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十四節氣才剛剛過谷雨,但是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
叫慘嚎。
她靜靜的躺着,握緊了被角。
又屏息聽了片刻,最終是強閉上了眼睛。
謝靈玉渾身是血,緊緊抓着床沿,整個人像是一條被扔上旱地上的魚。鮮血蜿蜒着染紅了被單,流到了地上。可就算是這樣,皇帝還不放過她,仍死死揪着她,像瘋了一般摟着她的脖子用力撞擊。
滿身的鮮血和濃重的血腥味,讓謝靈玉看到了死亡。
她瞪大了被淚水和汗水模糊的眼睛,用盡了全身力氣去掙紮。可是皇上就像是看不見、聽不見,陷入了神智迷失的狀态裏,任她怎麽掙紮痛哭依然緊緊箍住她不放手。
“……痛,好痛啊……”
她撕心裂肺的叫,身後的皇帝還是發了瘋的撞擊,她好幾次險些要昏厥過去。在無邊的絕望中,她忽然從慘痛中驚醒,皇上根本就不對勁!
她極力扭過頭去看皇帝,皇帝雙眼無神,渾濁的眼珠子裏只有毀天滅地的欲火,整個人好像已經陷于癫狂的狀态。外界的聲音響動,他好像都聽不見。
皇帝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睜大了眼睛望着門口的方向,大叫到:“雪枝,來人啊,救命啊,皇上瘋了……來人啊……”
于大海等幾個喝茶回來聽到皇帝在臨幸靈嫔,也不敢打擾,又回去喝茶了。
等他們聽到慘嚎趕過來時候,謝靈玉已經不行了。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連雪枝等服侍靈嫔的人也被驚動了。
可是大家推開了門,只見皇帝在幸靈嫔,隔着紗幔珠簾,也沒有看到靈嫔身上的血,衆人都不敢貿然沖進去打擾。
都只在外面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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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海很是無奈憂心,心知皇帝是又魔怔了。皇帝自從煉丹之後,就時常會這般魔怔。有時候會召了幾個宮女一起臨幸,卻還是會弄得這些女子鬼哭狼嚎。
于大海幾個近身服侍的不敢将皇帝的反常往外聲張。皇帝魔怔起來,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就更不敢說出來讓皇上知道。只是,像今日這般嚴重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聽得謝靈玉叫聲越來越凄慘,于大海終于慌了。
靈嫔娘娘懷有身孕,如果被皇上弄得小産,皇帝醒過來他們這些旁的服侍的人肯定也要受牽連。
他慌得狠狠跺了跺腳,這時聽到謝靈玉一聲凄厲的慘叫,聽得他汗毛倒立,他知道大事不好了,再顧不得別的,一揮手就領衆人撞開門沖了進去。
看到滿床都是鮮血,衆人渾身的汗毛幾乎倒立起來。于大海魂都吓飛了,沖上去将皇帝拽住,大叫到:“皇上,皇上,靈嫔沒命了……”
可是皇上任他們呼喊拉拽,還是癫狂的動作,無法從發瘋中醒來。
謝靈玉忽然兩眼一直,痛到極致,一口咬在皇上的手臂上,活活将他手臂上撕下一口肉來,皇帝頓時痛得一耳光打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狠狠撞在牆上,霎時間就軟倒下去。
而皇帝也忽然渾身抽搐着倒在床上,于大海等人吓得呼天搶地的将皇帝扶下床榻,搬到龍辇上擡回了泰和宮。
齊少凡醒來時,一切已經結束。
嬷嬷已經将她帶回了朝夕殿,看到她一直昏迷不醒,嬷嬷一直坐在床頭抹淚珠子。
“嬷嬷……”她側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已經黑透了。
嬷嬷驚得彈起來,看到她睜開了眼睛,喜得又是哭又是笑:“娘娘,你終于醒了?你怎麽病成這樣呢?可吓死老奴啦。娘娘……”
“水……”
“哦哦……”嬷嬷連忙去倒了水,将杯子送到她的唇邊。
她支撐着坐起來,咬着杯子将一碗茶水喝幹,口中的焦渴才得以舒緩。
“娘娘,靈嫔被皇上弄得小産,當場就去了,你知道嗎?”
嬷嬷很是激動,也顧不得她的身體,就趕緊說了出來。
“狼心狗肺的東西,天天作威作福,現在總算得到報應了。可見是老天有眼,惡人自有天收!”
