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2.30

秦姝的脖頸被用力捏着,呼吸險些難以為繼。她漲紅了臉,方才的鎮定與媚色消失無蹤,只是驚慌的看着定王——那位眼中赤紅,如有火焰翻騰,手下的力道卻重得吓人,像是要将她的脖頸捏斷。

她大驚之下忙伸手想挪開定王的銅鑄般的手臂,卻撼動不了半分,喉中只是“嗬嗬”作響。

“饒……饒……”斷續的懇求,滿含恐懼。

定王滿面怒色,将她往後推開,收回手臂,怒聲道:“如松呢?”

“殿……殿下……”秦姝腿腳發軟踉跄,險些跌坐在地上。動手之前曾揣度過定王的諸多反應,卻絕未料到這種。她以為,即便定王惱怒之下來掐她的脖頸,柔膩軟滑的觸感也會擊潰他的理智,誰知道,他竟會在中間隔上粗厚的簾帳?脖子痛得快要斷掉,背水一戰、斬斷退路求來的唯一機會,秦姝自然不肯放過,決定轉變戰術。

她靠在旁邊的漆柱上,聲音已然沙啞,“如松他,他很好。殿下——”她眼中立時滾下淚來,“我這也是迫于無奈,求殿下,看在,看在先夫的份上,不要絕了我的路。”

迫于無奈?

定王怒氣滿胸,斥道:“誰曾迫你!”

“崔家,是崔家。”秦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淚水掉落得更疾,“殿下也該知道,先夫雖與殿下交好,但崔府上下,從國公爺、老夫人,到世子爺、大嫂,誰不是向着太子的?老夫人是當今皇後的親姐姐,三弟是金城公主的驸馬,阖府上下,誰不對皇後娘娘言聽計從?當年他在的時候,我還能勉強立足,可如今,殿下你可知我母子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她哀哀哭泣,将處境全怪在了定王的頭上。

定王被藥物所激,渾身上下似有火燒,然而今日之事必得有個了斷,否則便是無窮後患。

他猛然抄起旁邊的銅制香爐,用力擲向窗扇,随着一聲悶響,窗扇被擊出個大洞,立時就有冷風灌進來。

那一隙的冷風牽回了定王的清醒神智,他目光漸漸陰沉,盯着秦姝,“所以你便使這龌龊手段?”

“殿下你想想,崔府中誰不是身份尊貴,出身名門?就只有我出身低微。當年他任性行事,本就惹得國公爺和老夫人不滿,這些人不去怪他,反說是我不知規勸,德行有失。自他戰死墨城,整個崔府裏,還有誰給我和如松撐腰?我那位大嫂是什麽身份,殿下也知道,她原本就看不起我,這幾年裏更是處處欺壓。”秦姝像是受盡了委屈,大抵是怕冷,将身上的繡簾裹得更緊,哭道:“我守着如松四年,還不夠嗎?殿下難道以為我天生下賤,不要臉面?若不是走到絕路,誰願意用這般手段,自輕自賤。”

她的話真真假假,定王不去細聽分辨,只冷聲道:“仲誠臨死的話我曾如實轉達,你不肯留在崔家,自可改嫁。”

“改嫁?”秦姝哀哀的笑了一下,雙目盈滿淚珠,全然是孤苦無依之态,“殿下覺得我能嫁給誰?誰敢娶皇後親姐姐的兒媳?誰敢碰柱國公家的寡婦?京城內外,誰不是拜高踩低,但凡有些勢力臉面的人家,誰又會娶個寡婦?殿下,除了你,誰還願意收留、照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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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未免強詞奪理,定王反倒冷笑了出來,“你是想改嫁再入公府侯門?”

“不然呢,殿下覺得我該嫁到哪裏去?我不到十六歲就嫁入崔府,生下了如松,難道如今還要低了身份,嫁到小戶人家去吃苦?”秦姝像是覺得此事極為好笑,邊哭邊落淚珠,“若是如此,我當初又何必嫁進崔家,去辛辛苦苦的守這個寡。殿下可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的?處處要看人的臉色,處處受人欺壓,府裏哪怕是個丫鬟婆子,都知道我沒人撐腰好欺負!”

