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餃子
有關于江延和早戀的話題止步于方儀宋突然響起來的手機。
她從桌上拿起手機，起身準備往書房走，滿臉歉意，“窕窕很抱歉，媽媽要接一個很重要的電話，不能和你聊下去了。”
林窕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以前也經常發生，“好，沒關系，你先忙吧。”
說話間，林詠城也收拾好從廚房出來，和林窕聊了幾句之後，被方儀宋叫進了書房。
兩個人像是永遠停不下來的陀螺，有忙不完的工作。
林窕在客廳坐了會，也起身回了房間。
早上被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不停。
都是些同學和朋友發來的新年祝福。
她一條條翻過，給每個發來祝福的人都回了消息，還給以前中學的老師都發了消息。
林詠城和方儀宋都沒有特別親近的長輩和兄弟姐妹，從小到大，林窕也沒見有什麽親戚來過家裏。
也難怪了。
她父親會有那樣的想法。
會想再有一個孩子，一個能夠繼承家業傳宗接代的男孩子。
林窕有時候也會想不明白，她不也是他們血脈的傳承嗎？為什麽有些事情就一定得是男孩才可以。
然而這個問題，永遠沒有答案。
林窕群發完消息，點開微信給江延也發了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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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w=
他很快回了消息，但卻是關澈替他發的。
-哈哈，妹妹新年快樂。（我是關澈）
另外還有一張照片。
江延穿着寶藍色的毛衣，襯得皮膚白得發亮，低着頭，脖頸拉出好看的線條，他站在桌邊，手裏捏着餃子皮，桌上擺着很多已經包好的餃子。
在他身後是廚房，兩邊的移門上貼着大紅的福字。
很濃的生活氣息。
林窕笑了下，手指敲着鍵盤。
-新年好，關澈哥。
-江延和我媽在忙，他比我還受我媽喜歡[挺突然的.jpg]
-……
-也比我受小姑娘喜歡。
林窕噗嗤笑了聲，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微信上聊着天，過了會，他突然打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林窕愣了一瞬，才接通，語氣試探，“關澈哥？”
聽筒裏冷不丁一聲嗤笑，接而是江延熟悉淡漠的嗓音，“我也比你大，怎麽不見你叫我一聲哥？”
說完，林窕還能聽見關澈在一旁叫喚的動靜，“你他媽心眼怎麽這麽小，人叫我聲哥怎麽了？”
“……”
這兩簡直一個比一個幼稚。
沒聽到她的回答，江延挪開手機看了眼，搡開關澈擠過來的腦袋，“嗯？怎麽不說話？”
林窕坐起身，盤着腿，揣着明白裝糊塗，“說什麽？”
“你說說什麽？”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江延站在窗邊，窗戶上也貼着一個紅色的福字，他意味不明的笑了聲，話題換得猝不及防，“早上吃的什麽？”
林窕欸了一聲，才想起來回答，“湯圓。”
提到這個，她又想起來剛剛看到的餃子，很是驚訝，“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會包餃子啊。”
“我什麽不會？”
林窕笑得更明顯了，“你們家裏過年都是吃餃子的嗎？”
“嗯，關伯母是北方人。”
“這是南北差異嗎？”
溪城地處長江以南，林窕以前也知道南北方在某些地方有很大的差異，譬如暖氣這個好東西，在濕冷的南方就還沒有完全普及。
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細節上的差異，“好奇怪啊，為什麽我們這裏傳下來的都是吃湯圓呢。”
“可能是你們覺得湯圓更好吃吧。”
“不啊，我就更喜歡吃餃子。”
窗戶上貼的福字翹起來一個角，江延擡手摁平了，“想吃水餃？那我回頭給你留一盒。”
“好啊。”林窕只當他是說着玩，“那你們包餃子是不是還要往裏面放硬幣的？”
他一時沒聽清，“放什麽？”
“硬幣啊，不是說吃到硬幣的人，新的一年都會更好運。”
這個故事還是林窕以前在微博上看到有個博主說的，家裏過年包餃子賽硬幣，吃到的人新一年會有好運氣。
江延笑了一下，“你從哪聽來的瞎話啊。”
“……”
林窕還想說什麽，聽見他那邊有動靜，似乎在叫他，江延應了一聲，“馬上來。”
她坐在被子上，低聲問，“是伯母叫你嗎，那你先去吧，我們晚點說。”
“嗯。”江延回頭，看到關澈被關母提溜着耳朵推到一邊，唇角勾了勾，“新年快樂。”
她低聲笑，“新年快樂。”
挂了電話，林窕又翻了翻手機，實在沒什麽事，又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到了傍晚，新年的氣息更加濃厚，小區裏的物業很有人情味，給每家每戶都送了一幅精美的對聯。
