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尚衣監很大, 是由前後左右幾座宮殿聯合組成的。尚衣監的管事宮女帶着烏雅氏并臘梅,七拐八彎地進入了尚衣監的後殿, 那是專門保管宮中禮服的地方。

此時正是中午, 尚衣監的繡娘和宮女們都在忙着準備冊封大典時的飾物和各個貴人的禮服, 烏雅氏她們一路上都沒遇見幾個人。倒是臘梅恰巧碰到了自己的同鄉宮女, 同鄉的小宮女如今已經升職成了尚衣監的一個小管事,她還想着跟同鄉多聊聊呢, 便在半路跟烏雅側福晉說自己肚子痛,想要去茅廁。

聽了臘梅的話,烏雅氏微笑的表情有些龜裂, 她知道這臘梅是想要偷懶罷了。只是,在聖上把她身邊的宮女太監完全換了之後, 新來的宮女太監便對她避之如蛇蠍, 平日裏根本就連個人影都見不得。唯有這臘梅大大咧咧的, 雖然有時候有些不恭敬,但烏雅氏也只能使喚得動這麽個人了。

烏雅氏艱難地保持着‘完美’的表情, 如今是在外頭, 她是更加注重自己的形象的。為了拉攏臘梅,也是為了傳出自己‘體恤下人’的美名,烏雅氏便只得點點頭同意了。畢竟, 她總不能跟臘梅說, 即便是肚子痛,也不能去茅廁之類的話。

臘梅高高興興地找同鄉聊天去了。過了一會兒的功夫,烏雅氏便來到了尚衣監的後殿。這後殿便是一間大大的屋子, 屋子裏面整齊地擺放着各個貴人的禮服,每件禮服都用一人多高的架子撐起來了。那些禮服雖款式顏色不一,但都精美異常,做工精致,只一看便覺着莊嚴高貴。

為了不被風雨侵襲,偌大的屋子便只有一個小窗戶,小窗戶的旁邊,便是試衣裳的地方。雖然此時正是光線充足的正午,但屋子裏還是有些昏暗的。

“主子,請跟奴婢到這邊來。”尚衣監的管事宮女彎了彎腰,她對烏雅側福晉說道。

烏雅氏便跟着她到了小窗戶的旁邊,那裏有着一面大概一米多高的銅鏡。雖說銅鏡在大清朝很是普遍,但這麽大的銅鏡倒是不多見。如今見了這一米多高的大銅鏡,烏雅氏倒是有些回到現代試衣服的那種感覺。

随行的還有尚衣監的幾個小宮女,小宮女便把烏雅氏的禮服拿了出來。烏雅氏看着那件屬于自己的禮服,也很是滿意。她的禮服是深藍色的,上面還刺有一些飛禽走獸的圖案,那是她身份的象征。整件衣裳如行雲流水般展開,好看得很。

“烏雅側福晉真真是有大福氣,這禮服,便只有像側福晉您這樣高品級的貴人才能穿,外頭那些诰命夫人可是想穿都穿不到呢。”尚衣監的宮女們又對烏雅氏恭維了一番,這下,烏雅氏對自己的禮服更是滿意了。

尚衣監的宮女剛想要幫烏雅氏側福晉換衣裳,卻是又從外面來了好大一幫人。那些人同樣是尚衣監的宮女,大概有十來個人,她們小心翼翼地搬着一個大架子,架子上用黑布遮蓋着,并不看清是什麽東西。

“讓開,讓開,都讓開。”後殿的地方明明很大,但那幫人卻是吆喝着,把烏雅側福晉她們擠到了角落。

“何事如此吵鬧?”烏雅氏終究還是有些忍受不了這般的輕視,難道那些人沒看到自己在這兒麽,竟敢不先過來給自己行禮!

可惜的是并沒有人理會她,甚至是之前迎着她過來,恭恭敬敬的宮女們也全都到那邊幫忙了。

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還是沒能把自己心中的那股氣壓下去。她原本可是受萬人崇拜的‘杏醫娘娘’,如今一朝落難,倒是成了所有人冷嘲熱諷的對象。她原本還能忍下去,但之前那些尚衣監宮女甜得發膩的恭維話讓她想起了往日的風光,她本來還想好好享受一下久違的衆星拱月的爽快感覺,如今卻是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那些低賤的人竟然敢無視她!

那些人還是沒有理會她。但那烏雅氏也不可能抓着別人的手,讓別人回自己的話,于是她便只能在角落裏扯着手帕,暗暗地詛咒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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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些人終于是把架子等物件擺好,帶頭的那個管事大宮女這才轉身正眼看了烏雅側福晉一眼。其他的宮女固定好架子後,也有些敷衍地給烏雅氏請了安。

“給主子請安,奴婢是尚衣監的總管事,若是沒有什麽事情,奴婢就先行離開了。”原來這竟然是尚衣監的總管事。尚衣監的總管事是有品級的,四皇子如今只是個平頭阿哥,尚衣監總管事的地位并不比烏雅側福晉的等級低,她确實是不需要對烏雅側福晉多麽恭敬。尤其是在這個烏雅側福晉已遭了聖上和四皇子厭惡的情況下,稍稍有些逾矩,也是沒有人會說什麽的。

烏雅氏聽了,卻是更加覺得生氣了。以她的手段,大清皇後一位遲早會被她收入囊中,然後便是大清最為尊貴的皇太後。她一直以來,都是認為現在的屈居人下只是暫時的。即便如此,她所認同的‘屈居人下’,從來都是德妃,宜妃等高位分的妃嫔,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小小的做衣服的奴才,竟然也敢爬到自己的頭上。

