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梅婧單獨留下,岑念和岑溪走出警察局,尤東哲跟了出來,在派出所門口叫住岑念。
“岑念同學,既然你哥哥來接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雖然這件事和尤東哲無關,但他一直留在派出所陪着岑念,她不是對別人的好意無動于衷的人。
岑念點了點頭,矜持地說了聲:“謝謝。”
尤東哲咧嘴一笑,說:“不客氣。”
“現在天色晚了,我可以送你一程。”岑溪說。
“不用了,謝謝。我家就在這附近。”
尤東哲離開後,岑念跟着岑溪去派出所門口的停車位開車。
“我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借用你的律師嗎?”岑念問。
岑溪笑道:“當然。”
“需要付費嗎?”
岑溪低頭看了她一眼,自帶風流的眼眸裏有着笑意:
“你的話,不需要。”
岑念知道他的意思,因為是妹妹,所以不需要。
即使他沒有調情的意思,被那雙帶笑的眼睛一看,再普通的話語也變得不普通,岑念覺得,有着那樣一雙眼睛的他,是情場天生的欺詐高手。
能和岳尊成為好朋友,或許他真是那樣也說不定。
岑念也是人,也會被先入為主的觀念誤導,但在她注意到自己是在無證據妄加揣測的時候,她立即中斷了這種行為。
岑溪是什麽樣的人,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岑念說:“我想要梅婧的聯系方式。”
岑溪說:“你知道我的手機號嗎?”
岑念手機裏只有岑筠連和侯婉、岑琰珠的聯系方式。
“知道了有什麽用?”她問。
“嗯……”岑溪認真想了想,說:“知道的話,可以在遇到麻煩的時候直接打給我。”
“讓你打給梅婧嗎?”岑念說。
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原來是梅婧從派出所裏走了出來。
岑溪說:“我要扣你工資了。”
梅婧不以為意,笑得更愉快了。
“扣啊,我願意花錢觀看你吃癟的畫面。”
既然當事人來了,岑念就直接和梅婧交換了聯系方式。
有備無患。
在有人的地方生存,總免不了和笨蛋們打交道,這時候律師的作用就顯得尤為重要。
岑念和梅婧交換了聯系方式後,把手機遞給岑溪。
岑溪笑了笑,在她手機上撥出一個號碼,片刻後,他拿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好了。”他笑着把手機還給岑念。
岑念拿着手機,将他剛剛撥出的號碼添加進聯系人,命名為“岑溪”。
“這麽快就搞定了?”岑溪問梅婧。
“他們忙着哭,我先出來抽根煙。”梅婧從兜裏掏出一包女士香煙。
“後面的就交給你了。”岑溪說。
梅婧點燃香煙,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他們在工作上是上下屬關系,但因為有多年同學的緣由在裏面,兩人相處更像是朋友。
岑溪笑了笑,轉身走向停在幾步外的豪車。
岑念跟着坐上副駕駛,幾秒後,派出所大門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和之前的相處模式一樣,兩人獨處時,車內氣氛靜谧安定,岑念注視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好一會後,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
“這是去哪兒?”岑念看向一旁的岑溪。
他目視前方,嘴角微微揚起。
“你不是要去商場買東西嗎?”
這是民警為了告訴他事情經過而說的,只占長篇大論中的短短一句,岑念沒想到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被他記了下來。
岑念的确要買東西,既然他主動送,那她沒理由不搭個便車。
十分鐘後,布加迪威龍停在了本區最大的一家伊勢丹地庫裏,岑溪帶着她乘電梯直上賣場。
“你要買什麽?”岑溪問。
岑念想起原身用的那個護膚品牌:“資生堂。”
岑念不喜歡在不重要的小事情上花費精力,這導致了她站到櫃臺前,才發現自己沒有準備充分。
她低估了資生堂的面向人群,也高估了自己的經濟水平。
資生堂光一瓶精華液就八九百,乳液要便宜一點,這筆錢連她上輩子用的垃圾桶也買不起,現在卻差不多是她半個月的生活費。
岑念左看右看,就沒在偌大的櫃臺上發現任何自己買得起的産品。
“這個系列,我要一套。”
在她猶豫的時候,岑溪已經指着她剛剛看的乳液對櫃員說話了。
櫃員小姐響亮地應了,動作利索地開始給她配貨。
一瓶乳液都買不起,何況一整套?
岑念剛要說不要,岑溪說:“我自己買的。”
……自作多情了,ok。
岑溪買完護膚品後,提着資生堂的紙袋,問:“你還要買什麽?”
