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藥放下,你先出去吧。」

「侯爺,你歇一會吧。」

「不礙事,你不用擔心。」

「那……好吧。」

邊靜隐隐約約聽見了南宮縱跟秋嬷嬷說話的聲音,她想出聲,可身體像是不屬于她,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她隐約還記得她跟南宮縱争執,他強吻了她,然後……然後發生什麽事了?

她用盡全力微微睜開眼睛,就見床邊的南宮縱正看着她,表情難掩喜悅。

「你醒了?」

她眉心一皺,微惱的看着他,「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見她一睜開眼就是要他出去,這讓守在床邊兩天的南宮縱感到沮喪。

「你燒了兩天,大夫說你染了風寒,心神耗弱而不自知。」

「我怎麽樣都……都跟你無關……」她将眼睛一閉,不看他。

看着她那決絕的模樣,南宮縱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邊靜,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邊靜緊閉着雙眼,害怕看見他眼底那熱切真摯的感情,怕自己會克制不了對他的愛意,更怕對不起袁秀熙。

「你沒做錯什麽,只是我讨厭你罷了。」她故作冷漠地說。

「讨厭我?」南宮縱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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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多次在她眼底看見了她對他的心意,現在她卻說讨厭他?

「你為何讨厭我?」

邊靜繼續不看他、不應他。

「睜開你的眼睛看着我。」他語帶命令,「如果你是真讨厭我,就看着我的眼睛說。」

她牙一咬,睜開眼睛直視着他,「我讨厭你霸道,我讨厭你蠻橫,我讨厭你的樣子,你的聲音,更讨厭你決定了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

「我不想嫁你,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嫁。」當她說完這些話,看見他眼底那一抹深深的哀愁跟失落,她的心頭一顫,胸口又悶又疼。

南宮縱抽一口氣,「你真的如此勉強?如此痛苦?」

「是。」不,她一點都不勉強,但她不能承認自己對于成為他的妻子這件事有多麽的喜悅。

南宮縱沉默,若有所思。

邊靜心中內疚不安,她想起秋嬷嬷叮咛她無論如何都不要傷了他,可現在……

她正在傷害他。

她多麽不願意,可她不得不如此。

「好吧,我明白了。」南宮縱低語。

邊靜蹙眉。

「你是寧妃的義妹,是皇上将你許配于我,我若休離你于禮不合,所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休了我吧。」

聞言,她瞪大眼,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就說我有不可告人的隐疾吧。」他語氣淡淡的,「反正外面早有傳聞,我也不在乎,這樣行嗎?」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心情複雜糾結。他竟願意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

南宮縱端起碗,「藥快涼了,先喝了吧。」他舀起一匙湯藥往她嘴邊送。

邊靜心慌意亂,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撥開他的手,哐的一聲,藥碗摔碎在地。

本以為他會生氣,會把她從床上揪起來,罵她不知好歹,可他沒有,他只是默默的收拾着一地狼藉。

看他蹲在地上,她的心好痛好痛,眼眶一陣濕熱,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她真的真的很愛他,可一想到秀熙姊,她又覺得自己如今所得到的幸福都是罪過。

收拾完,南宮縱起身,「我讓嬷嬷再熬一碗給你。」說罷,他走了出去。

沒多久,秋嬷嬷端着重新熬的湯藥來到邊靜床邊,見她閉着眼睛,輕聲喚道:「夫人,你醒着嗎?」

聽見她的聲音,邊靜睜開眼睛,「嬷嬷……」

「聽說夫人把侯爺趕走了?」秋嬷嬷坐下來,兩只溫柔的眼睛注視着她,「夫人,你可知道侯爺在床邊守着你兩天了?」

聞言,她心頭一撼,他這兩天都守在她床邊?

