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細溫
平時, 是郝添慨照顧郝添頌洗漱, 很順利。
今天,是許細溫照顧郝添頌擦洗, 不怎麽順利。
郝添頌情緒低落,整個人沒什麽精神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眼睛不知道看在哪裏, 竟然看得十分認真, 動作許久不換。
這是這幾天來,郝添頌的常态。
“明天是晴天,你想不想出去走走?”許細溫低頭, 不忍看他的臉。
郝添頌搖頭,“不去,累。”
“總在房間裏躺着不好,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推着你。”許細溫繼續鼓動他。
郝添頌有氣無力地搖頭,“人多,不去。”
“不去人多的地方, 我們去遠點的地方,一日游。”
郝添頌動了動手指頭, 挪開,“手不髒, 不用擦了。”
“明天去吧?”許細溫再接再厲,勸說。
郝添頌還是兩個字,“不去。”
第二天, 是大晴天,郝添頌在房間裏睡了将近一整天,或許他清醒過,可他沒睜開眼睛。
相比較骨折受傷的四肢和腰椎,郝添頌表現得都很淡定,以為只要忍受疼痛就一定能好起來,可腰椎脫位帶來的其他功能影響,徹底摧毀了他的自信心和希望,他不可能好起來了。
接下來幾天,郝添頌不怎麽吃飯,水很少喝,整個人迅速的瘦下去。
而郝添慨,歸期未定期,許細溫不知道該找誰商量,急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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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細溫找過醫生,醫生卻表示愛莫能助,“這樣下去,郝先生會患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郝添頌,兩個詞語聯系在一起,讓許細溫久久的手腳麻木冰涼。
如果那天,郝添頌不管她,一定會比現在好。
一個星期,郝添慨沒有回來,郝添頌卻是不得不洗澡的。
郝添頌胳膊和腿上綁着石膏,不能用花灑洗澡,平時都是用盆子接了熱水,擦拭全身。
許細溫在熱水裏摻了些涼水,她試過水溫,只是稍微熱一些,可毛巾落在郝添頌的腿上時候,他瑟縮了一下,可還是沒有睜開眼睛,攤手攤腳,任由人擺布,連看都懶得。
石膏已經綁了将近一個月,雖然現在天氣不算熱,可裏面還是悶得厲害,泛紅。
許細溫溜着石膏邊緣,仔細擦拭,從腿開始,往上。
他有幾天沒洗澡,身上有些髒,許細溫只是輕輕擦,還是搓起來一層污垢。她把毛巾濕了些,想把污垢擦拭下來,水卻順着到處流,她又手忙腳亂去擦。
“我去拿幹毛巾。”許細溫急着說。
她以為郝添頌是閉着眼睛的,不會回應她的話。
可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她的心髒突地一疼。
郝添頌低頭看着,目光沉靜,毫無波瀾,可就是這份安靜讓人心驚,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隐着情緒,“你碰它都沒反應了,我是真的廢了。”
“我去拿毛巾。”不敢再看,許細溫立刻轉身出門。
許細溫不想立刻回去,毛巾拿了三五分鐘,回到房間,郝添頌正擡手解手臂上的石膏。
“還要幾天才能拆。”許細溫丢下毛巾,去阻止他。
左邊比右邊嚴重,郝添頌就用包着紗布的右手,拽左邊手臂上的石膏,太長時間沒有活動,動起來格外的疼痛,他咬牙忍住,冷汗直流。撕開紗布拿下石膏夾板,扔在地上,又去拿腿上的。
“郝添頌你別這樣,會落後遺症的。”許細溫撿了石膏,往他手臂上安裝。
郝添頌忍着疼痛,推開她,沒什麽力氣只是輕輕的,他呼吸很急,很亂,“我他媽的都這樣了,多這一點後遺症又有什麽。”
許細溫僵硬着動作,站着不說話,看着他像只困獸一樣咆哮着,看着他拖着半掉着的石膏,在房間裏把桌上的東西一揮而下。從受傷,郝添頌一直在忍,從不顯出來他內心的慌亂,可今晚上,他的尊嚴和自信心,徹底碎成了渣渣,他還要什麽理智。
放在凳子上的水盆,因為礙事,被他揚手推開。
