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忽已終
他指尖的溫度并不冰涼,也算不上暖和,但被他碰過的地方像是留下了烙印,滾燙而又不可磨滅,最後停在了她的眼角。
那裏有一道很淡的疤,不細看的話很難看出來,可不知蕭丞想起了什麽,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像是在為她撫平傷痕,卻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蕭丞的動作一滞,望着她的眼中眸光流轉,卻沒有抗拒,任由她胡作非為,“薛公公猜到是哪點了麽?”
吹了那麽久的冷風,錦一的手早就凍得沒有知覺了,挨着他的手後,就連那手串都覺得是暖的,而手也順着他的手腕,一點一點鑽進了他的衣袖裏。
肌膚相觸,仿佛能牽出了一朵浮雲花事來。
她稍稍踮起腳,将蕭丞往自己跟前稍稍一扯,嘴唇剛好貼着他的頸項,還能感受得到他的脈搏,突突地跳動着,并沒有什麽變化。
見他這麽無動于衷,錦一不甘心,薄唇微啓,舌尖在他的脖子上輕掃過,再不輕不重地吮吸着,留下了一個**的紅印。
不過她沒有再進一步有什麽,退了回來,仰着頭輕聲問道:“廠公覺得奴才猜得對麽?”
她說話時的嘴唇幾乎是擦着他的下颌而過,這般若有似無的挑逗,就像是有羽毛拂過,雖然輕柔,卻也讓人誠極難耐。
錦一嬌小玲珑,他卻生得高大挺拔,此時被他整個兒籠在懷裏,能遮擋去整片天光。他貼上來,嚴絲密縫,從兩人的身後看,幾乎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她有一張清澈如玉的臉,此時卻是煙視媚行,指尖同當年一般青蔥嬌嫩,從他的左頰上撫過去,像飄過一片雪。
于是蕭丞順着她的力度,又将身子壓低了幾分,隔着幾層衣物似乎也能感受到胸前的柔軟,他被撩得眼色浮沉,還帶着一絲隐忍,“看來薛公公終于開竅了,一點便通。”
“……”這到底是誰在撩撥誰啊。
他貼得越來越緊,整個人都壓在了她的身上,錦一只覺得空氣都被擠光了,難受得氣都喘不過來。
雖然這麽說會顯得很沒骨氣,可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招架不住這樣的蕭丞。于是打算就此打住。
再說了,反正她已經扳回了一城,為什麽還要陪他玩下去,她暫且也沒那麽大的野心,還想着多贏幾次。人麽,應該知趣一些,要懂得見好就收,免得又把老本賠了進去。
思忖了一番,錦一馬馬虎虎敷衍着,“還多虧了廠公一語點醒夢中人。”
蕭丞見她有所退縮,反扣着她的手,不讓她逃離,“不過只猜對了一半,這是另一半。”
還有另一半?但關她什麽事,她又不感興趣。
只是錦一還沒來得及全身而退,就被他以一種近乎溫柔的姿态吻住了唇。
都說佛家最忌貪嗔癡欲,可是怎麽戒得掉。
他的克制在琥珀似的眼瞳裏逐漸碎裂,但動作仍小心到了極致,生怕弄疼了她,和那晚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可就算被他這樣溫柔相待又如何,這對錦一來說并沒有好到哪裏去,甚至是更糟糕,但又掙脫不了,鼻息間的香氣愈發濃郁而清透,被他吮吸着的唇瓣又酥又癢,她快要溺于其中了。
原來吃豆腐也不是什麽輕松的活兒,一個不注意就會賠了夫人又折兵,錦一只能慶幸這處偏僻,沒什麽人經過,不然可就真沒臉再見人了。
好在蕭丞還是清醒的,知道再這樣下去,可就不是随便親一下就能解決的了,便撤回了身子。
雖然這點不過是杯水車薪,連解渴都不夠,但來日方長,不必急于這一時。
不過這回他沒有再一走了之,而是低頭看着她,見她的嘴唇不點自朱,比方才有生氣多了,問道:“學會了麽?”
這又叫什麽事,他何時好心到連這種事都親自教了?
