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十四節氣才剛剛過谷雨,但是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
”
齊少凡道:“人人都認為,帥乃坐鎮之用。殊不知,有時候走帥才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皇帝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沉聲問道:“怎麽說?”
齊少凡忽然拿走了自己的“帥”,比劃道:“兩方交戰,如果我方無帥坐鎮,對手是不是會放松警惕?激怒對手,叫對手忍無可忍,他們勢必會反。待他們将狼子野心暴露出來,進了我們的陣營,那時帥從天而降,便可民心所向、名正言順的将其甕中捉鼈。”
皇帝渾濁的眼睛一瞬間精光大作,身體都有些搖晃:“無帥坐鎮?!”
他滿額虛汗,手極力撐在膝蓋上。看樣子身體很不舒服。
齊少凡這時也做出一副無力不适的樣子,端起一旁的茶碗,想要喝茶,可是她手上無力。茶碗才端起來,一下子沒有捏穩,茶水潑了出來灑了一身。幸而她及時抓住了茶碗蓋,茶碗才沒有失手摔下去。
“啊……”她燙得站了起來,下一刻,立即俯身向皇帝請罪:“臣妾在聖上面前失儀,臣妾該死……”
她刻意将全部濕透的衣擺抓着,讓皇上看清楚,她現在已經沒辦法陪他下棋了。
皇帝還沒開口,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後的無常道長忽然開口說道:“皇上還是回去歇息吧。”
齊少凡聽他聲音不卑不亢,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他昂首立着,執着拂塵,渾身帶着一股目下無塵的仙氣。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她的打量,他忽然朝她斜睇了一眼。
只是輕輕一瞥,他就轉回目光看向皇帝。皇帝大概是真的身體不舒服撐不住了,竟然半句怪罪的話都沒有說,就朝她揮揮手,讓她出去。
齊少凡松了口氣,連忙做出恭敬的樣子告退出來。
她跨出門檻,宮門就在後面被內侍給關上了。臺階上的燈光剎那間被斬斷。她立在巍峨的紅漆門前,望着下面的漢白玉臺階。
風從身後撲來,吹得她有些站立不穩,原以為今夜會九死一生,沒想到再一次逢兇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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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皇帝的反應,應該不會再想要殺她了。
她邁步慢慢走下臺階,提着的心,終于落了地。
走下臺階,一擡頭就看見嬷嬷和小菊候在庭前等她,看到她出來,兩人連忙舉着燈籠迎了上來。
嬷嬷急道:“娘娘,你沒事吧?”
齊少凡搖頭:“沒事。”
嬷嬷雙手合十,滿眼慶幸:“阿彌托福,還好你沒事。”
齊少凡看到小菊有些意外:“小菊怎麽也來了?”
嬷嬷忙道:“老奴怕娘娘有事,所以去了壽康宮求太後,小菊姑娘是太後派過來的。”
齊少凡拉了小菊的手,感激的說到:“大半夜的,驚擾了太後娘娘了吧?太後娘娘宅心仁厚,本宮該到她跟前道一聲謝,只是現在太晚了,就煩小菊姑娘替我向太後娘娘問聲安,本宮明日再去向她致謝。”
小菊屈身向她行了個禮,笑道:“娘娘言重了。娘娘平安無事就好。奴婢會向太後娘娘轉達,娘娘身體抱恙,早點回去歇着吧。”
齊少凡又跟她客套了兩句,才各自回去。
回到冷清的宮殿,兩人進去關上了門。根本沒有留意到,宮殿拐角處的兩個身影。等門徹底阖上。才從拐角的陰影裏走出一位雍容閑雅的中年女子與一位嬷嬷。
兩人望着緊閉的宮門,良久,嬷嬷面色沉重的說到:“看來厲嬷嬷說的不假,她這麽久都沒有來看你,只怕是真的忘了前塵往事了。太妃,……我們再這麽觀望下去,會誤事的吧?”
太妃死水般沉寂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聲音裏透着蒼老道:“她到底是忘了,還是被人偷龍轉鳳了,不得而知。”
“現在宮外的幾位也遞消息進來,說她很有些問題。而且,她已經帶着謝家投靠了七王爺,若是我們貿然告訴她真相,很可能給我們所有人帶來滅頂之災。”
“現在王爺不在宮裏,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行計議吧。”
嬷嬷皺起了眉,憂心忡忡道:“如果她是因為那場大病導致失憶之症,這些就都能合理解釋了。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我們就先與她見面,探探她的底吧?”