水珠漫天撒開,一半落在許細溫身上,變得燙皮膚。
郝添頌雙手捧頭,他埋在手掌裏嗚咽出聲,“我廢了我廢了。”
許細溫第一次見他這樣,平時裏多麽嚣張跋扈的人,無助的時候,越發顯得可憐。
“有沒有後悔,救了我?”許細溫不知道自己發出來聲音沒有,可能只是她在心裏問自己,不敢真的問出聲。
房間裏安靜極了,只有郝添頌一個人的聲音,他的哭聲和自言自語的聲音。
比較下,許細溫的呼吸聲都變得輕起來,壓抑的小心翼翼的,還有絕望的。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郝添頌毀了,毀在她手裏了。
因為她,從前那個自信張揚好面子的郝添頌,像個孩子一樣,在她面前失聲痛哭。
他的一輩子毀了,她該怎麽償還他。
如果他落入地獄,她是不是該陪着承受同樣的煎熬。
不,應該是雙倍的。
許細溫的手背上落過水珠,已經掉在地上,留下一條痕跡。
白皙、勻稱的手指,顫抖着,擡起,捏着衣領處的透明扣子,穿過去,解開。
動作反複,一直到最後一顆。
許細溫光腳,踩在滿是水的地板上,她走得小心翼翼,卻堅定地走到郝添頌面前。
她張開雙臂,擁抱住他。
懷抱裏的人渾身僵硬,劇烈地推她。
她雖是女人,卻是健康的,郝添頌是男人,可他受傷了。他用受傷的手臂根本阻擋不住許執着的許細溫,只能被她像個孩子一樣抱着,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哄着。
郝添頌承認,他對許細溫還存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會,在大腦判斷出來她有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去救她,而忘記會給自己招惹什麽樣的後果。
現在,他還有特殊感情的許細溫,抱着他,吻着他,鼓勵着他。
“細細,看着我。”郝添頌掙紮着站起來,捏住許細溫的手腕,控着一個勁往他身上湊的許細溫。
許細溫低着頭,偏不看他,身體卻在努力靠近。
他不肯,她急得渾身是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剛才的水,還是新出的汗。
“細細,不要同情我。”郝添頌痛苦地說,扯起床上的單子,包着她。
許細溫四處閃躲着,趁着郝添頌站不穩,把他往後一推,她壓上來,吻上他的唇。倉促的、忙碌的、不得章法的。
“就算是同情,我也要。”
這場耗時耗力的活動,很久後才結束,許細溫捂着嘴巴從床上跳下來,跑進洗手間,嘔吐不止。
不想讓郝添頌聽到,把水龍頭打開,終于遮蓋住嘔吐聲。
鼻涕、眼淚活着口水,糊了一臉,許細溫坐在花灑下面,咬着手背,哭得壓抑和委屈。
很久後,許細溫才從洗手間出來,衣服還在地上,她撿起來要回自己的房間。
以為睡着的郝添頌卻說,“細細,不要走。”
許細溫捏着衣服的手發白,還是丢在地上,走到另外一側,躺下。
可她渾身發抖,躺下很久還是在抖。
躺在一張床上的郝添頌,肯定能感覺到,可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在天空泛着魚肚白時,郝添頌困難地挪過來,用受傷的手臂搭在許細溫的肩膀上,準确地摸到她的眼睛,用暖又熱的手心,輕輕蓋住她的眼睛。
“細細,陪着我。”
在別人要麽叫她全名,要麽叫她“溫溫”的時候,只有他固執地叫她“細細”,而且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叫過。
那天晚上,對兩個人不知道意味着什麽。
許細溫沒有再回自己的房間,她住在郝添頌的房間。
郝添慨回來後,看到大吃一驚,可看那兩個人還是過去的相處方式,他就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裏,因為郝添頌的狀态,真的好轉很多。
的确,郝添頌配合治療,醫生說的他完全做到,堅持康複訓練,整個人又恢複了過去的光彩。
像被烏雲籠罩住的太陽,再次光芒萬丈。
八個月,過得也沒那麽慢。
所有人都接受了這種生活方式,沒有察覺出來哪裏不正常。
郝添慨望望在廚房裏做早飯的許細溫,搬着凳子悄悄往郝添頌旁邊挪,“你和許細溫吵架了?”