岑念說想買鋼筆。
岑溪轉頭問了資生堂的櫃員,得知文具在樓上。兩人又乘電梯前往4樓。
伊勢丹的文具專櫃只有小小一塊,岑念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鋼筆,雖然是她說着要去商場買東西,但由于前期準備不足,最後她空着手走出了商場。
重新坐回跑車,這一次,布加迪威龍開上了回家的路。
岑溪沒有把車開進車庫,而是在鐵門前就停了下來。
他看着用目光詢問的岑念,把放在後座的紙袋放到她兩腿上。
岑念說:“……不是你買給自己的嗎?”
“買給自己用來送人的禮物。”岑溪笑道。
“……”
“你今天做得很好。”他說。
岑念停下想要退還所謂“禮物”的動作,擡眸看向身旁的岑溪。
他側頭看着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什麽做得好?”
“保護自己。”
岑念頓了頓,問:“你不覺得我小題大做了嗎?”
“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對每個人來說都很重要。”他看着她,笑着說:“對你來說,格外如此。”
岑念沒說話。
“公司裏還有點事,你自己能回去嗎?”岑溪說。
“當然。”岑念說。
她下了車,提着紙袋。
這樣的禮物,她願意接受。
岑念走進胡桃木的大門後,鐵門外才傳來岑溪駕車離開的聲音。
她換上自己的拖鞋,注意到家中其餘三人的拖鞋都好好放在鞋櫃裏,反倒是侯予晟的拖鞋消失了。
鞋櫃裏多出一雙淺棕色的皮鞋。
岑念毫無期待地路過客廳,和她預料的一樣,這個家裏沒人會為她留晚餐。
她乘電梯上到4樓,電梯門還沒開就見到了他卧室裏走出的侯予晟。
他穿着半正式的休閑裝,衣着一絲不茍,就連鏡框的顏色都經過了精心搭配,仿佛英國上流社會精英的日常穿着,看似随意,實則處處細節都經過設計。
侯家是老牌音樂世家,家裏曾出過幾個鋼琴家,雖說到了侯婉爺爺那一代就開始落魄,但家族底蘊在那裏,舉手投足之間還是很有一股音樂人的優雅氣息。
這也是岑筠連不選趙素芸選侯婉的最大原因。
這是故事裏沒有寫的東西,但是岑念覺得岑筠連的心思簡單到昭然若揭。
他不愛趙素芸,大概也不愛侯婉。
落魄的音樂世家就像蒙塵的舊文物,岑筠連收藏侯婉,就像他收藏這棟房子裏其他沒有實際價值的破爛一樣。
侯予晟笑着走來,說:“我在樓上看見岑溪的車了,他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門開了,岑念一步走出。
“公司裏還有事。”她說。
“一回來就這麽拼。”侯予晟笑道:“你吃飯了嗎?”
岑念還沒說話,肚子先響了。
掉鏈子。
自己的身體,能怎麽樣呢?岑念只有原諒它。
“沒有。”她說。
“我也沒有。”侯予晟笑着說:“我帶你出去吃吧,你想吃什麽?”
岑念就是餓死,也不會和侯予晟單獨出去吃飯。
“不想出門。”她說。
侯予晟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從善如流地說:“我讓張嫂做幾個菜。”
侯予晟的指示十分有效,不過短短半小時,張嫂就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傭人們早已吃過,在只有兩個人的客廳裏邊聊邊吃,效果也和外出吃飯差不到太遠。
撇開個人成見,侯予晟是個讓人愉快的談話對象,他總是能很自然地把岑念說死的話繼續接下去,他風趣,見多識廣,岑念必須承認,在知識的寬度上,她不及他。
侯予晟是哈佛大學的社會學、經濟學雙博士,別的不說,岑念今晚從他那裏學到了不少相關知識。
只要侯予晟不搞幺蛾子,她還是樂于和他交流一些學術問題的。
“你的餐桌禮儀很好。”侯予晟忽然說:“在什麽地方學的?”
岑念停筷,朝他看了過去。
侯予晟笑而不語地看着她,神色一如平常,仿佛這是一個再随意不過的問題。
岑念說:“網上。”
“現在只要有心,學什麽都容易了。”侯予晟笑道。
岑念不置可否,說:“剛剛你提到了社會中每個人的微觀行為都會改變社會。”
“對。”侯予晟笑着看着她。
“那麽在你看來,究竟是社會結構決定了個人的行為,還是個人的微觀行動塑造了社會結構?”岑念擡起眼。
侯予晟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
“……你真讓我吃驚。”他笑着說。
“多吃幾次,以後就會習慣了。”岑念神色淡然。
“你說得對。”侯予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