太妃立即搖了搖頭:“不可,你忘了,我們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現在她情況不明,我們如果貿然接近她,很可能會暴露自己。”
“而且王爺先前曾去探過她的底,還是等王爺回宮了再說吧。”
嬷嬷看了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到底沒有辯駁。
兩人這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齊少凡根本不知道門前的一幕,沐浴完就睡下了。
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她的病就好了。
想到昨夜嬷嬷到壽康宮向太後求救,太後沒有坐視不理,她想,在這宮裏只有太後待她有幾分真心。
她起來便帶着嬷嬷到了壽康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見她安好,也就放了心了。
陪太後說了回話,她回宮關起門便閉門不出了。
她每日裏除了抄經便是去後面未央湖釣魚,這天她正在亭下釣魚,忽然看見太子從長堤上走了過來。
太子老遠看到她,就開心的朝她招手,叫着“绾妃娘娘。”
齊少凡有些驚訝,她借着養病的借口,讓嬷嬷把大門鎖了,閉門謝客。太子竟然從未央宮那邊找來了?
不過,人都到面前了,她也不好把人趕走。笑問道:“太子殿下怎麽過來了。”
太子看她笑,就笑得更開心了:“我好久沒有看到你,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你,你的病可好了?”
齊少凡笑了笑:“好了。”
太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見她雖然笑容冷清,但精神确實不錯,就放下心來。
齊少凡又問:“太子殿下課業繁重,怎麽有空來本宮這裏?”
太子朝她狡黠的一笑,低聲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你偷偷溜出來,不怕你父皇生氣?”
209、這是鴻門宴
皇帝大抵也知道太子無力擔當大任,因此請了太傅親自給他授課,想要悉心栽培他。對他管教的十分嚴格。宮中人人都知道太子課業繁重,但太子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總愛溜出去玩,沒少被太傅打板子。
太子雙手托腮,緊挨着她坐着,聽她這麽問,就道:“最近南陵王回京,朝中人人都為這事忙得人仰馬翻,太傅忙着,父皇也忙着,都沒空管我。所以我就溜出來了。”
太子說完,往她面前湊近了些,定定的望着她的臉,又說到:“绾妃娘娘,你知道南陵王嗎?”
南陵王的事,齊少凡也是剛知道。
南陵王是皇後的胡氏一族最大的依仗,他與魏青一南一北,戍守着大魏的門戶。
南陵王是皇帝的叔輩,在南方經營多年,根基不是一般雄厚。他回來的很突然,也許這是皇帝急于要收拾胡氏一族的原因。
只是,齊少凡并不想跟太子讨論這個問題。
她便轉開了話題:“太子口渴嗎,進屋喝杯茶?”
“好啊!”太子立即開心的站了起來。
齊少凡放下魚竿,領着他回宮殿。
兩人走到回廊下,看到嬷嬷正在指揮人安裝窗紗。看到她領着太子出現,衆人立即上來行禮。
齊少凡道:“給太子殿下奉茶。”
“是。”嬷嬷連忙去了。
進了屋,她和聲道:“太子坐吧。”
“嗯。這是我送給你的茶,我下次再給你送一些來。”太子喝了一口茶,嘗出茶味,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邊喝茶,邊沒話找話。
齊少凡敷衍着,待到一盞茶喝完,她笑道:“你父皇若知道你溜出來玩,恐怕要罰你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太子神情裏有些失落:“那我走了。”
齊少凡對他笑笑:“太子慢走,本宮就不送你了。”
他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走了,走了幾步,他又急忙轉過身回來說到:“绾妃娘娘,過幾天是你的生辰,我今天特地是來給你送生辰禮的。到時候我不一定能溜出來,所以今日先給你。”
齊少凡有些驚訝,他竟然還記着她的生辰?
太子說着,就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鼓囊囊的的東西,東西用帕子包着,他一層層将帕子掀開來,歡喜的遞到她面前:“給你。”
是一個木雕。
齊少凡有些意外,接到手裏看了一下,就更意外了,猶豫着問到:“這雕的是……本宮?”
太子用力點點頭:“是的。”
“你雕的嗎?”