「夫人,你為何對侯爺如此的決絕冷漠呢?」秋嬷嬷難掩心痛地說,「我從沒見他那麽落寞,即使是小少爺的娘親離開的時候……」

聽着這些,邊靜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夫人,主子的事,照理我是不該過問的,只是……」秋嬷嬷嘆氣,「老婆子我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呀。」

「嬷嬷,我……」

「嘴巴可以騙人,但眼睛不能。夫人對侯爺是真無心還是假無情,我都看在眼裏,你對侯爺明明不是無心無情的呀。」

「嬷嬷,別說了。」方才忍着的淚,在秋嬷嬷一番柔柔的逼問下,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看着她的眼淚,秋嬷嬷更确定自己的想法。「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我……」邊靜唇片歙動,不知從何說起。

秋嬷嬷是個忠仆,縱使知道主人什麽事,也不見得肯吐實。她要是冒然對秋嬷嬷說出自己的身分及與袁秀熙的關系,恐怕袁秀熙之死就更難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夫人,你為何拒絕侯爺對你的關愛呢?」秋嬷嬷又問了一次。

她搖搖頭,閉上眼睛,「嬷嬷,別問了,我什麽都不想說。」

秋嬷嬷見她嘴巴牢實,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什麽,只好作罷。「夫人不說,老身也無計可施,那麽好歹先把湯藥喝了,好嗎?」

她望着一直以來猶如娘親一般照顧着她、關心着她的秋嬷嬷,乖順的點了點頭。

邊靜卧病的這些天,南宮縱不準南宮毅來打擾,因此她已有多日沒見到他了。

秋嬷嬷說他有乖乖的跟着心硯去幼塾,很乖的沒鬧脾氣,只是老念着想她,今晚用過晚膳,她覺得身體輕松了許多,便決定去看看孩子。

來到南宮毅讀書的儒院外,她聽見院裏傳來南宮縱跟秋嬷嬷的聲音——

「什麽?你同意夫人給你寫休書?這是什麽道理?」

「她是寧妃娘娘的義妹,又是皇上許的婚,豈有我休她的道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侯爺怎麽能答應這種事?」秋嬷嬷驚急地不已。

「我不想勉強她。」

「侯爺,你是害怕吧?」秋嬷嬷一嘆,「你怕再度失望,是吧?」

南宮縱神情凝肅,不發一語。

「侯爺,你得敞開心胸去愛,不要害怕……」

「我不怕,只是早有先例,我不希望再有遺憾……」

「侯爺明明是喜歡她的,不是嗎?這婚事雖是皇上許的,可卻是侯爺自己求來的,這是你第一次為自己的婚事做主啊。」

「我是喜歡她,但她并不愛我。」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她說沒有愛的結合是最悲哀的,那讓我想起毅兒的娘……」

「侯爺,那并非你的錯。」

「也許我該讓毅兒跟着她走,我原以為毅兒能将她留下,沒想到……」

「夫人?」這時一個婢女看見她站在院外,喊了一聲,打斷了南宮縱跟秋嬷嬷的談話。

邊靜懊惱的看着那名婢女,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能聽見些什麽了,可現在這線索又斷了。

她故作無事的往院裏走去,秋嬷嬷見了她,急忙迎上前來,「夫人,你怎麽到處走呢?」

「我好些了,想毅兒想得慌,所以……」她說着的同時,不自覺的朝南宮縱望去。

南宮縱看着她,表情淡淡的,「你真的好多了?」

「嗯。」她點頭,「秋嬷嬷,毅兒呢?」

「小少爺在裏頭溫書。」

「是嗎?那我進去看看他。」她說完,便往書房走去。

幾日不見,南宮毅見着她,開心不已,一會兒抱着她,一會兒拉着她,興高采烈的說着這幾日在幼塾發生的事。

邊靜聽着,心思卻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她反複思索着南宮縱跟秋嬷嬷的對話,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對于袁秀熙的離去感到懊悔,也歉疚自己讓毅兒從小沒了娘親。

她想,他并不是一個沒血沒淚的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的內疚,但他所謂的「走」是什麽意思?難道秀熙姊是自殺的?所以他才說秀熙姊是無情的母親,因為她抛下孩子選擇走上絕路。

她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麽心情,秀熙姊若是自殺,那便與南宮縱無關,她自然很是高興,可秀熙姊若真是自殺,又讓她感到悲傷,秀熙姊為何要選擇走上絕路?難道孩子不足以給她一絲活着的希望嗎?

