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許細溫

郝添頌的情況很不好, 他态度消極躺着一動不動, 對醫生的叮囑置之不理,只是眼珠子轉動, 連話都懶得說上一句。他已經接受現狀,再不去計較是誰照顧他的吃喝撒拉。

郝添頌,活着, 像死了一樣。

許細溫片刻不離, 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麽樣子她不去看不去想,已經有大半個月不曾走出過房間。那天醫院之後,許爸許媽不再和她聯系, 好像真的少了她這個女兒,也沒什麽區別。

許細溫從沒想過能一直瞞得住王暮芸,可也沒想到,王暮芸會和甘小姐一起來。

甘小姐, 人美腿長腰細,說話聲音好聽。

她先是走進郝添頌住的房間,伸出芊芊細指, 提起郝添頌裹着石膏的手臂,又放下來, 笑着說,“真的斷了?”

郝添頌轉頭, 一個白眼,沒說話。

甘小姐不介意地笑,翻着包, 找出一支黑色簽字筆,再次提起郝添頌的手臂。

郝添頌才不會配合她的無聊,掙紮着,眼睛越過門框,看向客廳裏,“我媽來了?”

“別動。”甘小姐嗔怒地輕聲訓斥他一句,用嘴巴咬開筆帽,認真地說,“拆的時候讓人小心點,別弄碎了。”

“許細溫呢,叫她進來,我要喝水。”郝添頌沒禮貌地喊叫。

甘小姐研究着自己的簽名,滿意地點頭,又端着下巴,看着郝添頌,“要喝水?我喂你。”

“不行。”郝添頌直接拒絕。

甘小姐故意笑,“你是要喝熱水還是涼水,還是溫水,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麽。”

“……”

“還是說你要蜂蜜水?”甘小姐笑得越發厲害,“到底是水不行,還是人不行。”

Advertisement

“……”郝添頌不理會她的調侃,朝着客廳方向喊,“許細溫。”

甘小姐趕快站起來,把門關上,“你怎麽變得開不起玩笑。”

郝添頌瞪眼睛,一副驚慌的樣子,“你關門做什麽?”

甘小姐抱着手臂,好笑地問,“只是關上門,你在擔心什麽,再說,我們在一個房間裏過過夜,你也沒這麽慌張啊。”

“我什麽都沒做。”郝添頌撇嘴澄清。

甘小姐走過來,在床邊坐下,“你解釋什麽,誰會在意,還是你擔心誰會多想。”

郝添頌半折身,頭埋在手臂裏,拒絕聊天。

甘小姐哄小孩子一樣拍他的肩膀,“別生氣,真不是我主動要來的,是你媽讓我來的,說要給人下馬威。”

“出去。”

甘小姐故作驚訝地鼓着眼睛,“這就生氣了,如果我告訴你,你媽讓我留下來照顧你,而且我答應了,你是不是要氣炸了。”

甘小姐沒有說謊,她的确是王暮芸請來的,目的是讓許細溫難堪。

客廳裏,王暮芸坐在一側沙發上,許細溫在對面,郝添慨搬了凳子,坐在中間,以防真的動起手來,他還能攔一下。

“這裏不需要你,請你離開,立刻。”王暮芸明明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話還是平穩地說出來。

許細溫低着頭,雙手放在腿上,“郝添頌讓我走,我就走。”

郝添頌讓她走!她把郝添頌伺候得那麽舒服,怎麽可能讓她走!

這一局,許細溫利用病人,略勝。

“你以什麽身份留在這裏?甘小姐才是阿頌的女朋友,那麽你是誰?”王暮芸挑着眉,嘲諷一笑,“還是說,你打算再從我這裏得到二十萬。”

這一句,舊事重提的王暮芸,險勝。

郝添慨抖着眼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伸手,調停,“媽,你還沒見阿頌吧,進去看看他。”

不提還好,說了,王暮芸更生氣,“沒有我照看他不是活的好好的。”

一肚子氣的王暮芸,看着房子裏的幾個,更生氣,沒留下來吃晚飯,走了。

郝添慨聽着門關上,雙手墊在腦後,長舒一口氣,“最難的一道坎終于過了。”

甘小姐表現得也很自在,脫了鞋子,曲着一條長腿,毫無形象地啃着盤子裏的雞翅,忙裏偷閑,點頭,“你媽是挺嚴肅的,不太好相處。”

“你又不是我家兒媳婦,有什麽好擔心的。”

甘小姐搖頭,朝着廚房的位置,意味深長地笑,“不一定喲。”

許細溫把百合粥盛在白瓷碗裏,兩種炒菜放在盤子裏,又夾了兩塊雞腿,放在最上面。

飯菜準備好了,許細溫準備坐下來吃飯。

甘小姐一臉意外,“我們吃完飯,郝添頌再吃嗎?”