難以在崔家立足,又不肯下嫁吃苦,公府侯門裏沒人願意娶個寡婦,除了定王,還有誰能給她榮華?

畢竟,當年崔忱是為了救他才死的!若非如此,有崔忱在,她也不會落入這般境地。

秦姝覺得理直氣壯,看着定王的時候,倒像是看着忘恩負義之人,“殿下也記得先夫是怎麽死的。他是為救殿下而死,殿下答應他照顧我,難道要食言嗎?先夫舍了性命救殿下,殿下難道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她看着定王木頭般情欲漸消的眼神,心知即便弄盡姿态他也不會入觳,便裹緊了衣衫站起來,将勾人媚色收去。

定王看着繡簾烘托下的那張臉,極度的憤怒漸漸轉為好笑,繼而是失望悲憤。

他的摯友愛着的竟會是這樣一個女人。

不值得,真不值得!

她不肯受委屈,她要改嫁,這些都不算什麽,定王從沒覺得秦姝該一直守寡。甚至她舍不下富貴,想要銀錢,若是坦坦蕩蕩的來說,他也願意給她,這幾年裏他給如松的東西,不全都照單收到她名下了嗎?可她竟然會為了榮華地位,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做出這樣惡心人的事情!甚至在詭計失敗後,露出這般挾恩圖報的嘴臉。

她以崔忱遺孀的姿态出現,卻将崔忱置于何地?

當初的崔忱,真是被那副善解人意、溫柔多姿的表象騙昏了頭!

墨城之戰,崔忱舍命救下他,定王絕不會忘記。然而那是崔忱的恩情義氣,與她秦姝又有何幹系?她做出這般龌龊事情,居然還有臉以崔忱的遺孀自居,要挾他報恩?她就不覺得惡心?

定王強壓怒氣,甚至連看都不想再看她,冷聲道:“夫人此舉,着實辜負仲誠之心。”

“辜負?”秦姝咀嚼着這個詞,徐徐道:“我辜負了他,他難道沒辜負我?明知我在府裏處境艱難,卻還是丢下我去了墨城。他舍棄性命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和孩子該怎麽辦!他既不顧念我,我又哪來的本事顧念他。”她漸漸站直了身子,受盡委屈後生出的偏執念頭全然道出,反倒覺得無畏無懼。只是畢竟忌憚定王的怒氣,說話時也軟了姿态——

“殿下既已說得明白,我也不敢再做奢望。殿下必定鄙薄我輕賤,笑我攀附,我索性将話說明白,若不是他,當年我還是能尋得別的去處,也不至于守寡受辱。事已至此,崔府我不會再待下去。殿下若還有些良心,懇請多照拂我些資財度日,也算是還了他的恩情。”

向她還崔忱的恩情?定王怒極反笑。

即便見慣了朝堂上官吏攀附的種種嘴臉,然而從摯友遺孀身上看到這般姿态,卻還是讓他覺得失望。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崔忱捧在心尖。她有什麽資格,來挾崔忱的恩?

話都懶得說半句,定王擡步就想往外走,秦姝怕失了機會,忙三兩步上前,跪地去抱懇請,“殿下!”

“我會照顧如松,但你——”定王低頭盯着秦姝,一字一頓,“不配。”

“殿下!”秦姝還想再說,身子前傾去抱他的腿,未料定王猛然擡腿,腳尖勾起時,将她直直踢飛了出去。膽大包天給他用春藥,以阿殷的糕點做誘餌,乃至此時她對崔忱的态度和嘴臉……積攢強壓許久的怒氣在秦姝碰到腿邊袍角的時候再難控制,定王悲憤又惱恨,怒氣傾瀉而出,絕無猶豫的将她踢了出去。

不值得,絕不值得!