又過了幾天,邊靜陪着南宮毅上幼塾,她的出現不只孩子們歡喜,就連曾夫子都非常高興。

「夫人,你不在的時候,孩子們都念着你,現在你可終于來了。」曾夫子臉上滿是喜悅。

「夫子,我也非常高興能回到幼塾來,成天待在侯府,我都悶出病了。」她說。

「夫人的身體無礙吧?」曾夫子關心地問。

「多謝夫子的關心,我沒事了。」邊靜說完,眼尾餘光一瞥,只見有三個人走進幼塾,其中一人的容貌教她陡地一驚。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沒想到桑默竟會出現在幼塾裏。

為免他像上次一樣逃走,她別過臉,觑着他轉身走開,她才應付了曾夫子,快步的追了上去。

來到幼塾的中庭,她自身後一把拉住手上抱着書籍的桑默,他回過頭來看見她,倏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得書本掉了一地。

「哥?」邊靜實在不解他為何會是這種反應。

「小靜,你……」桑默神情慌張,不知所措。

上回他觑着機會一溜煙的跑了,可今天他被她緊緊的拽着,哪裏也去不了。

「哥,你到底為什麽要逃?你這兩年時間都在慕天城嗎?你為什麽不跟我聯絡?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的安危?我以為你跟秀熙姊一樣,都已經……」她沒再說下去,只是拽着他的手往一旁的隐密處走去。

桑默惴惴不安的跟着她,沒敢多說話。

停下腳步,邊靜神情凝肅的看着他,「哥,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靜,我……」桑默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隐。

「哥,你我兄妹沒有秘密,你只管對我坦白。」

「小靜,哥……哥沒臉見你。」桑默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做了什麽事而沒臉見我?」

桑默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掙紮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吐實——

「小靜,當初我只身來到慕天城想查明她的死因,為了安全起見,我化名周定安,可後來我盤纏用盡,又生了一場大病,幸得書肆主人相救才撿回一命。」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在古書市集出現,然後呢?」

「書肆主人知道我識字,便留我在店裏工作,如今……他已是我的岳父大人。」桑默一臉慚愧。

邊靜一頓,「岳父大人?你是說你已經成親了?」

「是的。」桑默一臉歉疚,「我已經跟書肆的小姐李書歡成親了。」

「哥,這是喜事,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她百思不解。

「我……當初我信誓旦旦的說終身不娶,可如今卻與書歡成親,你跟秀熙情同姊妹,我擔心你不諒解我,覺得我背叛了秀熙……」

聞言,邊靜啼笑皆非,她拉着桑默的手,笑道:「哥,你在想什麽?你可以得到幸福,那是多麽好的一件事情,不只是我,就算是秀熙姊在天之靈也會祝福你的。」

桑默神情一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搖頭笑嘆,「哥,你真傻,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還以為你也遭遇不測了呢。」

桑默不好意思的一笑,「小靜,對不起,哥哥不是故意音訊全無的。」

「沒關系。」她緊緊拉着他的手,「知道你平安,如今也幸福,我便放心了。」

聽她這麽說,桑默松了一口氣。「對了,小靜,你是何時來到慕天城的?」

「我來了快一年了。」

「是嗎?這些日子你都待在哪裏?要不你搬來跟哥哥住吧,書歡一定會很高興的。」兄妹倆終于團聚,他自然欣喜若狂。

邊靜一聽,蹙眉苦笑。「哥,我……不行。」

「為什麽?」桑默不解。

「說來話長……」邊靜于是簡單扼要将自己來到慕天城後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她如今已是平遠侯夫人之事。

她唯一沒告知他的是,他跟袁秀熙有個兒子。

知道她竟是不久前嫁進侯府的「寧妃妹妹」,桑默十分吃驚。「原來你就是邊靜。」

「是的,一切事情都很不可思議……」她聳肩。

「小靜,」桑默眉心一擰,神情認真,「你得想辦法離開南宮縱。」

「哥?」

「我來到慕天城後聽了很多關于他的傳聞,我敢斷定秀熙便是死在他手中,要是她知道你的身分及目的,我怕他會加害于你。」

「哥,我不能。」她堅定地搖頭,「在我查明秀熙姊的真正死因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可是小靜……」

「哥,你放心吧。」她打斷了他,「目前為止,他對我都還算好,而且毅兒也喜歡我依賴我,我想替秀熙姊好好照顧她的兒子。」

桑默知道她的脾氣跟個性,一旦決定了什麽事,她是不會輕言放棄或改變初衷的,便也不再勸。

「好吧,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好生注意着,別讓自己陷在危險之中。」他耳提面命。