齊少凡默然片刻,開口問到:“皇上現在是什麽情況?有沒有讓人過來說什麽?”
嬷嬷道:“沒呢,靈嫔那個妖孽,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弄得皇上也昏了過去,現在宮裏都在傳她是個妖孽。肚子都那麽大了,還敢勾引皇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204、皇後要借機除了她
她松了一口氣,自己的算計成功了,謝靈玉的龍種是誰害的,都可以算到她的頭上。可是若是皇帝自己害的,皇上想将罪責怪到她的身上,那就說不過去了。
皇帝就算是懷疑她搞鬼,但也沒有證據,最多懲罰她一頓,卻也不可能有理由要她的命。
厲嬷嬷的大仇終于報了。
她身體還是有些疲乏,坐了一會就覺得頭重腳輕,只得又躺下。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聽到有人在撞門。
嬷嬷吓了一大跳:“老奴出去看看!”
嬷嬷說着就忙不疊跑了出去。
齊少凡心猜是皇上讓人來問罪了,強撐着坐起來,捏緊了被角。
嬷嬷倉惶的跑了回來,白着臉說到:“娘娘,不好了,皇後娘娘叫了人在撞門!”
齊少凡一怔,她只料到皇上會來,卻沒想過皇後會來。
皇後早就對她虎視眈眈,難道是想借機除掉她?
“去開門。”
“是。”嬷嬷心知不是好事,怕的厲害,顫顫巍巍的往外跑。
才一開門,兩個太監一把将她推開。
皇後邁着威儀的步子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
齊少凡走下屋檐,與她對上。
皇後目光在她渾身上下一打量,涼涼的一笑:“貴妃病得可真是時候啊。”
齊少凡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可不是呢,太醫說臣妾勞累過度,感染了風寒。咳咳……”
她拿帕子掩住了嘴巴輕輕咳嗽着。
皇後冷笑了一聲,也不解釋,向身後人一揮手說道:“給本宮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啊……”嬷嬷驚得面如土色,脫口就道:“皇後娘娘,使不得,你不能無緣無故搜我們娘娘的宮殿啊!”
被搜查住所,可是奇恥大辱,沒有搜出什麽東西來,娘娘就是白白受了辱;搜出什麽來,就是大禍。哪一種結果對她們都不利。
皇後輕輕撥弄着小指上的指套,儀态端方的開口說到:“靈嫔的侍女雪枝指證貴妃誣害靈嫔。本宮身為皇後,斷不能放任此等心思歹毒之人留在皇上身邊。——給我搜!”
宮人聽得命令,立即推開嬷嬷,沖進了她的寝殿。
齊少凡看着皇後,輕咳着問到:“不知道雪枝指證本宮如何陷害靈嫔呢?”
皇後笑了下:“那就看搜出的證據是什麽了。”
齊少凡心裏一緊,幸好她把西域香脂藏在了外面。
她也不怕皇後搜,便沒有再說話。
很快,一個內侍搜出了一只小盒子,腳步穩健的走到皇後面前拱手一跪道:“啓禀皇後娘娘,搜出了這盒可疑的香來。”
皇後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齊少凡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皇後接了盒子,讓人叫來了宮裏的調香師。調香師拿了香驗過,躬身回禀道:
“回禀皇後娘娘,這香裏摻了合歡香,正是用以引誘男子之用。這合歡香乃是千年難得的珍品,能催發欲火,用量過度的話,能使人神思恍惚,做出許多自己都不知道的舉動來。”
嬷嬷急的開口就要辯解,齊少凡立即給她使了一個眼神,嬷嬷剎住話頭,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将嘴巴閉上了。
皇後又笑了一下:“绾妃,你還有什麽話說?”
齊少凡盯着她手裏的香盒,沒有說話。
皇後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你可真聰明呀,給皇上用了這樣的香,所以皇上才會幸得靈嫔小産吧?證據确鑿,你跟本宮到皇上面前走一趟吧!”
“來人,将绾妃架起來!”
“是!”
齊少凡任人架住,沒有反抗。
一衆人風風火火,很快就來到了泰和殿。
泰和殿的守門太監見這麽晚了,皇後竟然帶了這麽些人來,連忙上來阻攔:“皇後娘娘,皇上已經睡下了,奴才不敢打擾,娘娘若有事,還是請明日再來吧……”
皇後道:“本宮有要緊事要見皇上!”