烏雅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個總管事卻又是說了,“烏雅側福晉試完衣裳後,還是盡快離開罷,這裏擺放的可都是價值連城的禮服,若是遭了損壞,怕是烏雅側福晉也不會有好結果。”她挑了挑眉,指了指剛剛被小心翼翼搬來的架子說道,“這可是太子妃娘娘在冊封大典時穿的禮服,若是有一絲的損壞,那便是掉腦袋的事情。”

馬佳氏,馬佳氏,又是馬佳氏!烏雅氏在心中恨恨地大喊着,她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了。那個可惡的馬佳氏害得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羞辱,還害得自己多年的謀劃被毀于一旦,若是沒有那馬佳氏,她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杏醫娘娘’,還是得寵的側福晉,将來還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都是那可惡的馬佳氏,才害得自己如今這般遭人冷眼的地步!

烏雅氏心中的恨一瞬間被點燃,就像是之前被苦苦壓抑的岩漿,如今突然有了一個突破口,那種洶湧的情緒是如何再也壓抑不回來的。她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便是韬光養晦,便是低調行事,不能被人抓到辮子,如此這般自己才能有重新翻身的機會,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把欺壓,輕視過自己的人全都弄死!

烏雅氏緊緊抿着嘴巴,她不能再讓自己說話了。她的身體被氣得都有些顫抖,但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就在這時,外面倒是有一個小宮女氣喘籲籲地過來了,她臉色慘白,神色焦急,上氣不接下氣地禀告總管事,“管事大人,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的禮服,禮服被染壞了!”她喘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大,大人,不知怎的,太子殿下的禮服竟然有些掉顏色,如今禮服上的顏色有深有淺,根本就不能上冊封大典!”

總管事一聽到小宮女的禀告,也是被吓到了,她臉色一沉,便對着周圍的宮女大聲說了一句,“全都跟我到前殿!”于是,所有人便出了後殿。

之前迎接烏雅氏的那個小管事便焦急地對烏雅氏說,“主子,真真是告罪了,您可以先在這後殿等一等麽,總管事吩咐了,要先處理太子殿下禮服的事情。可能需要比較久的時間,您可以先在這後殿坐坐麽?”她神色誠懇地說。

烏雅氏無法,便也只得答應下來。如此這般,整個後殿便只剩下她一個人。

烏雅氏等了一會兒,卻是有些等得不耐煩了。現在所有的人都走了,她這才露出猙獰的面容,等到自己一朝翻身,絕對要把這尚衣監夷為平地,絕對要把今日這尚衣監的所有人全都處死!

當然,現在的她也只能把怒氣壓抑在心中罷。她等了一會兒,她的眼睛卻是怎麽都不能離開那個擺着太子妃禮服的架子。那個架子用黑布遮蓋着,雖然看不清裏面的禮服,卻無端端讓人生了些邪念。

若是這禮服是自己的,那多好;若是這高高在上的地位是自己的,那多好;若是那在高臺上,受萬民朝拜,享盡榮華富貴的是自己,那多好。這種念頭一旦在腦海中,在心中出現,便像是吸足了養分的藤蔓般蔓延整個腦海和心中,烏雅氏有些不能自己了。

她把後殿的門關上,在關上前她還仔仔細細地查看了周圍的情況,一個人影都沒有。很好,想必那些人都到前殿去處理太子的禮服了,很好,想必那也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

把門閥落下後,外面的人便是如何都不能打開門的。烏雅氏又把窗戶緊緊地關了。然後,整個屋子便成了密室,外面的人不能偷窺到裏面的情況,更是不能自行進來的。

然後她便緩緩地走到那個架子面前,她突然用手一拽,黑布落下,那件太子妃禮服便顯露出來了。

周圍很安靜,烏雅氏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她看到眼前的禮服,心中那種瘋狂的念頭卻是再也壓抑不住了。還沒見到眼前這件禮服時,她對自己的禮服是很滿意的,但見了眼前這件禮服後,她便覺得自己的那件禮服完全只是粗布大衣,是無論如何都比不的。

大紅色的禮服靜靜伫立在那裏,在烏雅氏的心中,這件禮服卻變得不只是禮服這麽簡單,那是無上的榮光,那是極盡天下的富貴!

烏雅氏的手開始伸向禮服,突然,她頓了頓。

“誰,是誰在那裏!”她突然嚴厲地大喊一聲。但過了好半響,周圍還是寂靜一片,并沒有回聲。

“還不快快出來!我已經看出了你們的計謀了!”烏雅氏繼續厲聲說道。“是不是太子妃叫你們來給我設局的!還不快出來!我已經看到你們了!若是現在出來,我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若是你們不出來,等到我把你們抓住,到時候禀報于聖上,看你們的娘娘如何跟聖上交代!堂堂太子妃,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四皇子的側室,我看你們娘娘怎麽跟聖上解釋!”

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像是凝固了,緊張的情緒在蔓延。烏雅氏在那邊說着狠話,周圍卻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又過了好一會兒,烏雅氏這才露出瘋狂的笑容,她再次把手伸向了那件代表着無上榮光的禮服。原來她剛剛的話竟是在詐和!驗證過确實是沒有人在屋子裏,烏雅氏這才放開自己心中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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