秦姝的身子直直撞向後面的桌案,定王頭也不回,大步出了屋子。

阿殷還在屋外站着。她聽見窗戶上的悶響時便覺得不對,然而沒有定王的召命,也只能在外站着。

等屋門掀開,瞧見定王身影時,她才悄悄舒了口氣,旋即詫異——

定王面上發紅,臉色卻又陰沉得像是能凍成寒冰,滿是怒氣。他通紅的眼睛迅速掃過,瞧見阿殷的時候卻又避開了,只将步伐邁得更疾,腿腳似乎有些僵硬。

阿殷從沒見過他這樣,不放心,追到了門口。

定王的腳步稍頓,臉上凝着寒冰,兩頰卻是病态的紅色,赤紅的雙目仿佛有火焰。他盯着阿殷,聲音有些發啞,“回去歇下。防着秦姝,絕不可理會她。”夜裏刺骨的寒風刀子般刮過去,凍得阿殷臉頰冰涼,卻絲毫沒吹去他臉上的溫度。甚至呼吸都急促淩亂,粗重異常。

不待阿殷答話,他囑咐完了拔腿便走,仿佛有什麽事迫切等着他似的。

昏黃的燈籠照出暗夜裏蕭條的甬道,阿殷等定王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滿懷疑窦的回屋。

顯然方才屋裏發生了什麽,定王進去時為如松擔憂,出來卻那般異常,又不曾叫郎中……

倒了杯茶坐在窗邊,凝神聽了半天,正屋那邊還是沒什麽動靜。沒過片刻,卻是馮遠道帶人過來,站在屋外向秦姝禀話,說定王擔心如松身體,安排他将如松帶過去住。過了會兒秦姝遣丫鬟出來,說如松才睡下沒多久,請馮典軍小心抱過去,打攪殿下了雲雲。

如此一番鬧騰,等外頭徹底安靜下來,夜色已極深了。

阿殷今兒打馬球極累,方才又被定王突如其來的親懵了,此時睡意困頓,躺下去翻騰半天睡不着。眼前晃來晃去的全是定王的臉,突然湊過來親住她,呼吸蔓延。

雖說前世命短,算起來她也活了兩輩子,卻還是頭一回被人親。

而且,定王竟然會親她?這位殿下今兒到底是受什麽刺激了?

心裏頭小鹿亂撞,阿殷翻來覆去,摸不透定王的心思。他難道是看上她了?可瞧着又不像。況他是王爺之尊,京城中多少公府侯門的貴女,多少端方貴麗的才人他都看不上,眼光必然是極挑剔,甚至苛刻的。阿殷雖對容貌自信,卻還不至于盲目,平常頂着這張臉來去,興許能叫定王看得順眼,然而扪心自問,卻也沒本事打動他的心。

那可是皇家尊貴的王爺,是武将尊崇、戰功卓著的殺神。

而她呢,不過是郡主府上地位尴尬的庶女。

今晚那突兀的親吻,大抵是因喝醉酒,一時興起的緣故。瞧他從秦姝那兒出來,不就是半眼都沒多看她嗎。

真可惡!她是侍衛,又不是通房丫鬟,他說親就親了?遲早要把賬算回來!

阿殷暗恨,拉起錦被遮住半張臉,将定王的面孔驅出腦海。

此時的定王,卻坐在浮滿冰塊的浴桶中,眼前腦海,全是如畫的眉目,和被偷親後愣怔懵然的表情。

阿殷次日如常往定王那邊去上值,到得門口,才見外頭站了數名軍士。

定王竟然也在院裏站着,穿了身黑光铠,頭戴盔帽,腰懸長劍,因為生得高大挺拔,便格外威儀。此時的他格外嚴肅,面上半點表情都無,正稍稍俯身同如松說話。四歲的孩子精神奕奕,穿戴得格外精神,仰頭望着定王,不住點頭。而在兩人身後,則是同樣披挂整齊的馮遠道和夏柯。

這大清早的,是要做什麽?要去打仗也不必帶上孩子啊。

難道是要去請崔忱的衣冠冢了?只是怎麽不見秦姝?

阿殷大步上前,沖定王抱拳行禮,臉上也是同樣嚴肅的表情,“卑職參見殿下!”