太監為難的道:“皇上真的睡下了,皇後娘娘有什麽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皇後道:“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你去回禀于公公一聲也行。”
太監不敢再推辭,便進去回禀了。
很快就出來說到:“于公公說皇上已經睡下了。請皇後娘娘明日再來!”
皇後聽了,就道:“既然如此,那本宮便明日再來吧。”
她轉身就對押解的人說到:“帶貴妃去慎刑司。”
齊少凡聽到這句話,心髒驟然一緊。她看向皇後,皇後臉上絲毫不在意,顯然是能不能見到皇上無所謂。她巴不得自己獨自來審。這樣就全由她做主了。
齊少凡有些不解,她跟皇後并沒有什麽大冤仇。
她為什麽非要她死?
皇後現在是擺明了要借謝靈玉之事除掉她,讓她獨自來審,她已經拿到了“證據”,到時候給她用大刑,逼着她畫押,不怕她不招,她招了,皇後一定會賜她一杯毒酒。
她絕對不能被帶去慎刑司,否則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看向宮門,這麽大的動靜,皇帝就算是睡着了,也該被吵醒了。可是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她的手心裏頃刻就起了一層冷汗。
皇上到底是真睡着了,還是要借皇後的手除了她?
皇後已經轉身走遠,押解的人也立即将她扣住要帶走。
她捏緊了手指,腦子裏飛快的想着主意。心念電轉間,她忽然想到嬷嬷先前跟她說,皇上昏過去了。
她立即有了主意。
她趁兩人不察,猛地将他們推開,一個箭步沖到宮門面前,指着那服侍皇上的太監大聲道:“皇上睡着了?你不要欺瞞皇後娘娘!我問你,皇上是不昏倒之後到現在還沒醒來?你們這些狗奴才,不給皇上請太醫,反而将皇上的病情隐瞞着,你們是何居心?”
就算現在這麽晚了,衆妃嫔得了消息,還是立馬就趕來了。就等着看靈嫔死後,貴妃是什麽下場。
聽到她這句話,大家都驚訝不小。
皇上在靈嫔的床上昏倒過去的消息,宮裏幾乎人人都知道。
但後面請了太醫,就說皇上醒了。
大家都沒有懷疑,但這時宮門鬧出這麽大動靜,皇帝都沒有反應,難道皇帝真的如貴妃所說,還昏迷着嗎?
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了,如果皇帝到現在還沒醒,那很可能再也醒不了了。
205、皇上不行了
只要這個消息傳出去,那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會有人借着皇帝的病情闖進宮來大做文章。
不管到時候皇帝有沒有醒來,那些人既然來了,只怕不願意空手而歸。到那時,宮裏可就要大亂了。
她這一問出來,泰和宮的太監吓得臉色都變了,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他有十條命也擔當不起的。他慌忙辯駁:“萬萬沒有,萬萬沒有,皇上早就醒來了,只是這會子睡下了。奴才們那敢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欺瞞皇後呢?”
齊少凡立即道:“皇上睡着了?我們這麽大動靜,皇上都沒有醒過來,皇上能睡得這麽沉?”
“皇上的聖體容不得一絲疏忽,皇上如此反常,你們都不當回事?你們就是這麽服侍皇上的?”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狼子野心之人,對皇權虎視眈眈?皇上平安,我們大家才能平安,你還不去請太醫來給皇上瞧瞧,若是皇上龍體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擔當得起?!”
那個太監被她連珠炮似的的話震得有些不知所錯,皇上雖然醒了,但皇上又昏睡過去了。太醫還在裏頭救治呢。他現在又不敢說出實情,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的猶豫慌亂被皇後看在眼裏,皇後頓時眯起了眼睛。皇上身邊服侍的人,輕易是不會慌亂的,一旦慌亂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先前說皇上醒了,她沒有多想。此刻看這個太監如此慌亂,難道皇上并沒有醒?
她已經知道宮鈴的秘密了,知道皇上命不久矣。而且她在太醫院有人手,知道皇上的身體不行了,皇上請了道長進宮修道,明顯是怕死,想要長生。
皇上要死,本來對她是好事,她總算熬到頭了。
她将來不用再看任何人臉色,再不用裝端莊賢淑,再不用夾着尾巴做人。等皇上一死,她就是太後,有家族的力量支持,她拿捏住太子完全不成問題。
可是,皇上要死就罷了,竟然有廢了她的心思。
她怎麽能不急,不氣?