“嗯!”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我的刀工不及十三叔,不太娴熟,有點醜。”
齊少凡拿着翻看了一會,笑道:“太子有心了,本宮很喜歡。”
太子聽她說喜歡,笑容變得無比的燦爛。只是,他再沒有什麽理由多留,只得戀戀不舍的告辭了。
齊少凡目送他消失在門外,輕輕拂拭手中的木雕,刀工很青澀,但确實是她的樣子。
她有些困惑。太子似乎很喜歡她?
可是這份喜歡來的實在是很莫名。
她将木雕包起來,放進箱子底下收了起來。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腳步聲,她走到門口,就見嬷嬷領着兩個太監走了過來。這兩個太監有些眼熟,好像是皇上身邊的人。
兩個太監見了她,忙躬身行禮:“貴妃娘娘,皇上傳召,請跟奴才走一趟吧。”
皇上身邊的人,從來沒有對她如此恭敬過。
那麽皇帝找她,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她也沒多問,就随他們到了禦書房。
走進內殿,一陣嬉戲聲傳來,她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皇帝正與滿屋子宮女追打嬉鬧,有些宮女還被剝了衣裳,看樣子是被幸過了。衆人與皇帝玩鬧着,有些很開心,有些忍着傷心。
她站在珠簾外面,頭皮有些發麻。這個狗皇帝真是越來越放浪形骸了。
領路的太監悄悄進去禀報,于大海點點頭,忙走到皇帝身邊附耳對他說了句什麽。皇帝這才推開懷中的宮女,說到:“都退下吧。”
他在榻上坐直了,衆女子連忙屈膝行禮,随即轉身魚貫着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光了,于大海忙走過來,掀開珠簾來請她:“貴妃娘娘請吧。”
齊少凡走進去向皇上行禮:“不知皇上召見臣妾有何吩咐?”
皇帝臉色慘白,眼圈比前些日子烏青的更厲害了。說話時竟有些氣喘,好像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他臉上也不見先前與宮女玩樂時的輕浮,端着一臉肅容,朝于大海揮了揮手:“于大海。”
于大海躬了躬身,這就從禦案上取了一卷黃絹卷軸,笑眯眯的遞上來:“南陵王回京,皇上打算為南陵王舉辦接風宴。如今皇後娘娘正在禁足,不便交與她操持。所以皇上特地将此事交與娘娘來操持。這是聖旨,拿着吧。”
齊少凡有些驚駭,擡起頭看向皇帝。
給南陵王舉辦接風宴?
南陵王可是皇後一族的依仗,這個時候,不把接風宴的操持給皇後卻給了她。皇上這是什麽用意?
莫非,這場接風宴是皇上為南陵王準備的一場鴻門宴?
皇上似乎看出她的困惑,沉聲說到:“你是個聰明人,朕不多說你也明白。接下來,便如你所言:軍中無帥。”
齊少凡心頭一震,軍中無帥?
皇帝這是打算用她獻上的計策了?
也就是說,這場宴會真的是鴻門宴。皇上要對付胡家了?!
皇帝看着她道:“這一局棋要怎麽下,就靠你了。你可不要讓朕失望。”
她心中又是一陣波動,皇帝竟然打算讓她來打頭陣?
可是,如“帥”真的不在了,她勢單力薄,怎麽鬥得過皇後和權傾朝野的胡家?
這可是铤而走險、九死一生的事情!
她替皇上出謀獻策,皇上現在竟然想把她架在火上烤!
本來南陵王回京,就是看着他的面,皇帝也該解了皇後的禁足。
可是皇帝沒有解除皇後的禁足,還将皇後的權力交給了旁人。南陵王和胡氏可以說是被打了臉,正是有氣無處撒的時候,她這個時候撞上去,不是找死嗎?
