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11
三月的雨但凡下起來,便纏纏綿綿的沒個盡頭,外頭雨聲忽高忽低,屋內卻只有薛姬的琴音起伏。
阿殷雖不通音律,卻也會賞鑒,拿可口的糕點先墊上肚子,那琴音便愈發悅耳起來。她的身側就是半掩的窗扇,側目瞧過去,正可見滿湖荷葉亭亭,在春雨中随風微蕩。水面對岸便是抄手游廊,透過游廊可見對面一座緊閉屋門的殿宇,那是定王的書房。而此時雨絲斜落,打濕檐頭屋瓦,遠處是霧蒙蒙的一片,就連那書房都似被雨幕所遮,看不清了。
琴音漸而舒緩起來,仿佛帶得那雨勢都緩慢了,阿殷自斟茶慢喝,卻是望着那書房微微出神。
從正月裏來這定王府,她雖升了官,到定王書房的機會卻少了許多。
從前在西洲,她隔日就要在書房外值守,諸般人員往來,她也都清楚。到了此處,值守之事交給左衛負責,她雖省力,不能時刻跟着,許多事便不能知曉。這樣想着,便覺自己跟定王之間仿佛是更遠了——譬如今日,先是随他入宮,繼而在宮門外等候,回府後也不必她值守,算起來,兩人同處還不足一個時辰。
心緒似乎被春雨潤澤,比之平常柔軟了許多。
那琴音緩緩蕩在心間,外頭暮色四合,書房門前的燈籠次第點亮,是雨幕裏模糊的光點。
琴音缭繞,勾動往事,觸緒回腸。
阿殷忽然覺得,比起這座輝煌巍峨的王府,其實在西洲的日子,似乎還更值得留戀些。那時定王身邊人手不夠,許多事也都交給她辦,甚至那次探訪銅瓦山,都是定王親自帶了她指點,叫她學到好些東西。
這般思緒漫漫,不由又想起那晚借宿農家。兩人在那簡陋屋舍之中,她占了定王的被褥睡,起初還謹慎小心,後來卻睡得深沉,次日醒來,外頭也是這樣迷離斷續的雨聲。那次的探訪着實有趣,彼時她多大膽,敢吟鞭指着銅瓦山的主峰,說要将周綱親手拿下,還敢在定王做戲時,環住他的腰說那些渾話。
而今回想起來,有趣又好笑。
其實定王也不是那樣冷肅不可親近。假扮夫妻同行的那回,他不就十分體貼,常照顧着她,甚至在下斷崖時親自探路嗎?還有去北庭的路上喝醉那回,也是他縱容酒後枉顧尊卑的她,親自送回屋中。
他哪裏都好,哪裏都無可指摘,哪裏都讓人眷戀傾慕,只有一樣不好,他生在天家。
他不是王爺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王爺,她其實很想,嫁給他。
阿殷忍不住望向屏風那側,可惜這幾道都是檀木嵌雲屏的,瞧不見對面的情形,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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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是紗屏,她便能看到,此時的定王,也正将目光投往這個方向,面容雖冷肅,眼底卻溫柔。
阿殷咬了咬唇,随手去拈糕點,手下撲了個空,這才發現那一盤軟糯的金絲卷居然已經被她吃得精光。至于剩下的兩盤,也都被吃得七七八八。她便又取了塊蟹粉桂花糖糕慢慢吃着,決意不去想那些無能為力的事,甜膩的味道浸透唇舌落入腹中,像是在北庭的鞏昌城喝過的牛乳甜茶,讓人心中稍添愉悅。
琴聲漸漸消去了,在廳中回旋萦繞,而後随着雨聲遠去。
廳裏很安靜,薛姬雙手扶在琴上,啪的一聲,有淚水落下。
阿殷耳聽得雨聲淅瀝作響,逐漸暗沉下來的夜幕中,只有雨聲回蕩。
方才的失神與感懷都消去,阿殷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薛姬的琴音真的能與心意相通。那麽薛姬方才又是想到什麽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後又為之傷懷?她以将領之女的身份示人,卻能以化外之身,奏得如此精妙樂曲,琵琶琴曲無所不通,舞姿曼妙不說,香道詩詞上也有涉獵,哪怕是京城男兒們趨之若鹜的教坊頭牌,也未必有這樣齊全的本事。她會是什麽人?
阿殷注視薛姬的背影,猜度出神。
忽然聽見定王召喚,阿殷忙起身理好心緒,繞過屏風拱手行禮,“殿下。”
“護送她回去,謝以賞賜。”定王目光落在她臉上,瞧見那尚未收盡的柔和神态,聲音也帶了幾分溫度,“今晚我陪先生和韓相,晚些回去,你在靜照堂等着。”
“遵命。卑職告退。”阿殷恭敬的沖上首三人行禮,旋即帶了薛姬回吟香屋。
外頭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薛姬撐傘緩行,阿殷同等候在外的六名侍衛一路護送。
待得阿殷回到靜照堂時,才知此時已是戌時二刻。
她所居廂房外已然燈火朦胧,阿殷将傘遞給門口的婢女,進屋抖落披風上的雨氣,便見桌上放着個食盒。阿殷打開,裏頭卻是熱氣騰騰的鹧鸪湯和兩樣小菜。她稍覺驚喜,問外面的婢女此物是誰送的,那婢女只道:“回禀副帥,是廚房差人送來的。”
能這般往靜照堂安排飯食的,難道是定王?