定王起身,肩寬腰瘦,被那铠甲一襯,愈見雄姿英發。他看一眼阿殷,像是全然忘記了昨晚的突兀行徑,眼中幾乎沒有波瀾,“我帶如松去墨城,路途遙遠,你歇在這裏。”見外頭軍士來報說馬已備齊,便牽着如松擡步往外走。

五六位軍士呼啦啦的跟過去,不過片刻,就只剩阿殷獨自站在那裏。

她滿心以為定王既然路途遙遠的帶了秦姝來到北庭,便是要她親自過去請崔忱回京。誰知道此時突然出行,卻只帶了個四歲的如松?秦姝都還沒梳洗完呢,阿殷出門的時候還看見她的丫鬟出來潑洗臉的殘水,想必秦姝并不知道定王這裏的動靜。

想想昨晚“如松嘔吐”的峰回路轉,阿殷覺得,必定是秦姝做什麽事惹得定王生氣。

只是定王也太能遷怒,既不通知秦姝,也不通知她,叫她今早白跑一趟。

自從成為都督府的侍衛,阿殷做事便是勤勤懇懇,即便偶爾定王寬大體恤叫她休息幾日,也是提早一兩天過去上值。說不上形影不離,但只要是她上值時,定王出行總會點她随行,今日來這麽一出,着實叫人心裏不舒服。難道是為昨晚的一時興起,定王自覺不妥,決定要遠着她了?這可怎麽行!

悶頭喪氣的回到琪芳院,阿殷胡思亂想了好半天,沒理出個頭尾,索性去找隋鐵衣。

這位女将軍風姿飒然、胸懷寬大,阿殷見着她的時候,便覺開朗許多。同她相處半日後,更是豁然開朗,将今晨的糾結揣測抛在腦後。

是夜人定時,前往墨城的人馬才回來,定王帶着如松去了隋彥處,只有馮遠道和夏柯率先回來歇息,卻都是臉上凍得發青。

彼時阿殷才辭別隋鐵衣回來,路上碰見兩個人瑟瑟發抖的模樣,難免意外,“原來你們也會怕冷?”

“虧得你沒去。”夏柯搓着雙手,腦袋縮在衣領裏,說話都像是在打顫,“原以為鞏昌夠冷了,誰知道墨城簡直就是冰天雪地。尤其中間那六裏長的峽谷,又要翻一座山,那風冰刀子似的直往铠甲鑽,披毛氈都未必擋得住,能凍死人!我手腳都麻木了,得趕緊拿熱水泡泡。”

阿殷聽他描述,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旁邊馮遠道是曾經歷過的,即便也凍得面色發青,卻不像夏柯似的,只朝阿殷道:“殿下明日就要啓程回鳳翔,你收拾好東西,免得到時慌亂。對了——崔将軍是定王的心病,他這些日子恐怕心緒不佳,做事多留心。”

“記着了。”阿殷點頭。

次日果然啓程回鳳翔,比來時倉促許多。

阿殷觀察定王神色,也覺其格外嚴肅,自然不敢拿兒女心思來攪擾,抛了諸般雜念,只做個盡職的侍衛。

回程的速度比來時快了兩倍,若遇見難行的路,定王便抱着如松騎馬,命馬車夫緊緊跟上,倒把裏頭的秦姝颠得七葷八素。

五日之後,鳳翔城已遙遙在望。

定王卻未入城,棄了官道繞城南下,天擦黑時抵達一處小鎮,卻未去客棧,而是進了處莊園。

這莊園在小鎮東南,不算太起眼,門口有兩位老仆迎候,接了定王的馬,便引衆人入內。

阿殷是随身侍衛,亦将馬匹交給老仆,同馮遠道、夏柯一道,腳步匆匆的随定王入內。轉過兩排飛檐翹角的屋宇,隔着片極大的空地,對面抱廈裏有人迎出來,卻是多日未見的常荀。他已然換了身行頭,換下平常光鮮貴麗的錦衣緞衫,只穿件灰布長袍,見着定王,便帶魏清等人上前跪迎,“殿下,末将恭候多時。”

“打探的消息如何?”

