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然趙素芸提到了原身的外公外婆,岑念從電話本中翻出“外婆”的名字,一鍵撥了出去。
沒等一會,電話接通了,一個溫和開朗的老聲在手機裏響了起來。
“念念,念念,我的乖孫女!”外婆的聲音十分雀躍。
對于原身的外公外婆,岑念的确一無所知,他們在故事中壓根沒有出現過。
“外婆。”她說。
“哎,哎!”外婆高興地應道,一旁傳來一個蒼老的男聲,一直問着“是誰?是誰?”
“哎呀!是念念打電話回來啦!”外婆說。
男聲立馬出現在通話裏:“念念!我是外公啊!”
“外公。”岑念又說。
“哎!”外公也是響亮地應了一聲。
“念念,你在爸爸那裏過得怎麽樣呀?他們對你好不好?”外婆搶回手機,說。
“挺好的。”岑念和之前一樣,只撿了第一個問題回答。
“好就行!好就行啊!”外公的聲音又冒了出來,說:“你在爸爸家要乖一點,少說話多做事,想吃什麽菜了就回家來,外公給你做!”
“……好的。”岑念不由軟下聲音,說:“謝謝。”
“謝什麽!”外公樂呵呵地說:“這孩子,一天不見都會講禮貌了!”
兩位老人又囑咐了岑念幾句,和趙素芸說的重點完全相反,他們希望她融入那個家庭,覺得就像他們喜愛自己的外孫女一樣,樣樣都好的外孫女也會在岑家受到喜愛。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寵愛讓岑念對兩個素未謀面的老人有了不少好感。
挂斷電話後,岑念拿出上午分到的教材依次看了起來,理科的很多題她會解,卻不知道怎麽用高中的方法解,除此以外,高中的文科對她而言也很陌生。
在她低頭看書的時候,一行人路過了11班的窗戶。
幾個男生正在談論昨天得到的奧數題,争得口幹舌燥,忽然發現同伴之一沒有說話。
“柯傑——你怎麽不說……”男生話音未落,看見對方直愣愣地盯着一個方向。
循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後,他們一眼就明白了他在看什麽。
“你小子這是動了春心,看得這麽專注?”
在涉及女人的八卦上,男生也同樣興趣盎然,他這話一出,其他幾個男學生也哄笑着開起了柯傑的玩笑。
“你們說什麽呢!”柯傑斥責同伴,生怕他們的聲音被裏面的女生聽見,忙不疊地推着他們離開了11班的窗前。
“你臉紅了!”有男生叫道。
不用他們點出,柯傑也能知道自己臉紅了,他現在臉燒得可以燙雞蛋,也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急的。
“還不都是你們胡說八道!”柯傑說。
男生們又笑了一會,因為走到年級主任辦公室前而收斂了笑容,一個接一個地踏進了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即是年級主任,又是數學老師,同時還是他們班主任的王森林在等着他們。
幾個男生平時都是眼高于頂的人,但是在王森林面前,他們一個比一個乖巧。
得罪了老師不好過,其中尤以得罪王森林極其不好過。
沒有誰想去觸他的黴頭。
“拿出昨天發給你們的奧數卷來。”王森林對幾個坐到辦公桌旁的男生板着臉說。
昨天他發下去的奧數題稍微提高了些難度,有幾人都出現了錯誤,王森林皺着眉批評了他們審題不認真後,本欲表揚表揚這次表現出色的柯傑,眼一望過去,發現他竟然在走神!
“我叫你到這裏來,是為了看你走神嗎?”王森林的臉沉了下來。
柯傑過了一會才意識到王森林是在和他說話,滿臉漲紅地低下了頭。
“你心不在焉地想什麽?”王森林質問。
柯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平日裏總和他競争的雷鵬翔在這時笑了一聲。
“你覺得這很好笑嗎?”王森林看向雷鵬翔。
“王老師,我是想到了剛剛——”雷鵬翔說:“柯傑路過11班,對新來的那個轉校生看呆了。我就在想,他會不會還在想……”
“我沒有!”柯傑怒聲反駁。
雷鵬翔又笑了一聲,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兩個尖子生之間的明争暗鬥誰也不敢攙和,其他幾個男生安靜如雞。
“夠了!”王森林不耐煩地說:“柯傑,你腦子給我清醒一點!你現在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嗎?!你和雷鵬翔是明年代表我校參加數學競賽的最大希望,你們兩個,誰都不能出一點差錯!”