終于得了自由的錦一緊緊地撐着身後的假山,免得又一個腿軟,坐在了地上去,另一只手背在身後,緊攥成拳頭,而後又松開。
誰讓她作繭自縛呢。
她先定了定神,穩住跳得砰砰響的心,反複告訴自己,要厚顏無恥些。等稍微緩過神後,這才迎上蕭丞的目光。
他又和上次一樣,一完事就同她拉開了距離,連氣定神閑的神情都沒有變一丁點,心想自己果然想得沒錯,這不過又是他心血來潮設的一個圈套罷了。
如果她現在又認輸的話,那不是拆自己的臺麽。高手過招,不應該顯山露水,饒是她這次是真的失了身,也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半點痛苦來,不然就是在滅自己的威風了。
斟酌了一下得失,錦一收起了羞恥心,不再像個做了虧心事的人,笑得大方得體,和他打着太極,道:“多謝廠公又教會了奴才一招。”
聞言,蕭丞微微颔首,“想必薛公公是考慮清楚了。”
“……”不光是身上,就連言語上也占不了他一點便宜。是她考慮欠妥了,還以為他不會随便到這種地步,至少在這種事上不會。
現在看來,這世間變化最快的果真是人心,也不知那些有關于他和後妃嫔禦的傳聞有多少是真的。
錦一咂了咂嘴,他的這份落落襟懷真讓人自愧不如,再玩下去恐怕連自己都輸沒了,于是回絕道:“廠公這般言傳身教,奴才感激不盡,只是奴才沒您那天賦,這條捷徑怕是走不了了。”
蕭丞半觑着眼,面容疏淡清絕,聽了她的話後也不見有惱意。
原來她不僅是脾氣變大了,連膽也養肥了,都能這樣明目張膽地暗諷他了。看樣子兔子逼急了還真會咬人,就是不知道再逼一次會如何。
壓抑着蠢蠢欲動的心,他沒有再步步緊逼,“既然薛公公把咱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咱家也不強人所難了。”
末了,又想起了什麽,道:“至于皇後那兒,薛公公只消告訴娘娘,咱家不像薛公公那樣喜新厭舊,讓她放寬心,咱家得了空就去坤寧宮。”
“……”她喜新厭舊?分明是他好麽。
見他這就走了,錦一憂喜參半,被他激起的那一點點渴望又滋生了出來。有權利如他,可以随心所欲,而她就只有收拾這殘局的份。
她沒精打采地埋着腦袋,忽然瞥見腰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朱紅色的錦囊,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裏面竟裝了好一些銀兩。
“……”見過偷人荷包的,還沒見過給人塞荷包的。
錦一回想了一下這玩意兒到底是從何而來,想了半天也只有蕭丞一人能懷疑。可莫名其妙給她這麽多銀兩做什麽,嫖她的銀子麽。
她冷哼了一聲,惡狠狠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再把錦囊收好,不再在這個不祥之地多待片刻,疾步朝大殿走去。
還好祈福的儀式隆重而冗長,她在別處耽誤了這麽長時間,趕到大殿時祈福仍舊沒有結束。
大概是遲遲沒看到錦一回來,瑜盈又被皇後派出來看看情況,見她終于來了,把她拉到一旁,逮着就是劈頭一頓訓:“你是找人還是找金子去了,用得了這麽久麽?要是娘娘等不高興了,你擔得起這罪麽?”
這個時候,錦一除了認錯,什麽都不能做,于是頻頻鞠躬道歉:“姑姑說的是,是我腦子笨,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看她态度端正,瑜盈也懶得再罵了,問道:“蕭廠公人呢?他怎麽說?”
“廠……”
話還沒說完,餘光就瞥見皇帝同皇後從殿內走了出來,她趕緊收了聲,同瑜盈一起走上前,安靜地站在皇後的身後。
來的時候,皇帝同惠妃一輛馬車,到了廟裏又忙着祈福,根本沒什麽空閑能夠好好說上幾句話,這還是兩人自昨晚過後第一次有機會說上話。
皇帝看上去似乎已經消了氣,至少沒有對她再冷眼相待,這讓皇後安心不少,嘗試着提議道:“路上颠簸,到了廟裏也沒歇口氣過,想必皇上已經累了吧,臣妾讓人布了齋飯,不如……”
“朕還沒什麽胃口,皇後不必太費心。”皇帝正急着走,聽見她的聲音後,又回過身子,握着她的肩說道,“況且,祈福的事皇後也沒少操心,且去好生歇息會兒。”
皇帝這回說完後是真的走了,急不可耐的樣子,不用想都知是去找惠妃了,留着不甘心的皇後一人站在原地。
皇後貴為後宮之主,在別的方面并沒有輸其他人分毫,畢竟出生有根底,雖然面貌比不過那些莺莺燕燕,但渾身上下端的是榮華富貴,同皇帝站在一塊兒,也稱得上是天造地設。只可惜感情這事從來都是落花流水,勉強不來的。
可是紫禁城的女人不都是這個命運麽,皇後至少不是什麽都沒有,還有更多人是終日活在自己編織的绮麗夢中,守在宮殿裏,卻在入土時都沒有再見過聖上一面。
此情此景倒讓錦一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心有戚戚焉。
不過她都已經自顧不暇,哪兒還有什麽資格來悲春傷秋的,趕緊把蕪雜的情緒收了收,跟着往廂房走去。
一進房,錦一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看來迎接她的又是一場暴風雨。
果不其然,皇後看見她後,原本的不安早就被不耐煩取代了,“蕭丞這是什麽意思,還要本宮親自去請才會來麽?”
“娘娘息怒。”錦一又成了替罪羔羊,跪在地上解釋道,“蕭廠公有要務在身,說是過幾日再來坤寧宮。”
“要務?”皇後的臉一沉,“什麽要務讓他有時間去惠妃那兒,沒時間見本宮?”
“……”這都是什麽速度,這麽快就已經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裏了?
錦一正支支吾吾着想着回答,忽得聽見有人敲門。瑜盈和皇後交換了一個眼色後,走過去開門,跟着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位公公。
皇後一看,不是什麽熟面孔,問道:“什麽事?”
公公行了個禮,尖細的嗓子被刻意壓低,聲音說不出來的怪異,道:“啓禀皇後娘娘,宮裏來了消息,說是一個時辰前,郭貴人小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