她現在只想除了所有能接替她後位的宮妃。
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她心裏都有些沸騰。如果皇上到現在都還沒有醒,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或者說,這是一個讓皇帝永遠醒不過來的好機會!
父親已經請了南陵王回京,如果皇上昏倒還沒醒,那現在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皇後立即上前問到:“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皇上醒了嗎?皇上難道還沒有醒?”
太監被兩個威儀萬千的女人聲聲逼問,本來就心虛,頓時就露了怯,就有些慌了。
只是無力的辯解:“皇上、皇上真的是睡下了……”
皇後見狀,更加确信皇帝是沒有醒,心頭一陣壓抑不住的激動。這個消息不能傳開,成敗往往取決于誰取的先機。
她可不想被別人占了先機。
她立即就平靜下來,淡淡的說到:“好了,皇上今日本來就耗了神,睡的沉些,也可以理解。那就不要打擾皇上休息了。”
她說完,就迫不及待轉身要走。
她必須趕快把這個消息傳出宮給父親。
她大步走着,卻沒走兩步,大殿的門轟隆一聲,被人從裏面推了開來,大家齊齊回頭看去,就看到于大海打開門來,而在他的身後,皇帝正端坐在大殿的首位。
大殿兩角的九十一枚龍燭将整個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晝,皇上的臉色卻比六月的雷雨天還陰沉。
他的身旁還昂首立着一個白須道長。
只一眼,大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便是皇帝請進宮來修煉的無常道長。
于大海将門打開走出來,高聲宣到:“皇上宣各位娘娘進殿。”
皇後炙熱的眼神在看到皇帝安然無恙的坐在大殿裏的時候,閃過濃重的失望,她壓着眼中的惱恨,盯了皇帝良久,才邁步朝宮門裏面走進去。
衆人看到皇帝現身,臉上的恐懼也都散去了。趕來看熱鬧的衆妃嫔聽到皇帝的宣召,趕緊跟着皇後進去。
齊少凡等衆人都進門了,最後才走進大殿。
衆位妃嫔整齊的立在殿下,屈身向皇帝行禮。皇帝鐵青着一張臉,也沒有讓衆人起身,顯然是對于衆妃嫔半夜聚在他宮門外生事感到氣怒至極,皇上不發話,衆人都不敢起身。
齊少凡慢慢走到衆人的最後站定,也跟大家一樣屈身行禮。
她站定了,才擡起頭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皇帝的臉色并不好,烏青的眼圈以及蒼白憔悴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好像老了十歲不止,他彎着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仿佛是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齊少凡心想,皇上的身體看來真不行了。
只怕皇上是因為她的話,逼不得已才強撐起來,皇上現在身體不好,若是他昏倒的消息傳出宮去,有人趁機作亂,他都無力應承。
他陰郁的眼神直勾勾瞧着皇後,對于衆妃嫔屈身整齊列在殿下,他好似沒有看到一般。
皇後立了一會,只得老老實實的跪拜下來請罪:“臣妾該死,不知皇上已經睡下了,驚擾了皇上。皇上身體可好些了?”
皇帝的眼刀子在她身上淩遲了幾個來回,擡手一拍龍椅,板着臉說到:“身為皇後不做好表率,替朕協理好六宮,竟然半夜來朕的宮外喧嘩。朕看你是老了,不想做這個皇後了!”
安靜的大殿裏霎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皇帝竟然當六宮妃嫔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皇上說話可都是有深意的,難道皇上想廢了皇後嗎?
皇後的臉色一片慘白,指套深深的紮進了手心,卻像紮進了心裏。整顆心都在顫抖,皇上果然已經起了廢除她的心思。
皇上這是想在自己死之前除掉胡家嗎?
皇後嘴唇顫抖,心裏忽然恨意翻湧。就算她怎麽夾着尾巴,皇上都還是不會放過她,不會放過胡家。
她擡起頭,臉上的畏懼慢慢散去,看着皇上,不卑不亢的說到:“臣妾正是為了協理六宮,為了皇上的安危,才急着見皇上。”
皇帝看到她這副神情,頓時大怒,喝道:“到底是什麽事,快說!”