常荀請定王入屋內,馮遠道和魏清帶着阿殷、夏柯把守在屋門口,不許旁人靠近。

這莊園到底比不上都督府,隔音不夠,裏頭說話的時候,外頭就能隐約聽到。閑雜人都被攔在兩三百步之外,阿殷站在門口,留神守衛的間隙裏,便不可避免的聽到定王和常荀的談話。

即便內容是推測預料到了的,等真聽見詳細時,阿殷卻還是驚訝——

常荀在定王走後便潛伏在此處,暗裏留心眉嶺的動靜。那邊的匪寨原本逃遁一空,待定王離開時,卻陸陸續續有山匪回來,起初只是些不起眼的毛頭小山匪,常荀按兵不動并未打草驚蛇,待得半月一過,暗裏就有些匪寨中主事的回去,而其中有個人,竟是判流放後在煙瘴之地“身亡”的石雄!

阿殷并不知這石雄是何人,聽常荀和定王說了半天,才鬧明白他的身份。

當年景興皇帝在位時,曾有過一位十分倚重的将領,名叫石盛。這位草莽出身的将軍也算是個英雄,從普通的士兵做起,在西境十數年,積累軍功無數,只是無人提拔,郁郁不得志。後來景興皇帝不知怎麽發現了他,加以重用,石盛也是當時排得上號的名将,對景興皇帝更是忠心不二。

後來景興皇帝禪位給當今的永初帝,雖則皇位順暢交接,石盛卻藏有怨意。

平常倒也罷了,這位大将軍功高之後難免自傲,愛喝點酒。喝多了管不住嘴,便妄議朝政,數次對人說當今皇上登基,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逼宮,景興皇帝是為顧全大局才禪讓皇位,以保天下黎明百姓。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傳到永初帝的耳朵裏,自然惹得龍顏震怒,于是翻出許多石盛的舊賬,将其斬首。其膝下滿十三歲的兒子,全部流放東南煙瘴之地。

石雄便是石盛的次子,據說當年流放後挨不住瘴疠,重病身亡。

誰知道,如今他卻搖身成了山匪,藏身在北地的匪寨中?

除了石雄,常荀還報了兩三個名字,皆與景興皇帝有關。這麽多景興舊人藏在鳳翔,姜玳又寧可舍了周綱、周沖兩處大匪窩、拼着自己被處置,也要力保眉嶺不被注意,後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定王聽罷常荀之言,語聲愈來愈沉,愈來愈冷。

末了,常荀問他将如何應對,定王便道:“前幾日在北庭收到急信,父皇已派遣左武衛大将軍樊勝暗中前來鳳翔,屆時與我會和,共決此事。眉嶺藏奸已有鐵證,切莫打草驚蛇,只盯緊即可。”

“樊勝可是皇上的心腹!”常荀訝然,“皇上是從哪裏聽的消息,竟會派他前來。““我雖請先生向皇上進言,卻拿捏了分寸,火候不夠。父皇如此重視,恐怕——”他聲音壓低,道:“是高元骁所為。”

“高相不是與東宮走得挺近?”

“高元骁與高相不同,可以審慎用之。”

常荀默了半天,才道:“也是,若非皇上青睐的高元骁進言,皇上也未必就會信了殿下。”

兩人商議完畢,便各自歇息。因此前高元骁回京時帶走了一半侍衛,常荀又分了些人手在眉嶺盯梢,此時定王身邊也只剩十名侍衛,加上左右兩位典軍,共十二人。此處比不得都督府防備森嚴,夜間更要加緊巡邏,便分了各自職責,魏清和馮遠道各帶四人在外圍輪班巡邏,剩下阿殷和夏柯,輪流在定王宿處值守。

——這莊園後院裏安排了秦姝母子,因雇了當地幾名壯漢看守,又在夜間巡邏範圍之內,倒也無妨。

冬日天寒地凍,在屋外吹着寒風站半天能把人凍死。定王自非苛待下屬之人,便命值夜的人到屋內,以免夜裏受寒耽誤事情。這屋子建得深,他尋常起居都在內室,議事又在西邊寬敞的側間,東邊空置着,侍衛在此值夜,哪怕是開個窗戶,也兩不相擾,這晚阿殷如常上值,進屋後呵手才關上屋門,就見定王站在裏面,像是在等她。

這幾日事多,兩人還不曾單獨說過話,阿殷見其眼神,心頭一跳,抱拳問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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