早晨還白茫茫一片的小區，這會早已張燈結彩，燈火肆意，高樓聳立，每家每戶都亮着燈，遠遠望過去皆是阖家歡樂的場景。
人間的煙火氣，最能安撫一顆凡人心。
林窕幫着林父把物業送來的對聯貼在家門口。
方儀宋在廚房準備年夜飯。
這是方儀宋的習慣，自從公司搬回溪城之後，每年不管多忙，都會親自下廚準備年夜飯，哪怕是帶着林窕出去玩的時候也不例外。
這就好像是一件約定俗成的事情。
也只有這個時候，林窕才真得能感受到來自于家庭的溫馨。
方儀宋的廚藝很好，不亞于林窕在外面吃過的很多大廚的水平，尤其是精心準備過的，色香味俱全。
晚上七點。
一家三口重新坐在桌邊，客廳的電視在播着春晚。
林詠城也從方儀宋那裏聽說了林窕交了男朋友的事情，簡單的問了幾句之後，還是叮囑道，“你們這個年紀早戀也不算早戀了，談戀愛沒有關系，只是有些事情是禁區，不能碰。”
“你是女孩子，爸爸不希望你以後因為這個受委屈。”
林窕知曉林詠城的意思，她從中學之後，每年都會聽他們兩念叨幾句，點頭應道，“我知道的。”
“好了，今天過年，不說這些了。”方儀宋及時錯開話題，“快吃飯吧。”
夫妻兩很有原則，從來不在飯桌上談工作，像是為了照顧林窕，大多都是圍繞林窕在聊。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酒足飯飽。
方儀宋起身回房間，再回來時手裏拿着幾樣東西。
她回到位上坐下，先拿了個紅包遞給林窕，“這是我跟你爸爸給你的紅包，希望新的一年你能平安快樂，學業有成。”
方儀宋說完，又想到了什麽，笑着道，“哦對了，今年還要祝你和你的小男朋友長長久久。”
林窕臉都紅了，伸手接過紅包，“謝謝媽媽，也謝謝爸爸。”
方儀宋很注重這些儀式感的東西，也許是遺憾和歉疚錯過了林窕的童年，在物質上從來不會苛刻林窕什麽。
她想要什麽，只要不是過分的東西，方儀宋從來不會過問。
送完紅包，方儀宋又拿了一份文件遞給林窕，看了眼林詠城才道，“這是你爸爸給你的。”
林窕有些不解，但似乎也想到了些什麽，伸手接了過來。
是一份股權轉讓書。
裏面彎彎繞繞一堆專有名詞，林窕也不看不太懂，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們兩，“這是？”
“你爸爸公司的股權。”方儀宋簡單解釋道，“劃到你名下的這百分之五股權是獨立于我和你爸股權之外，只屬于你一個人的。你現在還沒有成年，這部分股權我會暫時安排專業經理人替你打理，每年你也會像公司其他股東一樣，參與公司分紅，等你成年之後，你要是想學這些，媽媽可以找人教你，如果不想，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餘下的事情會有人替你處理。”
林窕就是再傻也該意識到這是方儀宋在不得己接受林詠城的某些決定之後，努力替她争取來的，只屬于她的東西。
她心裏酸酸澀澀的，眼睛又紅了，“媽……”
方儀宋握住她的手，“這些事情你現在不用管，也不用想太多，你只要記住，這是你爸爸給你的，也是你該得的。”
林窕強忍住眼裏的澀意，“好，我知道了。”
先前還有說有笑的餐廳突然沒人再說話，客廳電視不斷傳出的笑聲像是在嘲諷着什麽。
林窕看了眼手裏的文件，攥緊了又松開手，放在桌旁，深呼吸一次，開了口，“媽，你跟爸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子說，方儀宋和林詠城皆是一愣。
她擱在桌底的手緊抓在一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僵硬，“是和爸爸準備要個弟弟的事情有關嗎？”
看着他們露出震驚的神情，林窕好像突然松了口氣，視線微垂，“其實我都知道。”
“窕窕……”林詠城想解釋什麽，但這一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一個多月前，我和你們說我在外面的那天晚上，你們回來在客廳吵架的時候，其實我在家裏。”
刺紮進心裏，那一處就有了傷口，時間久了不處理，傷口就會腐爛，但要處理傷口，就得先把刺給剔出去。
“我聽到你們說的話了。”林窕掐着手指，給自己找到一個支撐點，“我想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麽樣的。”
“窕窕。”方儀宋眼睛紅了。
……
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和林窕想得差不多，但又有些不一樣。
林詠城現在處于事業巅峰期，憑借多年的辛苦打拼才有了當下令人豔羨的成就。
事業有成，佳妻相伴，在業內無論誰提起林詠城，都是稱贊和羨慕皆有，但在稱贊之餘，還是不忘提及一句，要是再有個兒子能夠繼承林總家業，那才能稱得上是足夠好。
早些年的時候，林詠城對于這些話沒有過多在意，可近些年，公司發展規模愈發龐大，幾乎壟斷了溪城的房産業。
人站在高處，看到和得到的多了，就再也放不了手。
