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岑念冷冷看着他。
“你站起來!”王森林怒聲說。
她在全班人的注視下, 不慌不忙地起身, 平視着王森林憤怒的視線。
每一次,都是他先來找茬,他先氣得爆炸, 人啊, 為什麽要做和自己過不去的事呢?
“你不說話也沒用!我就奇怪你怎麽一晚上把九門習題冊都做完了,完全又是請人代筆!現在證據确鑿, 你還想怎麽狡辯?!”
岑念面無波瀾,王森林覺得自己的怒火都砸到了冰冷的石牆上, 他明明才是具有優勢的那一個, 卻絲毫沒有占有優勢的心情。
他從業這麽多年, 難道收拾不住一個小女生?!他還就不信邪了!
“我最看不慣像你這種心術不正的人!”王森林怒吼:“你請人寫作業有什麽用?別人幫你寫了作業,你就能在考試中考第一名嗎?!我要是你, 走在路上都不敢擡頭!”
無論他怎麽說,岑念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不言不語,只有那雙沉靜烏黑的眼眸靜靜地看着他,在那平靜如湖的黑色中,王森林感到一股嘲諷和輕蔑。
仿佛上位者看下位者,仿佛高等生物看低等生物。
明明遭受侮辱的是她,她的目光卻讓他有種受到侮辱的無地自容感。
他必須速戰速決, 将她徹底地趕出六中!
砰!
王森林一巴掌拍到講桌上, 怒目圓瞪着說:“你之前不是挺會說的嗎?現在怎麽不開口了?!”
黑發的少女終于動了。
她離開自己的位置, 神色平靜地走向講臺, 王森林不可思議地瞪着她,似乎在問“反了,你想幹什麽?!”
少女穿着所有女生都穿的白襯衫和藍裙子,卻穿出了其他人沒有穿出的風采,自然垂下的兩只凝白手腕輕輕擦着大腿處天藍色的裙擺,和搖曳的百褶線一同形成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她步伐沉靜地邁向講臺,仿佛臺上站着的不是滿面怒容和震驚的年級主任。
少女總是帶着一股疏離感,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感,此刻更是。
她平靜的目光,凜然的表情,微昂的下巴,每一處微小的身體語言都在表達她是生長在懸崖峭壁上,凡人不可侵犯的存在。
臺上臺下,在這種自然而然散發的氣勢碾壓下鴉雀無聲。
岑念走上講臺,拿起粉筆槽裏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兩句“庸人自擾。”
同樣的字,不同的筆跡。
一份對應試卷,一份對應習題冊。
岑念轉身,直視着目瞪口呆的王森林,說:
“誰規定了,一個人只能寫一種字體?”
王森林難以置信的視線在黑板上兩種自己上來回掃視,半晌後,怒吼道:“你再寫!再寫幾句!”他随便翻開習題冊的一頁,指着上面一段文字說:“你把這段話,用這個字體再寫出來!”
岑念滿足了他。
她拿着粉筆,在黑板中央寫出一行漂亮的柳體。
臺下議論紛紛。
粉筆和鋼筆寫出來的字當然有所區別,但任誰來看,這都出自同一人手。
王森林還有什麽話說?
他沒有話說。
面對岑念寫出黑板上清清楚楚的柳體,他嘴唇翕動不止,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張試卷是從宋思琪那裏拿來的?”岑念輕而易舉地就從王森林無力的手中拿走了原身的試卷。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擡頭看向王森林。
“你知道她那天為什麽要來見我嗎?”
她沒有避諱任何人,聲音足以教室裏的每一個人清晰可聞。
“宋思琪侵犯了我的名譽權,她來見我,就是為了求我撤銷對她的民事訴訟。”
本就安靜的教室現在更是落針可聞,每個人都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地聽着岑念的話。
岑念繼續抽走王森林手中自己的語文習題冊,她慢慢地,平靜地,清楚地,說——
“我希望你不要步她後塵。”
王森林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一句場面話都吐不出來的時候,他面色難堪,臉色紅中發紫,連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在落針可聞的寂靜中,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在數秒的對峙後,王森林轉身就走,一步未停地沖出了11班教室。
他前腳沖出教室,後腳教室裏就響起了震天的歡呼。
以莊輝諸宜等人為首的差生,扔起數學書就哄堂大笑,拍打桌面的聲音絡繹不絕。
作為班長的尤東哲一臉焦慮,正伸着手臂呼籲大家保持安靜。
太吵了。
岑念皺眉,冷冷看向拍得最歡的莊輝:“安靜。”
剛嘈雜起來的教室瞬間變得安靜。
她無視臺下各異的目光,拿着自己的試卷和習題冊,面無波瀾地走下講臺。
諸宜無視現在還在上課中,從前排沖她豎起大拇指,滿臉真心的喜悅,沖她說道:“太好了!這下他肯定不敢來找你麻煩了!”
岑念面無表情。
這就好了?
不好。
既然王森林打定主意想要把她趕出學校,她就給他這個機會。
唐薇歡隔着一條過道,擔憂地看着仿佛還沒有意識到她捅了多大簍子的少女,心中那點原本因為韓先向她索要岑念聯系方式的不快,在眼前的大沖突中煙消雲散。
她沒有諸宜想得那麽簡單。
毫無疑問,岑念當着衆人損了王森林的面子,接下來只會迎來更兇猛的報複。
一個普通的學生,怎麽可能抗衡老師呢?
今天這件事之後,她是真的不可能留在六中了。
唐薇歡想到這裏,竟然會覺得有些遺憾,摸着良心說,岑念安安靜靜的,除了性格傲一點,實際還是很好相處的。
她不希望岑念得到一個狼狽轉校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