃妝豔抹的老鸨便從二樓急匆匆的走下來拉住了他,“哎喲,公子……”
老鸨把來了個橫沖直撞的貴家公子找笛榕落的事情一股腦的跟唐霁抱怨了,唐霁細細的問過了那個貴家公子的相貌衣着,心中便隐隐有了底,心知肚明的往那老鸨手上塞了錠銀子,老鸨便笑眯眯的前去招呼其他客人。
唐霁看了一眼笛榕落所在的房間,木門緊閉着,自嘲的輕笑一聲,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罷了,清官難斷家務事。
房間內,笛榕落皺着眉努力的想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只見幻覺裏的千晗景放開握住她酒杯的手,坐在了她的旁邊,張口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
“你真是長本事了!真以為本王管不了你了?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是你一個王妃該來的嗎?還敢跟那個姓唐的一起出來,你……”千晗景一坐下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嘴巴一直不停的叱責着笛榕落。
笛榕落腦袋一片混亂,只感覺到耳朵邊一直嗡嗡嗡的響,看着幻想裏的千晗景一張薄唇一張一合喋喋不休。
笛榕落惡向膽邊生,放下依舊固執的拿着酒杯的手,兩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抓住了身邊千晗景的衣領,将千晗景猝不及防的拉近到了眼前。
然後,世界安靜了……
笛榕落舒适的輕嘆一聲,沾滿酒氣的雙唇不住摩擦着對面的薄唇,粗魯野蠻的張口啃噬着香香甜甜軟軟糯糯的“桃花糕”。
唔,耳朵根終于清靜了,這桃花糕也比往日的更為甜潤,世界真美好……笛榕落迷迷糊糊的想着。
千晗景的腦子轟得一下仿佛被巨大的鐵球擊打過一般,一片空白的愣在原地,甚至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感受到下唇一陣刺痛,千晗景手忙腳亂的推開了已經神志不清的笛榕落,這女人,居然還咬他,她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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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榕落剛嘗了一口今日格外香甜的桃花糕的味道,就被強制的推開了,霎時不開心的皺眉又準備湊上前去繼續撕咬。
千晗景的下唇還隐隐作痛,用舌頭輕舔過後似乎還有鐵鏽味,眼見着這個雙眼迷離的女人還欲上前,立馬想也不想的驚慌的用雙手扶住笛榕落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喂,惡婦!你看清楚我是誰!”
打死他也不相信,笛榕落會在清醒狀态幹出這種事情,太可怕了……
笛榕落被大力搖晃了幾下,部分的意識回歸到了身體裏,渙散的雙目漸漸聚焦,看清了眼前坐着的人是誰。當即不悅的撇撇嘴,一巴掌大力的打到了千晗景的腦袋上。
千晗景被笛榕落一巴掌給打懵了。本來他就還沒從笛榕落主動啃噬他這件事裏面緩過神來,眼下又突然被笛榕落打了一巴掌,當下張大了嘴巴摸着腦袋無辜的不斷眨巴眼。
笛榕落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千晗景的驚愕,只自顧自的說,“死病秧子!跑哪兒去了!”
千晗景一張娃娃臉僵持着不知作何反應。病……病秧子?原來在這惡婦眼裏他就是這樣的人?!還他跑哪兒去了?這惡婦還真會倒打一耙啊!
沒等千晗景發火,笛榕落繼續不悅的說,“天天就知道找女人侍寝,你是精蟲上腦嗎?!”
呵……呵呵。千晗景真的是被氣笑了,到底是誰一手給他安排了那些個奇奇怪怪的女人侍寝啊!