阿殷也不再多問,洗了手将飯食用了,也不敢就睡下,只等候定王歸來。
定王回來時,夜已極深。
王府中屋宇衆多,因定王沒有王妃滕妾,許多院落都是空着的。今晚雨勢纏綿,他自然不放心季先生和韓相冒雨回去,便安排他們在客房住下,裹了滿身雨氣回來。
彼時阿殷在屋中坐得發悶,正在廊下觀雨,見着他,自然得迎上去。
他的身後是負責夜間值守的侍衛,因為身高矮了大半個頭,步伐又跟不上身高腿長的定王,亦步亦趨的撐傘随行,十分吃力。
阿殷上前行禮,口稱殿下,定王腳步微駐,觑着她,“還未休息?”
“殿下尚未歸來,卑職不敢疏忽。”阿殷謝他兩份美食,言語便格外精神。
定王将她瞧了兩眼,也沒做聲,只是自顧自的笑了笑,便又拔步往廊下走。這一路冒雨而來,身上雖未落雨,披風卻也是沾濕了的,他随手解下,回頭見阿殷還跟着身後,便問道:“有事?”
“卑職想在初六那日告假,已經禀報過馮典軍,特來請示殿下。”她站在階下,仰頭望着他。
定王“哦”了聲,“是有急事?”
阿殷剛入府那日,禮部來的老先生便教誨過,似她這等近身随侍定王的人,告假時必得求得定王點頭。且告假的理由必須正當,斷不能欺上瞞下、謊報胡謅。她自然不敢欺瞞定王,便道:“初六那日家父有事要帶卑職去京郊,叮囑務必前往,還請殿下通融。”
她長身而立,身後便是連綿的雨幕,兩側朦胧的燈籠散射昏光,照得她面容愈發精致。
定王瞧了片刻,才道:“是高元骁說的?”
阿殷微詫,旋即回答:“正是。”
“那不算要事。不準。”定王丢下這麽一句,再不多留,轉身便進了屋——初六的事情還是他拍板定下的,些許小事,阿殷去了固然更好,卻也不是非她不可。高元骁這厮,雖然辦事勤懇,卻未料還學會了耍這花招。更可恨的是這陶殷,明明是他的侍衛,他叮囑的話不放在心上,卻把高元骁兩句诓騙當真。她深夜等他,冒雨迎來,就原來只是為了告假?
無關緊要的事情,才不用準假。
阿殷尚且站在階下,瞧着兩扇閉合的屋門怔忪——就這樣輕易的,拒絕了?呆站了片刻,想着今晚定王陪客勞累,必定沒心思聽她細講,還是緩一緩,明日再請示的好。于是搖搖頭,自回屋歇息去了。
人語漸歇,夜幕寂靜,定王沒想到,他讓阿殷過來值夜的法子還真是有些效用。
也不知是因為相處的時間漸多,還是因為她住在近處,叫他睡前總忍不住想想,自回京後就極少做夢的他,近來又開始做夢了。外面的雨聲時斷時續,夢裏似乎也是一片迷蒙,像是今夜被雨幕籠罩的情形,夢裏竟然又是她在告假,只是換了身女兒家的裝束,是他從前給她挑的那襲銀紅灑金披風。
定王即便是在夢裏,也在賭氣,愣是冷着臉沒答應。她也沒有辯駁,只是有些沮喪,竟然還小聲咕哝着罵他霸道。
兩人似乎正行在朱雀長街上,兩側人群熙攘,倏忽又走到刑場,天氣漸漸放晴。
定王依稀覺得今日似是有什麽大事,京城的百姓将刑場團團圍着,他不知怎麽的就站在了刑場對面的高牆,目光随意掃過去,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那分明是陶殷的眉眼,卻比如今的她更成熟而有韻致,那襲銀紅灑金的披風早已不知所蹤,她跪在刑場上,滿頭青絲皆被竹簪挽着,素面朝天的望着日頭微笑。
她的容貌極美,哪怕京城佳麗如雲,後宮粉黛三千,也沒有人能及得上她的眉眼。
定王心裏覺得奇怪,不知道他的小侍衛怎麽就突然上了刑場,瞧見劊子手的屠刀高高舉起,心裏又驚了一跳,撲過去就想攔着。卻見日光映照在刀上,那一瞬血濺白練,方才還含笑的美人忽然就倒在了血泊裏!