206、香是皇上賜的
皇後的臉白了一下,又恢複正常。她極力才讓聲音跟平常一樣得體,說到:
“皇上今日被人用了媚香,才致靈嫔小産,皇上的龍體也因此受到牽連。臣妾身為皇後自然不能放過此事。臣妾已經令慎刑司全力查辦此事。已經查出結果了,此事的幕後主使就是绾貴妃。”
“後宮明令禁止使用這等效用的香,绾貴妃卻為了一己私怨,竟敢對皇上用香,以致靈嫔痛失龍嗣。如此喪心病狂,臣妾以為決不能輕饒了她,還請皇上發落。”
皇帝聽了她的話,朝齊少凡看過來。
齊少凡正看着他身側的無常道長,這位道長手執拂塵,不卑不亢的立在皇帝的身側,雙眼含着精光,雖然發須花白,整個人卻是精神矍铄。
大殿中不少妃嫔也在偷偷瞧他,他卻目不斜視。
從前從未見他在衆人面前露相,今夜皇帝卻帶着他,不知道這會代表着什麽。
齊少凡猜測着,就見皇後說完,皇帝朝她看了過來。她連忙垂下頭輕咳起來。
皇帝滿眼陰郁,沉聲問道:“貴妃,皇後所說可屬實?”
齊少凡屈了屈身,将頭低得更低了些,虛弱的道:“臣妾并沒有做過此事,請皇上明察。”
皇帝看向皇後:“貴妃說沒有做過此事,你可有證據?”
皇後氣定神閑道:“臣妾已帶人親自去貴妃的宮殿內搜出了證物。慎刑司審問過靈嫔以及她的侍女,她們親口指證貴妃,現在是人證物證俱在。”
她說完,朝旁邊侍立的內侍道:“宣慎刑司女官進殿。”
內侍忙去了。慎刑司女官上了大殿,給皇帝行大禮:“微臣拜見皇上。”
“你将案情如實禀告給皇上。”
“是。”
慎刑司女官這就拱手說道:“靈嫔的侍女雪枝親口指證,是貴妃娘娘在靈嫔身上用了香,引得皇上幸了靈嫔,才致靈嫔小産。這是她的口供。”
她說完,将供狀奉上。于大海下來接了,拿到皇帝面前。
皇帝卻看也沒看,沒好氣的問到:“物證呢?”
慎刑司女官忙道:“物證乃是皇後娘娘親自帶人去朝夕殿搜出,在皇後娘娘手中。”
“拿上來!”
皇後将香盒交給于大海,于大海将香呈給皇帝,皇帝打開看了一眼。臉色忽然一沉,聲音也陰郁了幾分:“這就是你搜出來的物證?”
皇後點點頭:“此香含有禁香合歡香,經過宮廷調香師親自驗證,絕對無誤。慎刑司的人也在靈嫔的衣物上查驗出了此香。來呀,将人證和靈嫔的衣物帶上來。”
立即有慎刑司的人帶了雪枝進了大殿。
雪枝抱着一件血衣,進了大殿就哭成了淚人:“皇上,您要為我們靈嫔做主啊,就是貴妃在靈嫔身上用了合歡香,才導致靈嫔失了龍種慘死。”
聽到這話,衆妃嫔眼裏都露出了懼色,向齊少凡看過來。有人下意識往後退,仿佛她很可怕,跟她挨近了一些就會受到殘害。
皇後越發有了底氣,聲音淡然的道:“皇上也聽見了,靈嫔就是貴妃害死的,貴妃曾經在皇上面前立誓,靈嫔的龍種在,她的性命在。可是她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害死了靈嫔,害死了龍種,還想推卸到皇上身上。”
“她做出這樣惡毒的事,卻被雪枝親眼瞧見了,可見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皇上請發落吧,這事必須要給後宮一個警戒。”
皇帝直勾勾看着她,沒有發話。
齊少凡靜了一會,才開口說到:“臣妾有沒有給皇上用香,皇上最清楚,皇後娘娘如此大費周章,為何不問問皇上這個當事人呢?”
皇後冷笑:“你還敢問出這話來,你膽大包天膽敢對皇上用禁香,令得皇上失去神智,才致靈嫔小産。皇上當時失去神智,如何知道是怎麽回事?”
齊少凡笑了下:“皇後娘娘,你怎麽就那麽肯定,這個香會讓人失去理智呢?你試過嗎?”
皇後道:“此香經過宮廷調香師親自驗證。”
齊少凡又笑了下。
劉才人就站在她旁邊,看到她笑,瞪大了眼睛,一指甲蓋戳到她的鼻梁上來,震驚的道:“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迫害皇上,加害龍子,不知忏悔,竟然還笑,簡直是無可救藥!”
