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

再次醒來時,她借着昏暗的光打量着四周,這裏像是一個倉庫,可周圍散亂的畫以及濃重的油彩味道讓她開始考慮畫室的可能性。忍冬認得那個男人,在櫻霜學園裏,她見過他。

“醒了?”

男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在角落燈光亮起那一剎那,忍冬的瞳孔劇烈顫抖,喉嚨湧動着就快吐了出來。

他的身後,有着如牆面般寬闊的玻璃魚缸,裏面用化學試劑填滿,少女的肢體散落着,如水母般在水中優雅地上下浮動。而書桌上,一個少女安詳閉目的頭顱正靜靜躺在男人手邊,幽暗的燈光下,皮膚反射着如人偶般青白色的光澤。

令人作嘔的,卻帶着奇異美感的人體塑化标本。在那一刻,忍冬馬上就想到了與槙島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店員一開始就認出你們來了,來自厚生省的監視官和執行官。”男人坐在書桌前,專注地撫摸着手中的人頭,“他們忌憚,死活不肯動手。”

“無奈你是個太誘人的素材,所以我忍不住親自過來‘取貨’了。”

“我認得你,你是櫻霜學園的美術老師。”忍冬全身無力地趴在地上,試圖掙脫手上的繩子,卻發現是徒勞。

“我也認得你哦,霧隐桑。總是走在槙島老師身旁的...霧隐桑。”男人溫柔地笑着,在注視着忍冬時,那雙眼眸盈滿了愛意。

“槙島,這件事跟槙島有關系嗎?”忍冬張大了眼睛。

男人也是表現出了些許訝異,“...原來是這樣,霧隐桑,該說你是遲鈍,還是對身邊的事太不上心了呢?”

他沒有正面回答忍冬的問題,只是顧自地繼續說:“我的藝術,你喜歡嗎?以美麗少女的肉體為主題,通過描繪栩栩如生的噩夢來喚醒人類內心暗處、隐秘的殘虐性,這樣以來,才能培養出規制它的良知與理性。”

忍冬與男人你來我往地對着話拖延時間,通過交談,她發現男人的思維從始至終都很冷靜,如果不是身後的“藝術品”,他看上去只是個老實巴交的普通人。

“我去準備一下,失禮了。”男人失去了耐心,有禮貌地向忍冬點了下頭便離開了房間。

忍冬心一懸,突然意識到自己已是性命堪憂,在心底默念着狡齧慎也的名字。

正當這時,畫室的門被再次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熟悉的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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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槙島?”

槙島聖護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利索地幫忍冬松綁之後,不由分說地扶起她往門外走。

“不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忍冬盯着這個瘦弱的男人,突然想起從那日萬聖節,在佐佐山的宿舍道過別之後,就不見了槙島的蹤影,而期間兩人也一直沒怎麽聯系過。這個男人的行蹤向來可疑。

“我來給他女兒補課,沒想到在這裏發現了你。”槙島簡短解釋着,壓低聲音扶着她悄悄地在一片黑暗的走廊裏行進。

“我在他畫室看到了和你一模一樣的塑化處理工具。”

“這不奇怪,櫻霜的美術老師人人都會用到這個。”

手機恢複到開機界面,很快便和狡齧取得了聯系。

他們終于走出倉庫,卻在看到周圍的高牆時感到了由衷的絕望。忍冬和槙島環顧四周,除了身後的倉庫和草垛,唯一還能看見的物體,便是高牆以外那遙遠得快要不見了的信號塔。

“你就上這麽偏僻的地方過來補課?”忍冬瞪了一眼槙島,卻在下一秒感覺到了異樣,“槙島...”她回身指着倉庫的出口處——機械開始運轉的聲音傳來,零件摩擦着伴随雜亂的腳步。

兩臺獵犬自立機被啓動了,兩個巨大身軀上,附着特殊合金制的牙和爪。

“去找出口。”槙島聖護從容不迫地将忍冬護在身後。

“可是...”還不容忍冬猶豫,一只獵犬已果決地撲了過來。

“槙島!”忍冬驚叫着,看到槙島為保護自己而被獵犬咬傷的小腿,她也不知是哪來的一股大力,拉起槙島狂奔起來。

該死的,這麽大的地方連個出口都找不到。忍冬突然感覺手上的力量被松開,回頭便看到槙島全身淌着血與兩只獵犬拉扯。

“快...跑...”槙島皺眉間,已有大口的血從嘴裏咳出。

“不行,要死一起死!”忍冬制造出噪音,吸引到其中一只獵犬讓槙島得以抽身,“槙島,這裏!”