郝添頌撕着面包片,搖頭,“沒有啊。”
“那許細溫半夜,怎麽一個人在陽臺上抽煙。”郝添慨趕緊舉手保證,“我無意看到的。”
“她抽煙?”郝添頌皺着眉頭,他已經忘記抽煙是他教會許細溫的。
郝添慨糾正弟弟,“重點不是許細溫抽煙,而是她半夜抽煙,她是不是心裏有事情?”
“不知道。”
是,郝添頌不知道,不知道許細溫心裏在想什麽。
這半年多,她太乖順,順從得讓他覺得不安,又挑不出來茬,隐隐覺得,她在隐藏着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下午郝添慨搬走了。
郝添頌沒說,許細溫沒問。
晚上,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俱是沉默。
許細溫枕在枕頭上,面對着郝添頌心口位置,側卧。
這是郝添頌,喜歡的方式。
“枕着我的手臂吧。”郝添頌把胳膊伸過去,讓許細溫枕過來。
許細溫搖頭,“你胳膊剛好,會壓疼的。”
郝添頌說,“疼了,我會告訴你的。”
許細溫把頭腦勺放上去,輕輕的,不敢用全部力氣。過了會兒,才嘗試着完全枕上去。
“二哥說你抽煙了?”郝添頌把她的頭發繞在手指頭上,玩着。
許細溫沒否認,“幾次,不多。”
“為什麽抽煙,心情不好嗎?”郝添頌想低頭看她的表情,可許細溫貼得他太近,看不到她的臉。
許細溫搖頭,“不是,睡不着,抽一根。”
郝添頌想了想,“我好很多了,你如果呆的無聊,就回欣榮上班吧,晚上回來就行。”
“不了。”
“為什麽?”
“不想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的談話變成這樣簡單的模式。
郝添頌的手從頭發,觸碰到許細溫的脖頸,輕輕的一下,卻帶電。
許細溫掙開懷抱,坐起來,拽着睡衣的下擺,扔在被子上,又躺會被窩裏,往下縮,一直到腦袋看不到。
郝添頌今天沒有等着她,他跟着縮進去,在被子裏,他吻她。
許細溫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順地靠着他,軟綿綿的毫無力氣。
郝添頌吻了很久,掀開被子,露出兩人亂糟糟的頭發,他努力壓制住呼吸,“睡吧。”
“好。”許細溫應一聲。
停了會兒,許細溫從被窩裏爬出來,重新套上睡衣。
郝添頌看着她的舉動,“許細溫,現在我在你眼裏,是不是只剩下發|洩。”
許細溫側身,背對着躺下,“應該的。”
“許細溫,我沒那麽龌龊,你要走現在就可以走。”郝添頌怒聲說,負氣,同樣背過身去。
過了會兒,許細溫轉身,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貼在他背上,“你去鍛煉吧,有點胖了。”
“放開我。”郝添頌掰着她的手,推她。
許細溫十根手指頭握在一起,完全挂在他身上,“睡吧,我困了。”
郝添頌轉過身,面對面的抱着她,還是這樣的姿勢更舒服些。
“許細溫,不管你是不是覺得委屈,都不要離開我。”
郝添頌說完,等她的回答。
許久沒有,去看,她已經睡着。
次日醒來,她貼着床邊,可憐兮兮地拽着被子一角,他保持着昨晚入睡前擁抱的姿勢,懷裏卻空空的。
郝添頌能下地走路,基本恢複正常,手臂照顧日常舉動,沒有問題。
唯一難辦的是脊椎,只恢複部分功能。
日常用品是由專人采購送上門,郝添頌格外纏着許細溫,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今天還是說了很久,才能出來片刻。