齊少凡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折,她痛得慘嚎一聲,氣急敗壞的喝道:“你竟然對我動手,你罪加一等!”
齊少凡對她淺笑了笑:“小小一個才人,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本宮讓你知道什麽是規矩。罪加一等這話你也有資格說?你是個什麽東西?”
劉才人氣得跺了跺腳,憤恨的瞪了她一眼,立即轉向皇帝告狀:“皇上,貴妃犯下滔天大罪,不知收斂,竟然在這裏耀武揚威,皇上,您快給她治罪呀!”
她說着,不停的跺腳。
她平日裏在皇帝面前露出這副小兒形态,皇帝會特別開心,可是今日,皇帝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只說到:“将她拉出去。”
“啊……”
劉才人完全不敢相信,皇上不發落貴妃,反而來發落她,她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朝皇上大哭大叫到:“皇上,您不愛臣妾了嗎,您怎麽能這麽對臣妾啊,您說過您最愛的就是臣妾啊,皇上……”
她的話引來一片嗤聲。
皇後見皇帝遲遲不作定論,就催促道:“還請皇上給貴妃定罪。”
齊少凡立即搶在皇上之前先開口說到:“皇後娘娘,你誣陷臣妾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我這盒香的來路嗎?”
“你不妨去內務府調查調查,我這盒木蘭冷香,可是皇上禦賜。我今有一個問題不明白,皇上賜給臣妾的這盒香,當真有**,令人神智喪失之效嗎?——不知道皇上賜給臣妾這樣一盒香是什麽用意呢?”
“什麽?”整個大殿爆發出一片低呼。
皇後驚得臉色大白,她根本沒有想過這盒香是皇上賜給貴妃的。
她當即反駁到:“就算這香是皇上所賜,可是你也不能用到靈嫔身上!”
207、獻策
齊少凡還是有些虛弱,可是臉上的笑容卻令得她顯得容光煥發。她立在明晃晃的大殿中央,捏着帕子的手負到了身後,風吹得她群擺微微翕動。
她的手指漫不經心的絞着帕子,渾身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輕松,讓她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雍容自在。
她輕笑了笑:“皇上賜的香,怎麽會是害人之物?皇上會賜香害臣妾嗎?當然不會!”
“皇後你讓調香師做僞證,是想置皇上于何地呢?”
她走到調香師面前,問到:“你說,皇上會賜一盒有問題的香給本宮嗎?”
調香師慌亂的垂下了頭,他當然肯定。只是他沒有想到這香會是皇上賜給貴妃的,皇上現在不發話,他哪裏還敢亂說?
齊少凡又走到雪枝面前:“既然你親眼看到我将香塗到靈嫔身上,你為什麽不說呢?”
她看了看她手裏的血衣:“這件衣服,都被血染的看不見了。沒有血腥味,還能聞到香味,這個香分明是剛塗上去不久的……”
她轉向皇後說到:“不知道是誰要陷害我,竟然把證據做得這麽蹩腳。”
皇後臉上好比打翻的調色盤,一會白,一會紫。咬着牙反駁到:“皇上的賞賜,又非他親自挑選,他又如何知道這香的功效?你休要借着這個借口逃脫罪責!”
“好,就算皇上不知道。那本宮用了那麽久,怎麽沒見皇上幸過本宮?本宮照料靈嫔時,可是天天在皇上面前晃呢。”
“再者,你不妨塗一點在身上,看看皇上會不會把你幸死!”
皇後氣得一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帝這時抓起茶碗,狠狠砸到她的臉上,怒道:“你竟然弄虛作假陷害貴妃,還敢半夜鬧到朕的面前來,你當朕是死的嗎?!”
皇後躲避不及,一杯冰冷的茶水潑了她一臉,茶葉挂了滿臉。杯盞從她臉上滾落,滾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她額頭被砸出血來。
她幾乎要殺人,滿眼噴灑着壓抑不住的怒火,還有難以承受的恥辱,捂着臉大聲反駁到:“臣妾沒有陷害貴妃,臣妾最多是失察之罪,皇上怎能如此對待臣妾?”