「我知道。」她點點頭。

「有空就到書肆來找我,書歡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她若知道你是我的親妹妹,一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哥,你現在是周定安,而我又必須在侯府查事,我們的關系還是暫時別讓人知道,以免節外生枝。」

經她提醒,桑默忖了一下,也表贊同。

「你知道草燃茶房嗎?」邊靜問。

他點頭,「知道。」

「我會在茶房長租一個廂房,日後我們便在那兒碰面吧。」

桑默颔首,「嗯,我明白了。」

此後,邊靜三不五時就和桑默見面,她本以為自己做得隐密,卻沒想到她的行蹤全都被某人看在眼裏——

廂房裏,一對男女正在說話。

男的是南宮翔,女的是羅雨懷,自從南宮縱封住侯府跟西府之間的廊道後,兩人相聚的機會少了,只能偶爾在府外見上一面。

「你說什麽?」南宮翔震驚不已,「你确定?」

「再确定不過。」羅雨懷點頭,「我已經跟蹤她三回,發現她見的都是同一個男人。」

南宮翔聽着,唇角不自覺的上揚。

「我找人查過那男人,他是城裏庭馨書肆的女婿,名叫周定安。」她撇了撇嘴:「真想不到她看起來規規矩矩,竟也如此不甘寂寞。」

她想起邊靜曾經暗諷她,如今自己竟也趁着陪南宮毅上幼塾的機會與男人幽會,看來她也耐不住那深閨寂寞的滋味呀。

「堂堂平遠侯的妻子竟趁着帶兒子上幼塾的時候偷人……」南宮翔冷哼,「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南宮縱那雜種的臉要往哪裏擺?」

「你打算怎麽做?」羅雨懷問。

南宮翔挑眉一笑,「你不是早就看她礙眼嗎?我們就趁這次給她好看,再挫挫南宮縱的銳氣。」

「你是說……」

「抓賊要贓,抓奸在床。」他冷笑,「你別出面,這事我來做,我一定要讓南宮縱難堪。」

邊靜每次要跟桑默見面的前一天,便會在經過書肆時于店前的花盆留下紙條,約定見面的時間,這麽一來,隔天桑默便會前往草燃茶房的廂房與她碰面。

這天,她一如往常在婢女、随從的陪同下,帶着毅兒前往幼塾。

安頓好他之後,她便差婢女前往城北的一家包子店買現蒸的包子,再派随從在幼塾裏侍候着毅兒,接着便偷偷的自幼塾的後門離開,前往不遠處的草燃茶房。

慕天城這麽大,她跟南宮縱成婚的時候又低調簡單,壓根兒沒人知道寧妃的妹妹是什麽模樣,再者,她出門坐的轎子十分樸實,又不愛穿華服、打扮得珠圍翠繞,因此她在城中來來去去,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進到草燃茶房,老板娘王嬷嬷一如往常親自坐在前頭。

出入茶房的人都是不打招呼不對眼的,他們都直接進到空的廂房,點了茶水點心後,将單子遞給跑堂,跑堂再上菜,期間不交談不接觸,就連結賬時也是如此。

進到廂房,桑默已候着她,茶水點心也都上了。

「哥,沒等太久吧?」她匆匆就座。

「沒有。」桑默一笑,幫她倒了一杯茶,「你來得正是時候,茶不燙口。」

她端起杯子,喝了兩口。

「小靜,直至目前,你在侯府都還安全吧?」

「很好呀。」她點頭,「大家都對我很好。」

「大家?」桑默微微皺起眉頭,「南宮縱也是嗎?」

她一怔,「算是吧。」想起南宮縱對她的好,她心裏一揪。

她那微妙的神情落入桑默眼中,「小靜,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可是又……」

「哥問吧。」她爽快地道。

「你跟他已經成親,那麽你跟他……」

光是這幾個字,邊靜就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麽,「哥,你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我與他至今未圓房。」

桑默一聽,訝異地問:「所以外頭謠傳他有隐疾而對女人生恨是真的?」

邊靜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嬷嬷說他很健康,可我……」她又沒跟他發生過關系,哪裏知道他是不是有病。

「小靜,哥真的很擔心你,要是你受到任何傷害,那可怎麽辦?」

「哥,我會保護自己,你放心吧。」

「不如你趁他還不知道你的身分前,趕快回秀水縣吧。」

回秀水縣?那就再也看不到毅兒、秋嬷嬷、辛老爹、哥,還有……南宮縱的身影竄進她腦海之中。

她不離開到底是為了什麽?真是為了追查袁秀熙的死因?即使知道了她又能怎樣?她不離開侯府,究竟是不能離開還是不想離開?