買了需要的物品,許細溫從商場裏出來,經過幾家商店,站在馬路邊上等出租車。
其中一家商店,櫥窗很大,裏面的衣服布料不多,樣式繁多。
“FOR LOVE”
許細溫站着看了很久,出租車來了三輛,她才下定決心走進去,二十分鐘後出來,提着個袋子。
郝添頌今天同意許細溫出去,重要原因是,被他以嫌吵為理由趕走的醫生,今天來為他做檢查。
醫生高興地說,“恭喜郝先生,您的情況好轉很多,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恢複正常。”
“多久?”聽到這個消息的郝添頌,并不高興。
醫生猜不透他的意思,“堅持鍛煉,不到三個月。”
郝添頌突然翻臉,催醫生走,“三個月內,你不要來了,把家裏的鍛煉器械弄走,看着就煩。”
因為喜怒無常的男人,滿腹牢騷的醫生出門,正好碰到許細溫,對她給予最真摯的稱贊,“許小姐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了,您要保重身體。”
醫生突然的禮貌,說得許細溫摸不着頭腦。
打開門,許細溫覺得家裏有什麽不一樣,一時又說不出來。
郝添頌見她回來,就黏着她,問晚上吃什麽,問晚上去哪裏。
“昨天不是說想吃魚嗎?今晚上做魚。”許細溫洗手,推他出去,“你別站在這裏,耽誤我幹活,吃完飯,早的話,我們去夜市逛逛吧。”
“好。”郝添頌答應着,卻不走,一直抱着許細溫,蹭了又蹭。
吃過飯,按照正常的,郝添頌應該鍛煉的。
許細溫這才發現屋子裏少了什麽,是平時郝添頌最常用的那臺機器。
對此,郝添頌的解釋是,“壞了,送去檢修。”
許細溫不置可否,說,“去換衣服吧,我們出去逛。”
夜市,郝添頌不怎麽來,尤其是這麽多人,他有些慌,一直抓着許細溫的手。
許細溫回握住他的手,這裏看看那裏看看,除了吃的,其他都沒買。
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鄭馳文,他不再擺攤獻唱,而是開了個烤面筋的攤子,生意竟然不錯。
起因是許細溫聽到旁邊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聲音,“帥哥出來擺攤了,我們快去排隊。”
許細溫好奇,這人究竟有多帥,竟然能有讓人排隊等候的吸引力。
“我想吃烤面筋。”許細溫抱着郝添頌的手臂,說。
郝添頌哼了一聲,“你是想去看帥哥吧。”
許細溫不否認,拉着他往攤位走,“我們去證明下,根本沒有你帥。”
到了攤位前,看到的是鄭馳文,三個人都有點楞。
許細溫先反應過來,噗嗤笑出聲,“你你是帥哥?”
人多,許細溫聲音又大,已經不少人看過來,鄭馳文臉皮薄,面紅耳赤的,還是老實巴交,吭哧吭哧地說,“至少不醜。”
是,鄭馳文算不上醜,只是以前的衣着太過老土,讓人忽視了他的具體長相,換了發型穿了白襯衣,往那裏一站,還真有幾分斯文儒雅的氣質。
如果百分制,能算八十分。
看到鄭馳文,郝添頌就不敢放松警惕,他把許細溫攬進懷裏,無聲宣誓主權。
可惜的是,老實木讷的鄭馳文對許細溫根本沒什麽想法,笑呵呵地說,“你們兩個在一起了?分開這麽多年,還能在一起,真不容易。”
“嗯,不容易。”郝添頌說,卻沒注意到,許細溫聽到這句話時候,嘴角淡到冷漠的笑。
從鄭馳文那裏蹭了兩串烤面筋,兩個人心滿意足地回家。
回到家,郝添頌先洗澡,許細溫把衣服丢洗衣機洗着。
回來,郝添頌正站在衣櫃前,手裏提着袋子,正是許細溫白天買的。
“這是什麽?”郝添頌的聲音有些變,眼角跳着。
許細溫看一眼,回答,“獎品。”
“什麽獎品?”