像林詠城這樣白手起家的人，更是不容易輕易将辛苦打拼的事業在百年之後交于一個毫無血緣的外姓人。
再加上，林詠城一脈單傳，林老夫人多年前臨終之時也曾說過，不希望林家斷在他這一脈。
這樣的想法一旦滋生，就很難再消下去，可方儀宋早些年生林窕的時候難産，醫生診斷以後很難再有孕，哪怕是幸運有了，懷孕期間也會有很多危險，所以在生了林窕之後，他們便決定不再要小孩。
現在雖然想法變了，但林詠城也不可能放方儀宋冒着生命危險再懷一胎，所以他開始瞞着方儀宋，偷偷安排人在全國範圍內尋找合适的代孕。
林詠城本想着等事情塵埃落定，再想辦法和方儀宋說，可抵不過夫妻多年相處的默契，方儀宋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找了專業人士一查，事情便暴露了。
方儀宋争過吵過，鬧到最後各退一步，他們争取開始做試管，成功之後再找代孕作為母體。
作為彌補，林詠城從自己的股權中分割出百分之五給林窕，除此之外，方儀宋還讓林詠城簽了份公證過的協議書，不論以後如何，林氏企業永遠不會是那孩子一個人的。
事情的真相聽起來好像有點匪夷所思，和林窕之前猜測得也相差很多，她原來以為是林詠城在外面拈花惹草，做了什麽對不起方儀宋的事情。
可現在聽來又不是那麽回事，但不可否認，如果找代孕這件事情沒有被方儀宋發現，那林詠城就将會和另外一個女人擁有一個孩子。
盡管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出軌，但林詠城這麽做，說到底還是錯的。
但現在不論如何，方儀宋是接受了林詠城的想法，可她也只認林窕這麽一個女兒。
林窕很難想像，像方儀宋那麽驕傲的人，是在怎樣的掙紮之後接受了這樣的決定，接受一個本該在很多期待之下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得如此不可言說。
也是在這一刻，林窕才終于意識到，她的媽媽遠比她想象之中還要愛她。
事情的真相大白，林窕雖然很難相信，但好在結果也是她所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她想了很久，問了林詠城一個問題，“爸爸，你能保證永遠愛媽媽嗎？”
“當然，我會永遠愛你媽媽。”林詠城看着她，眼角已有細紋，“我也會永遠愛你。”
林詠城到底愛不愛她，林窕覺得已經不重要了，苛責一點來說，如果林詠城真的愛她這個女兒，他也許就不會覺得女兒和兒子有什麽不同。
林窕不願意去細想這個問題，這不重要，只要他能永遠愛方儀宋，永遠對她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年夜飯吃過，家裏話也談完，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都說開了，林窕煎熬了一個多月的內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也許，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林詠城和方儀宋在收拾廚房，林窕坐在客廳等着期待已久的節目，等到他們收拾完，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春晚，一時間看起來，其實也挺溫馨的。
快到十一點半的時候，林窕家裏的座機響了起來。
方儀宋起身去接，沒過半分鐘，她回過頭，“窕窕，孟昕找你。”
林窕啊了一聲，低頭穿上拖鞋走了過去，接電話之前還很奇怪，“昕昕？找我有事啊？”
電話那頭孟昕的聲音洋溢着笑意，“誰說是我找你啊，是你家江大佬找不到你人，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林窕呃了一聲，才想起來她從吃飯那會就把手機丢在房間，匆匆忙忙挂了電話，“那我不和你說了，有事微信聊。”
孟昕在她挂電話前叫了聲，“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啊！”
林窕笑了一聲，沒理她，還是挂了電話，快步回了房間。
手機也就兩三個小時沒看，一堆消息和未接電話。
林窕什麽消息也沒回，直接給江延回了電話，那邊接的很快，“你剛剛在幹嗎？”
“我剛剛和我爸媽在吃飯……就聊了會天，一直沒拿手機。”
電話裏靜了一瞬，林窕聽見他好像是嘆了聲氣，心裏歉意滿滿，“對不起啊，你找我有什麽急事麽？”
“沒什麽事。”
林窕松了口氣。
“就是給你拿了份餃子。”他緩着聲說。
“……”
林窕完全懵了，愣了半天沒想起來說話。
“我在你家樓下，你什麽時候下來。”他跺了跺腳，含糊一聲，“草，我要凍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說什麽，那我就祝你們新年好：-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