忍冬不敢回頭看,一路狂奔着來到一個地漏旁一腳踹開蓋子,“嘶——”她慘叫着倒下,小腿正被獵犬狠狠撕咬着。

這時,不知何時已掙脫獵犬的槙島連忙撲過來,竟然将手直接伸進了那鋒利的鋼牙裏,試圖用蠻力掰開它的嘴,尖利的鋼牙将男人纖弱的手掌直接刺穿,他因為極度的疼痛而悲恸地嚎叫着,卻仍然不松手。

忍冬終于趁着縫隙将腿抽了出來,在那眨眼的一瞬,她拉着槙島,快速跳進了下水道裏。

機械摩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腐臭幽暗的下水道裏只剩兩人驚魂未定的喘息聲。

“槙島...”忍冬全身顫抖着,顧不得平複心情,連忙從身上撕下布料為槙島包紮。槙島此時正虛弱地靠在牆角,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因失血過多,嘴唇已經泛上了青白色。

忍冬的心懸了起來,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到槙島伸過來的手。

“即使怕成了這個樣子還是一副堅強的樣子呢。”槙島開口,眼睛因為疼痛而只能費力的半睜開,他溫柔笑着伸手輕輕揩去忍冬臉上的淚。

忍冬被槙島專注而溫柔的視線吓到,愣了一下,“槙島你...不會喜歡我吧?”

看着忍冬遲鈍的樣子,槙島沒有否認,眉頭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嘴角卻上翹着。

“喜歡你?”男人尾音悠然上揚,此刻時間好像停止了流動,所有聲色全部隐匿為無,只剩一個聲音低徊且魅惑地萦繞在忍冬耳畔——“該确切說是喜歡你的大腦嗎?”

“可把你的大腦挖出來據為己有,我就能滿足嗎?”

他笑着搖搖頭,“不能,因為靈與肉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你。我渴求着你的靈魂,卻也正滿腦子都是和你做|愛的想法。”那染上血的臉龐,竟然在此刻顯得如此妖冶。

忍冬對槙島突如其來的直白話語感到不知所措,“抱歉,我懂你說的這種感覺,可我只把槙島先生當做朋........”

大腦一片空白。

未開口的話被一個帶有極強侵略意味的吻堵了回去,忍冬睜大眼睛,看到那雙金瞳眼底毫不掩飾的貪婪,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唇邊蔓延開來。

來自槙島的血液順着忍冬的嘴角滴落,如一朵朵血紅的曼珠沙華,悄然綻放。

雙手被男人扼在牆上,忍冬試圖用腳踢他,卻驚訝地發現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男人力氣大的可怕,那種力量的懸殊足以讓人徹底絕望,像是要将她碾碎一般。

忍冬緊閉牙關,感覺男人的舌頭在外面焦躁地想要探進來,像是被當做獵物了,她的抵抗愈發激起了槙島的征服欲,他空出一只手暧昧地挑起忍冬的衣領,舌頭卻在探進少女口腔的那一刻,被狠狠咬住。

槙島也毫不手軟,狠狠碾咬忍冬的唇算作回禮,這樣毫無進展的馴化過程開始讓槙島感到厭煩,可胸腔中那股難以名狀的怒火竟然愈演愈烈,讓他沒有松口。開始有新鮮的血液從二人交合的唇齒間流了下來——一時分不清是在接吻還是在打架了。

新鮮空氣彙進口腔那一刻,忍冬急促地大口喘息着,她捂住胸口粗暴地揩去下唇的鮮血,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在放開忍冬的一剎那,槙島聖護突然開心的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種爽朗到近乎有些瘋狂的笑聲,讓忍冬不自覺地感到害怕,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那儒雅溫柔的細語,在此時的忍冬聽來卻由衷的從四肢百骸感到寒冷——

“我可沒有在問你的意見哦,忍冬。在對你失去興趣之前,你只能是我的所屬物。”

“忍冬,忍冬,我不會再獨行了。”溫柔呢喃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槙島的語氣像極了小孩子在找到一件心儀的新玩具時,那種危險的溫柔與欣喜。

他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獵豹一樣搖曳着危險的光,井口外面的遠處已隐約傳來了警笛聲——“每次見面都能給我有趣的體驗,謝謝你,忍冬。”

說着,一個手刀劈到少女的脖頸。

失去意識前,男人溫柔而狡猾的聲音由近及遠,“我們下次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為掉線的腎爺加一下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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