南陵王不敢把皇上怎麽樣,想要收拾她小小一個貴妃,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210、立她為皇後
皇帝對她無情無義,還想她替他賣命,真是找錯人了。
她當即擡起頭看向皇帝,不緊不慢的說到:“蒙皇上厚愛,臣妾從未操持過宴會,只怕會辦砸,還請皇上另選賢能。”
她說完,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
皇帝沒料到她會抗旨不遵,皇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臉色陣陣發青,陰鸷的目光直勾勾将齊少凡盯了片刻,才開口道:“朕要你來,就有非你不可的道理。此事牽涉頗多,一個不察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牽涉再多,也跟她半毛錢關系沒有。
齊少凡立即反駁:“臣妾無德無能,無法與皇後抗衡。恐臣妾會誤了皇上的事,請皇上另選賢能。諸位王爺,太子,雲妃,随便一個人都比臣妾有分量,皇上若用錯了棋子,一着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所以請皇上三思。”
皇帝臉色更加陰沉了:“事關重大,朕很快會離宮。諸位王爺不可能留在後宮主事;太子年幼,根本不是皇後的對手;”
“能在後宮主事的只有你、雲妃和霓妃,她們二人都不行。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選。而且,這個計策是你獻給朕的,必須由你來主控大局。”
他沒說為什麽不能雲妃和霓妃,齊少凡心裏卻非常清楚。
雲妃出身于國公府劉家,國公府的權勢僅次于胡氏。若皇帝讓雲妃來辦此事,無疑是和劉家合力收拾皇後一族,那麽等到皇後一家倒臺,那麽皇後之位就非雲妃不可。
國公府本來就是勢大,再立一個娘家權勢滔天的皇後來,那等于打死了老虎,又招來了狼。
所以,決不能讓雲妃來操持。
而霓妃出身青樓,琴棋書畫沒人能比過她,操持宴會,只怕她是真不行,況且,她這樣的出身來給南陵王操辦宴會。南陵王一定會認為皇帝是在羞辱他,簡直是把發難的借口送到南陵王的手上。
所以,這場交戰,還真的非她不可。
但是,非她不可又怎樣?
他非她不可,她就該去替他賣命嗎?
她跟他的立場可是對立的,這件事不再是後宮妃嫔間的勾心鬥角,而是一場真正的血雨腥風。一個不察,就會葬送自己的性命。
她又不是有九條命。她不可能為了一個敵人去罔顧自己的性命。
她跪着沒有動,皇帝見狀,臉上有了惱怒,又開口道:“此事若能成,朕絕不會忘記你的功績。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朕提。”
她淡漠的垂着頭,不肯妥協。
皇帝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于大海連忙上來奉勸:“娘娘,能給皇上辦事,可是天大的殊榮啊。您可千萬別一時犯糊塗,惹惱了皇上,惹惱了皇上,那可是小命不保啊。”
齊少凡當然明白,皇帝竟然開了口,肯定不容她拒絕。她若繼續執意不肯,皇帝一定會要她的命。既然她已經是砧板上的肉,那總該提一點過分的要求,才對的起自己吧?
她仿佛是聽了于大海的奉勸,才不甘的妥協了,開口道:“臣妾想要什麽,都可以提嗎?”
皇帝的瞳仁微不可察的縮了縮,眸光裏透出了幾分淩厲的寒光。威懾似的盯了她半晌,才開口問到:“你想要什麽?”
齊少凡側目看向窗外,看着鳳陽宮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了起來:“如果臣妾,想要皇後之位呢?”
“嘶——”
她才說完,就聽見旁邊幾個服侍的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而皇帝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眼光狠狠的釘在她的臉上。
齊少凡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毫無畏懼的彎了彎唇。
皇帝盯了她片刻,卻慢慢笑了起來,陰沉至極的笑容令得整個內殿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齊少凡也沒有慌,垂下眼睛不看他。
過了良久,皇帝舒緩的聲音才傳來:“好。……朕,答應你!”
齊少凡眼中到底是閃過了意外與錯愕,有些不敢置信的擡起頭看皇帝,他竟然答應了?