“不是,他先吃,我們再吃。”郝添慨解釋。

甘小姐把放在自己手邊的飯菜托盤,往許細溫跟前推,謙虛地笑,“我不擅長照顧人,還是你去吧,他也習慣了。”

郝添慨不樂意了,“你留下來不就是為了照顧阿頌嗎?”

甘小姐坦誠地搖頭,“不是啊,我是聽說有雞翅吃,才留下來的。”

許細溫&郝添慨,“……”

甘小姐是真的有毅力,飯菜放在旁邊,她愣是裝作看不到。

從住進來,郝添慨沒有喂過郝添頌一次,這次更不可能。

看着飯菜上的熱氣,越來越淡,最後是許細溫坐不住,端起飯菜往房間裏走。

“溫溫。”甘小姐溫聲細語地叫她,柔聲柔氣地說,“郝添頌總躺着,吃肉這麽油膩的消化不了,就不要給他了。”

把兩塊夾出來,放在自己碗上。

郝添慨不樂意了,快速伸出筷子,夾走一塊。

“郝添慨,你的臉呢?”

“在這裏。”郝添慨指指自己的臉。

“不要臉。”甘小姐怒。

郝添慨慢條斯理地說,“女孩子家家的別把這三個字挂在嘴上。”

餐廳裏兩個人鬥來鬥去的。

許細溫打開房間門,郝添頌不知道怎麽坐起來的,正靠着床頭。

“要上廁所?”許細溫放下飯菜,要去拿便盆。

郝添頌搖頭,臉色不太好看,“當着飯菜的面,別說那個詞。”

門沒有關嚴,外面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

郝添頌就一直看許細溫的臉色,可她表現的太平靜。

許細溫端着湯碗,夾着菜,慢慢喂他,她很少說話,做得很認真。

飯吃完了,郝添頌受不了沉默,主動解釋,“我和她沒有關系。”

“嗯。”許細溫應了一聲,問他,“吃飽了嗎?你還可以再吃小半碗。”

郝添頌搖頭,皺着眉頭,以為許細溫會問點什麽,難道是生氣了?“兩家離得近,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她喜歡我二哥。”

“哦。”許細溫慢半拍地回答,并要收拾碗筷。

郝添頌急了,“我和她真的沒關系,不久前,我二哥被我媽發配出去,他寧願在外面流浪都不肯去找她,她生氣了。”

“噢。”

“……”郝添頌覺得自己有點悶得慌,“你不介意?”

許細溫放下碗筷,淡淡笑着,淡淡地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就是你二哥的事情,我沒必要知道;如果……我不需要知道。”

“我當然說的是真的。”郝添頌急着求證,“還有如果什麽?”

“如果她是因為你,我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郝添頌一字一頓,加重語氣,重複這五個字。

“你好了,我就離開。”

“好好好。”郝添頌氣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他突然往後仰,躺回床上,“我要是好不了,你一輩子就陪我耗在我這裏吧。”

半夜,甘小姐起來喝水,看到客廳亮着燈,端着水杯走過去,“照顧郝少爺還不夠累嗎?”

“這點做完就睡了。”

甘小姐站在旁邊看許細溫麻利地做着縫合的收尾動作,“啧,為什麽我就學不會呢。”

“我也不會。”許細溫說。

“……”甘小姐無語了一陣,“你做的挺好的。”

許細溫把手裏的衣服翻過來,不好意思地笑,“我把郝添頌的衣服剪破了。”

甘小姐歪在沙發上,笑得沒心沒肺,“剪破就扔了呗,他又不差這一件衣服。”

“這是他的衣服,還是由他扔吧。”許細溫把衣服端端正正地折疊好,還是刻意把縫補那塊折疊進裏面。

甘小姐看着她的動作,發呆。

“很晚了,快去睡吧。”許細溫對她說。

“你會不會嫁給郝添頌?”甘小姐似乎很苦惱。

許細溫被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就是肯定地搖頭。

“他家氣氛太嚴肅了,對吧。”甘小姐攤手攤腳地靠在沙發裏,悵然地說,“我喜歡郝添慨,不是特別喜歡,可能只是有點喜歡。這點喜歡,丢了舍不得,不丢又覺得不值得。我可不想處在他那樣的家庭裏,束手束腳一輩子。”