「小靜,秀熙已經死了,但你的人生還要繼續,哥不希望你為了追查真相而犧牲自己。」桑默感慨,「以前我也曾經執着其中,但與書歡相識相守後,我知道了我還有必須守護的人,尤其是我即将要為人父了……」

「咦?」邊靜一怔,眼睛一亮,「哥,你是說……」

桑默一臉幸福,「是啊,書歡已經懷有身孕了。」

邊靜欣喜若狂,一把抓住他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就在這時,門板砰的一聲被推開,兩個穿着青衣的男人沖進小小的廂房裏。

兩人吓了一跳,正想質問對方是誰,又一男人走了進來。竟是南宮翔。

邊靜楞了一下,「三爺?你這是做什麽?」

南宮翔冷哼,「堂嫂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着堂兄跟男人在這兒幽會!」

不是吧?他是來抓奸的?太好笑了,她不抓他,他倒抓起她來了。

不過,她也不能輕忽此事。在二十一世紀,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在包廂裏喝茶沒有可議之處,但在古代,尤其她還是平遠侯夫人,這可就不妙了。

「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跟周……」

「我知道他是誰。」南宮翔一臉得意,「他是庭馨書肆的女婿周定安。」

他連桑默是誰都查過,難道是早就盯上她了?邊靜正想着,只聽南宮翔說道:「堂兄,你自己瞧瞧,我可沒騙你啊。」

邊靜心頭一驚,下一瞬,就是一身黑衣,神情冷峻的南宮縱走了進來邊靜瞪大眼睛,驚疑的看着他。「侯爺」

「小靜,」桑默慌了,不自覺的拉了她的袖子,「他是……」

看見這男人叫她一聲小靜,還拉了她的衣袖,南宮縱眼底竄起兩團怒焰。

當南宮翔告訴他邊靜跟男人在草燃茶房幽會之時,他本是不信的,但南宮翔信誓旦旦的說他有憑有據,他才半信半疑的答應了一同前來。

「我沒想到是真的……」他冷冷地說。

迎上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邊靜倒抽了一口氣。

「侯爺,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她試着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若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勢必要說出她和桑默是兄妹的事實,可這麽一來,桑默的身分就會被揭穿。

南宮縱知道桑默這號人物的存在嗎?若知道眼前的男人便是袁秀熙心心念念的愛人,他做何感想?

不行,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洩露桑默的身分。

「侯爺,我是為了跟李家姑爺商讨購書贈與幼塾之事而在此見面,我倆之間絕無不可告人之事。」她極力解釋着。

南宮翔冷笑,「呵,你這是騙三歲孩子嗎?商讨購書之事為何得偷偷摸摸的,還一再見面?」

南宮翔在一旁加油添醋,火上加油,那嚣張嘴臉讓邊靜幾乎想說出他跟羅雨懷在小築偷情之事,可這事态嚴重,若是揭露,恐怕會害死兩條人命。

「三爺,你不要含血噴人。」她氣惱不已。

「我含血噴人?」南宮翔挑眉,「真是笑話!大家都看見你跟周定安幽會,你還說我是含血噴人?他轉頭看着一語不發,神情凝肅的南宮縱,「堂兄,這可是南宮家之恥,你要怎麽處置她呢?」

南宮縱兩只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視着邊靜,臉上讀不出任何的情緒。

「侯爺,請你相信我。」邊靜真誠的看着他,「我發誓,我跟李家姑爺是清白的,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你信嗎?」南宮縱聲音冷沉。

她一愣,「什麽?」

「若我與一個女人在這種茶房裏一再見面,卻說只是為了買書,你信嗎?」

她一時語塞,若立場對調,她信嗎?當然不,鬼才信。

「你不認與我的婚姻,便是因為他?」

她瞪大眼,「不是的……」

「已經多久了?」他目光一冷,「你跟他已經多久了?」

「不,真的不是那樣……」邊靜急了,因為她在他眼裏發現殺機。

「侯爺,」桑默見邊靜被誤解,急着上前,「我跟小靜……」

南宮縱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冷冷地瞪着他,「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我南宮縱的妻子,平遠侯夫人。」