“不就是難以受孕嗎?小爺……小爺我還不稀罕生孩子呢!”笛榕落犟着脾氣打着酒嗝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盯着眼前幻想出來的千晗景,只是那語氣之中藏着她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委屈與不甘。
笛榕落少時曾幻想過自己會嫁給什麽樣的人,想來想去也無非是爹爹給介紹安排的一些幼稚又自傲的京城公子哥。笛榕落自幼喪母從小便早熟,她本來以為自己想的很清楚,前半生能夠遇見笛瞑做她的父親,讓她無所顧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已是不易,若是嫁作了人婦,雖說自己做不到以夫為天,但是旁的主母妻子能忍的她也一定能忍,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包含了自己的丈夫納小妾一事。
在中秋宴會之後各個官員争相往景王府裏塞人一事當中,笛榕落便覺得自己處理的很好,不聽不管不問,完美的诠釋了一個大度的王妃應該有的一切表現。那時她甚至還在心中暗暗慶幸,若是那些個美人進府之後,也許千晗景便不會再對她感興趣,也許她就能繼續安安心心的待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被任何人打攪。
可是一切似乎都在他們兩人秋季狩獵遇難之後變了。她下定決心敞開心扉試着去接受自己的夫君,更是在千晗景生死未蔔的時候明确了自己以前一直自我欺瞞所隐藏的心思。她知道,也許在她自己都不了解的時候,便已經讓那個傲嬌又自戀,臭毛病一大堆的病秧子走進了自己的心裏。
若是笛榕落不在乎千晗景,不管千晗景是佳麗三千,還是獨寵一人,與她都無半點關系。可是,笛榕落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親自去安排了人給千晗景侍寝,然後獨自一人不願面對現實的拉着唐霁跑來這種地方醉生夢死。
若是幼時她未曾因為追求功法而在寒冬之日入水修煉,若是她那日未曾帶千晗景一同騎馬郊游,若是她恰好沒來月事,若是兩人沒有摔進湖中,若是他們早一點被侍衛發現……
若是……是不是她就不會被太醫告知自己的身體再難受孕,是不是皇上就不會特意敲打她什麽無後為大,是不是她與千晗景就還有機會……
無心方可無情,現在的笛榕落,萬不可能再肆無忌憚的眼睜睜看着千晗景與旁人嬉笑怒罵親密無間,可是為何天意這般弄人……
“你是因為……難以受孕,所以才在本王醒來之後一直躲着本王的?”千晗景連續滾動了一番喉結,深深的看了一眼強忍委屈的笛榕落,一字一句沙啞着喉嚨問道。
這件事情除了曾經幫助笛榕落診斷的太醫與皇上之外,再無人知曉,笛榕落也不願給身邊的人徒增煩惱,因此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自己默默的憋在心裏,眼前借着酒勁說漏了嘴,幹脆也不再隐瞞,只當發洩般的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是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後為大!你說你娶了我還有什麽用?”笛榕落眼裏閃爍着水光,卻始終倔強的不肯流下,聲音尖銳語氣嘲諷的大聲沖着千晗景吼道,仿佛這樣就能夠刺痛千晗景産生奇異的快感一般。
被窗外的秋風吹的渾身冰涼的笛榕落在似報複似嘲諷的狀态之下吼出了這樣一句話之後便落入了一個并不溫暖卻充滿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藥香的懷抱。
笛榕落奇異般的安靜了下來,只聽得見面前之人快速而又不規律的心跳聲。
“笨蛋,我千晗景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的肚子。”千晗景滿眼心疼極盡溫柔的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女子。
笛榕落的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眼下坐在凳子上被身邊的千晗景一把抱在了懷中,發頂正巧磨蹭着他的下巴,帶來了輕微的瘙癢,就好像一只羽毛忽遠忽近的撩過了笛榕落最柔軟的心尖。
這個男人,他怎麽可以用這般篤定又溫柔的語氣向她這樣霸氣的宣告呢?
千晗景的一句話透過頭頂順着笛榕落的黑發一直傳進了她的耳朵,順着血管游走到了她的心髒最深處。笛榕落突然便覺得,就這麽與這大騰王朝的七皇子相守一生,倒也不是個壞主意。
“以後……不管有什麽事,我們都一起面對好嗎?”
理智告訴笛榕落,此時的千晗景正在景王府裏與別的女子翻雲覆雨一夜纏綿,怎麽可能會跑到這藏翠樓中來找自己一個名存實亡的景王妃呢?可是從感情上來說,笛榕落卻是怎麽都不願去想象千晗景與其他人在一起的畫面的,她寧願當做現在的一切都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千晗景,真的來找她了。
“好。”笛榕落閉上眼睛輕輕點頭,就一次,讓她就這麽放縱一次吧,明日醒來,她便又是那個無堅不摧的笛榕落。
千晗景何嘗不知道笛榕落現在在想些什麽,只不過不要緊,他們的日子,還很長。
良宵好景,一夜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