“此事都是慎刑司查辦,臣妾沒想到他們辦案不力,竟然是有人誣陷貴妃,應當讓慎刑司查個水落石出……”
慎刑司的人見自己要背黑鍋,吓得也跟着跪了一地,磕頭求饒:“皇上,冤枉啊……”
雪枝也急了,那不是擺明了是她在害貴妃嗎?她趕緊撇清:“奴婢冤枉,奴婢都是被屈打成招的啊……”
皇上怒道:“是被誰屈打成招?”
雪枝聽得皇上問,立即明白過來。
皇上打了皇後,顯然是很讨厭皇後,這樣特地問她,明顯就是想要聽到他想要的答案。
雪枝當即回到:“是皇後……”
皇後回頭惱恨的瞪了她一眼,喝道:“閉嘴!”
皇帝擡手狠狠一拍龍椅,厲聲朝皇後喝道:“心腸歹毒的東西,滾回你的鳳陽宮,給朕好好面壁思過,沒有朕的允許不準踏出鳳陽宮半步。”
他的目光轉到其他人身上,“都給朕滾出去!”
“是,臣妾告退……”
衆妃嫔慌不擇路的趕緊退出大殿。
皇後雙手用力捏着衣擺,眼中射出利刃般的寒光,皇上竟然根本不在意宮鈴的傳言,竟然選擇為難她。她陰森森的将齊少凡看了一會,才轉身走了出去。
一直到所有人都退下了,齊少凡朝皇上行了一禮:“臣妾有句話想跟皇上說。”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仿佛盯住獵物的鷹隼。
“朕好久沒有與你下棋了,于大海。”
齊少凡劇烈的咳嗽起來,擡起蒼白的臉,勉強擠出一點虛弱的笑容:“臣妾染了風寒,不敢靠近聖上龍體。臣妾說完話就走。”
皇上森森一笑,浮腫的眼睛令他看起來很是疲憊憔悴。他弓着腰,手用力撐在膝蓋上,聲音裏透着乏力,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一般,強撐起來說到:“朕是真龍天子,得上天眷顧,福澤綿厚,朕何懼這小小風寒。于大海!”
他已經叫了兩遍,于大海再不敢遲疑,忙命人去擺棋。
聽說皇帝從前很喜歡和謝绾下棋,兩人在一起更多是通宵達旦的下棋。沒有人比皇帝更清楚謝绾的棋藝。
如果她和皇帝下棋,勢必會被皇帝識穿。以皇帝的冷情多疑,皇上一定會殺了她。
于大海很快将棋盤搬了上來,皇帝朝她招手。
齊少凡心裏七上八下,卻也不能再推阻,硬着頭皮慢慢走上前,在皇帝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般近處看,皇帝的臉色浮着不正常的潮紅,鬓角也全是汗珠。看來皇帝是強撐着起來的。也許靜空師太的消息沒有錯,一個月不到皇帝就精神大變,十有八九是快不行了。
皇帝為難皇後的心思太明顯了,這樣好的機會除掉她,皇帝竟然默不吭聲。不過,也難怪了,皇上留着她還有大用。
她一直擔心皇上要她的命,真是擔心的太多餘了。
看皇上竟然朝皇後動了手,十有八九,他是打算要收拾皇後及胡氏一族了。
他一直忍着沒動胡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這麽着急了,是不是他的身體真的不行了,他察覺到了自己時日不長,所以急着在自己死之前清理掉胡氏這顆毒瘤呢?
想到這裏,她心頭一緊,這樣存亡絕續的關頭,魏青去哪兒了?為什麽這麽久還不回來?
她正想着,皇帝的聲音傳來:“你先。”
“……”
她沒有推卻,順從的拾起帥走了一步。
皇帝猛地擡頭瞧她,她靜靜的垂眼望着棋盤。
皇帝開口到:“朕下了這麽多年的棋,碰到第一步就走帥的人只有你一個。”
齊少凡以手掩口輕咳了一陣,擡起眼睛看着他,道:“皇上實力太強,臣妾若是墨守成規,這樣一步步慢慢的算計,耗時勞神不說還會損兵折将。若要在短時間內贏得皇上,就必須出奇制勝。”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狐疑:“哦?出奇制勝?”
“嗯。敵人若太強大,便要想法子掣肘,亂其心,擾其智,令他們一開始就處于下風。”
208、逢兇化吉
皇帝聽出她話中含有深意,雙眼瞬間閃爍出兩道精光,正襟危坐道:“如何亂其心,擾其智,令他們處于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