「我知道,我只是……」

「我該現在就殺了你。」他恨恨地說。

邊靜一聽他說了這句話,心髒像是瞬間被冰凍,她怕桑默有生命危險,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死以證清白。

「侯爺,我是清白的!」她說完,一頭朝柱子撞去,當場失去意識。

待她幽幽轉醒,只覺得腦袋像是要裂開一樣的痛,她慢慢的恢複意識,也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在她失去意識的這段期間,桑默沒遭遇不測吧?

老天爺,千萬別讓桑默出事啊!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李書歡肚子裏的孩子就沒爹了。

她猛然睜眼,整個身體彈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侯府,南宮縱正靜靜的坐在一旁。

「侯爺,」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滿臉焦急,「他沒事吧?你沒殺他吧?他是無辜的,求你放過他!」她急急忙忙爬下床,跪在他跟前,還磕了兩個頭。

「這是你第二次跪下來求我。」他聲音冰冷,但眼底卻映着懊惱跟受傷。

上次她跪下,是求他讓她可以照顧受傷的他。那次,是為他。

這次她跪下,是為了保全另一個男人。

她擡起頭,「侯爺,我……」

「他真有這麽重要?」

「他……」她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侯爺,他跟我……我們……」

「沒有愛的結合注定是一場悲劇。」他苦笑,「老天爺,這是祢跟我南宮縱開的玩笑嗎?又讓我碰到了。」

他的胸口像被千刀萬剮着,痛到他幾乎快無法招架。他以為自己夠堅強,他以為自己早已無情無愛,原來并不是這樣。

「侯爺……」

南宮縱目光一凝,「邊靜,你是我第一個真心想娶的女人,我以為你終會愛上我,沒想到……」

他那悲傷的眼神、表情及聲音,讓邊靜感到心疼,她多麽想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可她又擔心桑默會有性命危險。

「侯爺,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她為自己傷了他而流下自責的眼淚,「請你相信我,請你別傷害他……」

南宮縱伸出手,撫去她臉上的淚水,「這眼淚是為他流的嗎?」

「不,不是的!」她搖搖頭,「這眼淚是慚愧,是內疚……」

「慚愧?內疚?」

「我不想傷害侯爺,可是……」

「她跟你說了同樣的話。」他幽幽地道,「她說她不想傷害我,可是她還是愛那個人。」

聞言,邊靜心頭一震。那個「她」說的應該就是袁秀熙。這麽說來,袁秀熙跟他坦白過了?

「毅兒的娘當初嫁到慕天城來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為了南宮家的名聲,也不想她因此受審,于是我跟秋嬷嬷隐瞞了此事。」

她驚疑的看着他,「侯爺,你是說……」

「毅兒不是我的親骨肉。」他證實了此事,「南宮翔說的都是真的,我從沒碰過她,毅兒亦是她跟愛人所有。」

他為了保住袁秀熙跟孩子,竟如此隐忍……秋嬷嬷說得沒錯,他是個好人,不管他所表現出來的是什麽模樣,他真真切切是個心熱的人。

「我以為時間久了,她就會忘了那個男人,誰知生下孩子後,她對他的思念更深了,」他眼底閃過一抹悲哀,「她無心照顧毅兒,整天猶如行屍走肉,我無計可施,最後便下了一個賭注……」

邊靜微怔,「賭注?」

「我準她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條件是不準把她跟那個男人的骨肉帶走。」他苦笑,「我以為她會因為毅兒留下,未料她還是走了。」

「走?」

「她回老家去找那個男人了。」

邊靜楞住。他所謂的「走」,原來不是指袁秀熙自殺,而是離開了。可要是袁秀熙已經離開慕天城,為何他們一直沒等到她回來?她去哪裏了?

「當初我雖難過,但還是讓她走了。」他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龐,竟乞求道:「可現在,我一點都不想放開你,你是我怎麽都不想放手的女人。所以……只要你不再見他,我便當作什麽事都沒有,只要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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