許細溫不去打擾她的自言自語,靜靜聽着。

“他也不是特別喜歡我,看到我的時候沒有多麽喜悅,看不到我的時候也沒有多傷心,連看到我和郝添頌在一起都不吃醋,他就是不喜歡我。”甘小姐還在自我剖析,“為了這麽一個稱不上喜歡我的人,關在他家一輩子,實在不值得,我還是不要想嫁給他的事情了。再說,郝添慨花花腸子習慣了,我可保不齊哪天把這麽個丈夫,告上法庭,太丢人了。”

“……”許細溫已經很累了,心裏想着,這些話不用告訴我的,“其實,你不必……”

許細溫還沒說完,甘小姐就撲騰坐起來,“你也覺得,郝添慨長得帥氣,身材也不錯,你也覺得我不從他那裏撈點什麽,就放過他,有點吃虧吧。”

“不是。”許細溫擺手否定。

甘小姐卻選擇不聽,她擡手阻止許細溫要說出口的話,仰頭把杯子裏的水一口氣喝完,豪氣萬丈地擦嘴巴,“等我睡了他,再放過他吧,憑什麽別的女人可以,我不行。就這樣了。”說完,大步往郝添慨的房間走。

住在一個房子裏這麽久,許細溫還是第一次知道,郝添慨睡覺不鎖門的。

“啊!”一聲凄厲的叫聲,從郝添慨的房間裏傳出來,“甘溪,你活膩歪了。”

“被我壓着的你,才活膩歪了,你憑什麽看不上我……”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其他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許細溫聽得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又面紅耳赤,趕快撤離現場。

第二天,許細溫做好早飯,郝添慨都沒出來吃。

到了十一點,郝添慨才扶着腰從房間裏出來,手腕上一圈紅,出來第一句話就是,“甘溪呢?”

“走了。”郝添頌終于肯出房間,許細溫在輪椅裏放着墊子,讓他躺得舒服些。

郝添慨罵了句什麽,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郝添頌看二哥,奇怪地問,“昨晚上發生什麽事情了,甘溪怎麽突然走了?”

許細溫又想起來昨晚的那些聲音,耳根子發紅,“不知道。”

郝添頌更奇怪,好在沒繼續問。

郝添慨回房間,收拾了小小的行李箱出來,大步往外走,聲音還在,“許細溫,麻煩你照顧阿頌幾天,我出去幾天。”

“好。”許細溫答應下,又收了陽臺上的衣服,“甘小姐的衣服沒帶走,你帶給她。”

郝添慨捏着遞過來的嫩黃色的內|衣,咬着一口好牙,被人戳穿很沒面子。

郝添慨走了很久,閉着眼睛的郝添頌,突然問,“甘溪睡了我二哥!”

“我不知道。”許細溫趕緊否認。

郝添頌低聲說,“我們兄弟兩個一樣的命運,都是被人睡了,醒來就不見人。”

“我第二天沒走。”許細溫糾正。

郝添頌趁機說,“你後來走了。”

“……”許細溫笨拙地轉移話題,“你要不要吃核桃,對身體好。”

“不吃。”郝添頌接着閉眼睛,不知道是太暖洋洋的太陽曬得他昏昏入睡,還是假寐真生氣。

看時間差不多十二點,許細溫要去做飯,郝添頌才反應過來些什麽,慢騰騰地說,“昨晚他們在房間的時候,你聽到了。”

“我不知道。”許細溫要裝傻到底。

整個下午,郝添頌都呆在房間裏,醫生進去過一次。

許細溫要進去看看,醫生說,“我想,他現在更想一個人。”

五點左右,許細溫進郝添頌房間,他沉沉睡着。

在床上放着一個打開的折疊床上桌,上面放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郝添頌歪着頭,睡得很不舒服。

許細溫把電腦拿下來,手指觸碰到鍵,繼續工作,裏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出來。

不怎麽和諧的聲音,不怎麽和諧的畫面。

許細溫捧着電腦,怔怔地看着,裏面的兩個人越演越烈。

很久後,許細溫僵硬着關機、合上電腦,走出房間。

“他是個男人,卻失去了該有的本能,這對他來說,太殘酷。”許細溫去找醫生,醫生這樣解釋那臺電腦和裏面的聲音畫面。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喜歡看組合家庭的文嗎,文名叫《他媽,要給她當後媽》,微博裏記過這個梗,想寫,你們想看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