她其實也只是随口一提,皇帝若是拒絕了她這個請求,那麽接下來的請求,皇帝一定再無法拒絕。可是卻沒想到皇帝竟然真的答應她了,這簡直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帝看着她的反應,有些得意,唇角勾起一抹輕蔑森冷的笑意強調道:“朕是天子,朕一句話能要你的命。同樣,朕一句話也能給你無邊富貴。”
他說完,因為得意,放聲大笑起來。
齊少凡聽着他的笑聲,只覺得毛骨悚然。可是他笑着笑着,忽然臉色劇變,仿佛被烤熟的螃蟹,一張臉紅得驚人。額頭上的汗珠像豆子一樣往下滾。緊接着他渾身一顫,整個人倒下去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抽-搐着。
一屋子的人都吓壞了,于大海反應最快,飛快的沖上去從袖子裏拿出了一瓶丹藥倒出來喂給他吃下。
皇帝吃了丹藥,躺了約莫一兩分鐘,才好轉過來。
他坐起來,忽然森寒的目光朝齊少凡射來。
于大海等服侍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是諱莫如深。
齊少凡接到皇帝的目光,脊背上蹿過一股寒意,心髒頓時揪緊,她從皇帝的眼裏感覺到了殺氣。
看到皇帝這個樣子,她也非常驚駭,不知道他這是得了什麽怪病。如果他的這個病态讓人知道了,只怕接下來就會出大亂子。
她忽然明白過來,南陵王突然回京也是他想收拾胡家的原因,但他的病才是他真正着急于收拾胡家的原因!
看他這個病如此詭異,而且,短短幾天,他整個人精神大變,只怕他是真的快不行了。
齊少凡立即垂下腦袋,做出惶恐的樣子跪在地上沒有吭聲。
過了好一會,皇帝眼中的殺意才褪去,有些無力的對于大海說到:“給朕準備兩道密旨。”
聽到這個“兩道密旨”,齊少凡心頭一突,有些困惑。
為何要準備兩道密旨?
“是。”于大海應下,連忙去了禦案前拿了兩道黃絹鋪呈開來,皇帝走過去提起筆很快就将密旨拟好。拟好以後,又蓋了玉印。最後,才交給于大海。
于大海接了密旨,拿給齊少凡道:“娘娘請看。”
齊少凡穩住心神,鎮定的接下密旨展開來,只看一眼,她的內心便是一陣沸騰。
看着最後一行字:“……绾妃賢良淑德,以冊立為皇後……”她的心跳一陣狂亂,幾乎不敢相信。
211、另一道密旨是什麽?
她又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看了一遍,最後終于相信這是真的。
待心跳平靜下來,她忽然就起了疑。
皇帝憑什麽這麽草率就立她為後?
就算他是皇帝,那皇後的人選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定的,他至少也要與衆朝臣商議一下吧?他如此輕易就答應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且,他同時拟了兩道密旨,另一道密旨到底寫了什麽?
皇帝既然要用她,便不會要她的命了。她便大着膽子問到:“皇上為何同時立了兩道密旨,不知另一道是什麽,跟臣妾有關嗎?”
皇帝因為她的造次眯起了眼睛,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往兩側一扯,一掌擊在龍案上說到:“朕做事還需要跟你交待嗎,你可不要因為朕器重你,便有恃無恐!”
齊少凡低了低頭,不再追問。
皇帝看着她,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你無需擔心朕會出爾反爾。這道密旨會送到內閣保管,等到事成之時才會宣讀。能不能讓這份密旨宣讀出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轉向于大海說到:“把聖旨給貴妃。”
于大海立即從齊少凡手中拿回密旨封了起來。又将先前的聖旨遞給她:“娘娘,請接旨吧。”
齊少凡看着于他手裏的聖旨,心裏很清楚,她是沒有退路的。皇帝連皇後的位置都許給了她,如果她再抗旨,皇帝一定會殺了她的。
她便接下了聖旨,想了想又道:“臣妾人微言輕,就算有心擔此重任,卻無半分權勢。”
皇帝道:“你想要朕怎麽配合,只管提。”
從泰和宮告退出來,齊少凡望向鳳陽宮的方向,有些啼笑皆非。
“哐啷”一聲巨響,皇後狠狠将手中的茶碗摔了個粉碎。銳利的指套紮進手心,她一向柔和端莊的臉此刻全都扭曲在了一起。
“皇帝竟然不顧宮鈴的傳言,要将她的命留下來,還當衆羞辱本宮!等到他死在謝绾手中,他才知道他錯的多離譜!”
她氣得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忍到極致,一行眼淚終于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憤怒的将桌案上的物品全都掃到了地上。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嬷嬷慌得上來抱住她,勸道:“娘娘,別動氣啊。保重身子啊!那日我們指點南狄三皇子在禦花園中與她偶遇,原以為她逃不過這一劫,誰知道她竟大難不死。”
“娘娘,您放心,她這是羊入虎口呢!給南陵王的操辦的宴席,辦的好不好,還不是由我們說了算?明日差兩個人過去,叫她知道厲害!”