“你的獎品。”
“什麽時候能領獎?”郝添頌把袋子提高一些,狠狠吞口水。
許細溫偏着頭笑意滿滿,柔聲說,“等你恢複健康的時候。”
醫生說郝添頌最好再堅持三個月,可每天在衣櫃裏能看到那個袋子,郝添頌覺得醫生的話就是在放屁。
第二個月,郝添頌領了獎品。
很愉快的領獎儀式,和皆大歡喜的結果。
郝添頌半個身體壓在許細溫身上,還在劇烈的呼吸。
許細溫呼吸不暢,推他,“起來,太重了。”
“就不起。”郝添頌挑開她臉上汗濕的頭發,湊過去,親吻她的臉頰。
許細溫轉着頭,閃躲,“出那麽多汗,髒不髒啊。”
“不髒。”郝添頌捉住她的頭,加重吻。
鬧了會,許細溫還是推他,“起來吧,你剛才弄|破了,會懷孕的。”
郝添頌趴着沒動。
許細溫只得動手掀他,磨磨蹭蹭地鑽出來。
她好不容易挪出來,郝添頌只是輕巧起身,再次牢牢地壓住她。
許細溫氣急,拍他,“起來,不是開玩笑的。”
郝添頌笑着,還是親吻她,“有了就生下來,不是開玩笑的。”
又要再來。
許細溫掙紮還是被他制止住,順遂了他的想法。
結束後,郝添頌沉沉睡去,許細溫拖着酸痛的手腳,爬起來,去洗手間,又吞了事後藥。
真的是開玩笑的。
差一個月,就滿一年。
好幾次,郝添頌聞到許細溫身上越來越重的煙味,可他沒問,知道問了,她也不會說的。
郝添頌覺得許細溫在做什麽決定,可每天在家都能看到她,完全看不出來異常。
無論是太過敏感的錯覺,還是因為現在就是許細溫的選擇,都讓郝添頌驚喜。
許細溫留下來了。
過了一個月,又一個月。
滿一年,過兩個月的某天,終于表現的有些不一樣,因為突然的甜蜜讓人驚恐。
許細溫做了滿桌的飯菜,又在飯桌旁,主動吻了同樣味道的郝添頌。郝添頌在她面前根本沒有抵抗力可言,來不及回房間,把餐桌上的飯菜揮在地上,把許細溫在桌上。
許細溫多麽別扭和放不開的性格,竟然沒有拒絕。
郝添頌大喜,就什麽都不去想了。
一夜起起伏伏,擁抱着,在陽臺上看過流星劃過、體會過夜半時候牆壁的溫度,還有測量過浴缸的水體積……
郝添頌太累了,可他還是抓着許細溫的手,喃喃低語,“細細,陪我。”
直到睡着,都沒聽到許細溫的承諾。
她應該說了吧,這一年多她不是全心全意地陪着自己嗎?
可某天,郝添頌醒來,許細溫就已經走了。
郝添頌發狂到處找許細溫,她沒有回欣榮,沒有回宿舍,沒有去林小雨的住處。
郝添頌不惜傷害自己,她不是說,要對他的傷負責嗎?
醫生适時阻止,提醒他,“郝先生,許小姐說,只對您那次事故造成的傷害負責,其他的和她沒有關系。”
“她怎麽知道的?”郝添頌瞪得眼眶欲裂。串通醫生瞞着她,消極治療、故意僞裝成受傷沒有痊愈的樣子,甚至學會了坡腳,她不可能知道的。
“許小姐很早就知道。”醫生說,“您還記得有次文件落在家裏,許小姐那次就知道了,只是她沒有表現出來。”
醫生看郝添頌臉色不好,勸他,“兩個月前,您已經恢複,許小姐就可以離開的,她沒有。她為了您,多留了兩個月。”
既然能多留兩個月,為什麽不把以後的日子,都留在這裏。
許細溫沒帶什麽東西走,屋子裏還保持着這一年來的樣子。
郝添頌坐在沒有開燈的屋子裏,回想着許細溫這兩個月的任何表情,她是怎麽一邊想着離開,又一邊和他溫存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最精明,卻忘記,她是曾經全級第一的好學生,會是多麽聰明。
“許細溫,還是你贏了。”
一身傷、幾個月的卧床不起,還是留不住你。
郝添頌抽口煙,在黑暗裏,他哈哈笑出聲。
笑着,就忍着哽咽。
現在才想起來,她說過,“等你好了,我就走。”
原來始終保持清醒的,只是她。
郝添頌用力捶自己的頭,為什麽沒有早點想起來。如果早點想起來,是不是就能在她多留的這兩個月,真的留下她。
捶着腦袋的手,累了就停下來,撐着下巴,手指上夾着香煙,咧着嘴苦澀地笑,“不會的,就算他留她,她也不會真的留下來的。”
她是許細溫啊。
(若不是因為愛着你)怎麽會夜深還沒睡意
每個念頭都關於你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若不是因為愛着你)怎會有不安的情緒
每個莫名的日子裏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舍不得這樣放棄
不停揣測你的心裏可有我姓名
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着迷
無論是用什麽言語只會(只會)思念你
(若不是因為愛着你)怎會不經意就嘆息
有種不完整的心情愛你愛你(愛着你)
許細溫,我又愛上你了,你有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這部分本來打算寫三章的,可依我對自己的了解,三章有點懸,而且後面還有太多內容,為了不拖篇幅就加快情節縮在兩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