幾個男生再次走出辦公室時,氣氛微妙,誰也沒說話。
雷鵬翔輕蔑地看了眼個子比他矮上不少的柯傑,率先走向了1班方向。
在高一年級教師辦公室裏發生的小風波一點沒有影響到岑念本人。
在她認真看書的時候,午休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
陸陸續續地有學生回到教室,等到上課鈴聲響起後,又一門考試開始了。
岑念一如既往,冷靜地交着白卷。
放學後,岑念在一樓走廊的告示牌上發現了公開張貼的高一年級1月的考試排名。
許多學生都在圍着告示牌觀看議論,岑念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默默看了她一眼,不約而同讓開位置讓她走近。
“謝謝。”岑念對讓開的女生道謝後,走到告示牌前審視着全年級排名。
排名表分了幾張,按照由上到下的順序依次張貼,占據了告示牌上最醒目的位置,參加考試排名的高一學生共有400名,其中絕大多數11班的學生都出現在了最後一張排名表上。
“你也在這裏?”一個溫和的男聲從旁邊傳來,岑念側頭一看,班長尤東哲站在她身邊,也在看着告示牌上的排名。
“嗯。”岑念說。
“有沒有什麽問題?”
“這裏。”岑念的手指指向單獨列出來的一張排名表,上面的人按分數理應在倒數第一或第二張排名表上,學校卻将他們單獨列了出來,沒有參與總的排名。
“為什麽他們單獨排名?”
“他們是藝體生。”尤東哲看了一眼,說:“我們年級有11個班級,每年的兩次期末考試之後都會按成績跳班或降班,1班是龍班,2、3班是虎班,4班是藝術生,我們叫它花班,5班是體育生,叫馬班,6班到10班是鳥班……”
岑念注意到尤東哲上次的排名在196名上,按理來說可以上跳好幾個班次,他卻選擇繼續留在11班。
是瞄準着更高的班次,還是有別的理由?
岑念沒有問。
尤東哲頓了頓,說:
“至于11班……他們叫11班是蟲班。”
“誰取的名字?”
“學生們之間取的,不知不覺,老師也這麽叫了。”尤東哲說:“你不用介意他們怎麽叫。”
尤東哲擔心轉校生因為難聽的班級外號而覺得丢臉,沒想到她竟揚起了嘴角。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笑。
同學們都說她像仙女,可是這個微笑一出,他卻覺得她不像仙女,在那個柔弱美麗的外表之下,有某種更堅硬,更好戰,更百折不屈的靈魂存在。
“蟲班,挺好的。”她說。
尤東哲還不知道回什麽,她已經轉身走向教學樓大門。
“岑念!”尤東哲在身後叫道:“記得盡快去教務處購買校服!否則會被教導主任扣分!”
岑念頭也不回,舉起右手表示聽見了。
岑念還沒有喜歡上這個班,先喜歡上了這個班的名字。
蟲。
有多少驚人的進化是從蟲開始的?
岑念走出教學樓,看見不少學生登上了停在操場停車區的黃色校車,那裏原本有7輛校車,現在只剩下3輛。
岑念走到其中一輛校車前,詢問了坐在駕駛席上的司機後得知,就像食堂要刷校卡一樣,乘坐校車一樣要刷校卡。
她一分錢都沒帶,也不想開口向陌生人借錢,手機倒是在身上,可是電子餘額只剩兩元九,根本不夠坐車。
在她思考怎麽回家的時候,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岑念!”
她回頭一看,娃娃臉的班主任正坐在開了車窗的車裏看她:
“你怎麽還沒走?”
岑念還沒說話,她先自己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啊,你是還沒有辦理校卡嗎?”
岑念點了點頭。
“你家在哪裏?”
岑念報了個離家最近的沃爾瑪的地址。
康媛滿臉笑容地說:“你家方向和我正好順路,上來吧!”
瞌睡來了送枕頭,岑念說了聲謝謝,從善如流地坐上康媛的紅色小轎車。
一路上,康媛都在興致盎然地和岑念聊天,她是個自來熟的性格,完全沒把岑念的冷淡放在心上,好奇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後,岑念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了。
她什麽都不怕,就怕煩。康媛像喋喋不休的唐三藏,最可怕的是她完全出于一番好意在喋喋不休,讓岑念不能像對岑筠連侯婉他們那樣毫不留情。
“別在外面逗留,早點回家呀!”康媛坐在車裏對岑念揮手。
告別康媛,岑念順着上坡路往前走去。
慢慢步行了二十分鐘後,岑家的小別墅和蹿出高高圍牆的紫色薔薇出現在她的眼前。
岑念進門時,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門口多出的一雙皮鞋,再是客廳裏傳來的融洽的談笑聲,其中有一個年輕男聲她沒有聽過,确定不屬于她來了這裏後見到的任何一人。
岑念的關門聲響起後,客廳裏的說笑聲靜了下來。
她走進客廳,所有等待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