皇後雙眼無神的看着滿地狼藉,忽然悲戚的笑出了聲來:“嬷嬷,你說我這是造了什麽孽,當年我若是不顧家族和樊榮走了,是不是今天就不會那麽苦?我一生蹉跎在這座冷宮裏,卻沒有換來半分感激!只有厭惡和仇恨,我付出的一切到底算什麽?”
嬷嬷下意識的驚看了一眼周圍,就算鳳陽宮全是她們的心腹,可是宮裏有多少雙眼睛盯着皇後,這話讓人聽去就是大禍。
她也知道皇後心裏苦,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不過就是任她說說心裏話。
皇後想到當年皇上一邊在她身上撻伐,一邊告訴她樊榮的死訊時,那張惡毒笑着的臉,她心裏的恨幾乎要滿溢出來。
“我有什麽錯,我不過是家族壯大的一顆棋子,是他登上帝位的棋子,是他向父親許了要立我為皇後,我有什麽錯?問真不過是個太監啊,問真喜歡的人是娴嫔,他是為了娴嫔自裁。”
“皇上憑什麽要把他的死遷怒到我的頭上……這麽多年了,他從來不正眼瞧我這個皇後,他早就要廢了我,我就連做夢都沒有一天踏實過。”
“他不讓我生孩子,我好不容易生了,他狠心的讓人害死了我的孩子,都過去大半輩子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憑什麽要這麽對我!”
皇後突然像瘋了一樣,雙眼充血,連滾帶爬的要起身:“我要見阿廣,我要告訴阿廣,我的兩個孩子都是他的,我要讓他給他的孩子報仇,你叫他來。我要見他!”
嬷嬷滿臉驚駭,使勁抱住她,阻止她:“娘娘,你冷靜啊。娘娘,八王爺出去辦事,一直沒有回京呢,你冷靜啊……”
皇後哭起來:“他根本無意皇位,他知道南陵王回京了,他立即就避出去了……”
嬷嬷慌得拿帕子捂她的口:“娘娘快別說了,這話說不得……”
皇後又大笑起來:“有什麽說不得,皇上擺明了要收拾胡家,我們小意逢迎,忍辱負重了這麽多年,也沒能改變他的心意,我們為什麽還要忍!”
“我要殺了貴妃,他想讓貴妃接替我的後位,他打的如意算盤。貴妃沒有依仗,做了皇後對太子也沒有威脅,我不會讓他如願的,我要殺了貴妃!”
“娘娘,那我們也得慢慢來,得抓到貴妃的把柄啊……”
嬷嬷給她喂了一杯茶,她才慢慢恢複平靜。
“謝绾,你給我等着!”
聖旨正式宣讀以後,很多人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齊少凡這位已經被驅逐到冷宮的貴妃,竟然東山再起了。
而且起的如此突然。
朝夕殿一夜之間門庭若市,各位妃嫔紛紛打着恭賀的旗號上門來想要一探究竟,不過都被齊少凡含糊其辭的打發了。
緊接着,皇後就差人送了兩個宮女過來。
兩個宮女叫菲兒和樂兒,介紹完自己,就道:“皇後娘娘如今不便出宮,貴妃娘娘從未操持過宴會,這畢竟不是小事,出不得一點差錯,娘娘特地派遣奴婢兩個來協助娘娘。”
皇後給她送人,肯定沒安好心,只是皇後雖然被禁足,到底還是皇後,她名正言順送來的人,齊少凡若是拒絕,肯定會落個驕縱之名。
較量尚未正式開場,她還是将人收下了。
接風宴定在十五,只有幾天不到的時間。耽擱不得,她召來各司各房就開始緊鑼密鼓的安排宴會上的諸事。
212、操持宴會
宴會看似簡單,實際上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事情多不計數。大到宴請人員拟定,小到宮殿內擺放的花花草草。一個環節沒安排好,就會出岔子,到時候不僅她會成為衆人的笑柄,皇室的威嚴也會蕩然無存。
不管後宮多少腌臜事,在百官面前,皇室必須保持天威。
所以宴會決不能出一點差池。
她坐在首位上,聽着衆掌司與總管彙報提議。
“往常宴會,茶碗器皿皆是粉彩。只是皇上近來比較喜歡青花瓷,貴妃娘娘是何意見呢?”
齊少凡想了想,道:“皇上喜歡青花瓷,就用青花瓷。”
皇後送來的兩個宮女侍立在她兩側,菲兒立刻就插嘴說到:“娘娘這樣曲意逢迎只怕不好吧?皇上喜歡青花瓷,可是此次宴會卻是為了給南陵王接風。南陵王喜歡的是金器。若是皇後娘娘,肯定會置辦金器。”
“娘娘辦事全不權衡利弊,只管曲意迎合。到時候落下個辦事不利的名頭,可別怪皇後娘娘沒有提點你!”
大殿裏頓時一靜。
各司掌司,各房總管皆瞧着齊少凡。
衆人都明白過來,皇後就算自己出不來,也能收拾貴妃。
大家各懷心思,不想摻和兩宮的鬥争,也帶了些看戲的心思在。一時都住了口。
見貴妃被菲兒的指責落了臉,衆人卻全都不吭聲。樂兒不由得笑了起來,也跟着開口說到:“是呢,皇後娘娘特地派遣奴婢兩個來,就是怕娘娘出錯。娘娘平日裏在皇上面前阿谀奉迎,都沒關系,但這南陵王的宴會可是大事。”
“既然如此,那就按衆人的喜好來安排吧。”齊少凡端起茶喝了一口,“皇上宴飲的一切器皿都用青花瓷,南陵王都用金器,文武百官用粉彩。”
樂兒立即反駁到:“為南陵王舉辦的宴會不能草率,這般肆意妄為,恐被人嘲笑。娘娘沒操持過,這樣亂來,到時候丢的可是皇後的臉面。”
“這次宴飲,四品以上官員命婦都會來,各位命婦都是內行人,見娘娘這樣操辦,只怕會笑掉大牙了!”
齊少凡将茶碗放下來,看向掌司:“就這麽辦吧!”
菲兒見她根本不聽自己的,臉色一黑,挑眉說到:“娘娘這麽一意孤行,到時候南陵王降罪,娘娘可擔當的起?”
齊少凡思忖了片刻,便改了主意:“行,那就按皇後娘娘的意思,用金器。”
兩個宮女聽她妥協了,臉上露出了得意。
齊少凡接着又問茶房的總管:“往年宴會都是準備什麽茶?”
茶房總管忙躬身上前回話:“往年都是用的當季的新茶,現在茶房裏供應的是雨前龍井。依奴才看,此次宴會還是得用雨前龍井。”
齊少凡沒有意見,直接點了頭:“那就用雨前龍井。”
她看向歌樂司掌司,才要開口,菲兒說到:“不好吧!”
齊少凡看向她,她看着茶房總管略微不滿的說到:“雨前龍井太普通了,這是怠慢南陵王。”
齊少凡不由笑了下:“那依你看,你覺得用什麽茶好?”
菲兒朝她屈了屈膝,不卑不亢的答道:“奴婢覺得還是去請示一下皇後娘娘的意思比較妥當。”
一旁的嬷嬷已經忍了半天,聽了她這話,頓時想殺人了,現在是她們娘娘做主,她們卻事事扯出皇後,分明是在打壓羞辱她家貴妃娘娘。
她忍不住就開口反駁:“此事皇上是交給我們……”
她沒說完,齊少凡就打斷了她。齊少凡看了看樂兒,又看了看菲兒,對兩人笑了笑,說到:“你說的有理,那你們兩個就跑一趟,去跟皇後娘娘請示吧。”
菲兒眼中閃過一抹得意,連忙就要去,但是還沒完全轉過身她忽然反應了過來,恰巧樂兒也拉了她一把,她忙将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
她說到:“這樣的小事,娘娘還是讓下面的人去辦吧。”
齊少凡眼中的笑容收了起來:“你的意思是給南陵王操辦的宴會是小事?”
菲兒被噎了一下,立即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傳話這樣的小事,應該讓下面的人去辦。奴婢兩個是來協助娘娘的,不能走開。”
“既然皇後的意見是小事,那也不必請示她了。就按本宮的意思辦吧。”
菲兒急了:“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齊少凡一拍桌子:“大膽!本宮敬皇後娘娘,讓你們做主。怎麽你們還把自己當主子了是吧,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