“陶殷!”定王夢中驚呼,猝然驚醒坐起。
這一聲他是低聲喊出來的,醒過來的那一瞬,他甚至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喑啞低沉,卻滿是驚恐焦急。
定王心中狂跳,如有鼓擂,擡起手背放在額頭,只覺全是冷汗。
他立時睡意全無,坐在榻上許久,拳頭不知在何時握起,眼底陰雲翻滾,面色略顯蒼白,神情卻難看得可怕。他分明記得夢裏阿殷的眉眼氣度,應該像是十八歲的樣子,跟前幾回夢中縱馬躍入桃花林時的氣度身形仿佛。
這是怎麽回事?
先前那夢裏的事已然真實發生,雖則阿殷年貌稍有不同,情形卻是沒有多少差別的。
那麽,今晚這個噩夢難道也會發生?
是誰殺了阿殷?
背後掌心皆是冷汗,定王甚至覺出一絲冰涼。
如果前面那些荒誕怪異的夢境只是讓他懷疑,那麽這個夢境,就是讓他驚恐了!
那一瞬血濺白練的場景清晰分明的留在腦海中,甚至比真實看到的還要觸目驚心。他不忍想象,如果這夢境照搬到現實中,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孤身行走二十餘年,難得有個姑娘闖進心裏讓他寝食牽挂,她的容貌冠絕京城,她的志氣勝于男兒,她身手出衆應變機敏,她醉後憨态、笑容明媚,她怎麽能喪身刑場!
定王騰的起身,匆匆走至桌邊,斟了兩杯茶灌下。
極力平複了方才的驚恐,他最先思考的,便是如何應對。
假若這些夢境真的是預示,那麽阿殷會因為什麽而上了刑場?
定王思來想去,能讓阿殷背上斬首罪名的,目下也就只有一樣——她作為臨陽郡主女兒的身份。
他原先雖也懷疑代王不安分,卻并沒有挖出太多蛛絲馬跡。直至西洲剿匪時,從屠十九寨中捉到景興餘孽,回京後又從高元骁處查得些隐情,才知代王和壽安公主私下裏有許多小動作,臨陽郡主也牽涉其中,這已是不争的事實。然而目下正是皇上要削世家勢力的時候,人心本就不穩,代王的野心又證據不足,若不能一擊必中,反而會自陷危境。所以他如今在做的,只是先掏空姜家的根基,待得他們無力煽動,才能穩妥除了心懷不軌之徒。
若此時不出差錯,代王、壽安公主背負謀逆罪名,臨陽郡主也逃不掉幹系。
阿殷是臨陽郡主的女兒,雖會受此牽累,可他必定會力保。可夢中她卻被斬首了,難道是父皇對他的恩寵有限,連他也保不住她?
按理來說不應該。然而定王對此并無十成把握,加之夢境實在駭人,反倒有些不敢深信。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這夢境是否屬實,阿殷會被臨陽郡主牽累,這是毫無疑問的。
定王早已沒了睡意,聽外面雨聲停了,推窗望過去,她值夜的廂房裏一片漆黑。就着夜風站了幾乎兩柱香的功夫,定王翻來覆去思索,覺得能穩妥保住阿殷的只有一個辦法——讓她脫離臨陽郡主府,變成他的人,屆時即便母家獲罪,她也可以無礙。即便她不願屈身做側室,然而比起身家性命,這點身份之限又算什麽?
定王瞧着廂房緊掩的窗扇,決定此事該及早安排。
次日清晨阿殷醒來,又是一夜無恙,半點動靜都沒有。
她值了這夜,正好輪到今日休沐。外頭天光尚且昏暗,阿殷又阖上眼睛——若今日就是初六多好,她也不必告假,自可心安理得的去京郊。如今可好,定王殿下昨晚找借口不肯準假,那事兒又關系重大,少不得多去磨磨嘴皮子了。
阿殷翻身坐起,迅速拿溫水洗漱畢,值房裏比不得府中繁瑣,迅速抹了潤膚的膏子束好頭發,便整整齊齊的推門而出。
天際只有一線魚肚白,還未全然放亮,早起的婢女腳步匆匆的來去,見到她時也會問候一聲“陶副帥”。
阿殷雖沒得到準假,精神頭卻是不錯的,雖然王府裏諸多規矩,不能像在府裏那般酣暢淋漓的練,卻也能伸伸胳膊踢踢腿,吊起精神。過了兩炷香的功夫,便見婢女們次第擡了熱水進去,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來——據說定王不喜歡被人服侍,即便在王府裏,洗漱穿衣也是自己來的。婢女們所要做的,無非備好熱水和洗漱之物,在他離去後,由老嬷嬷領着收整衣衫床榻而已。
經了一夜春雨,此時空中雖還有薄雲扯絮般浮着,然看那間隙裏一抹微藍,便知天是要放晴了。
雨後空氣清新,阿殷深吸兩口,站在院裏一株桂花樹下等定王出來。
卯時三刻,定王如常推門而出。
阿殷面上含着盈盈笑意,精神抖擻的沖他拱手行禮,“殿下。”晨起的精神頭比之平常更足,她雙眸蘊着光華,頭頂的玉冠都仿佛比平常更顯柔潤,兩臂屈出好看的弧度,那襲墨青色的披風長垂在背後,在晨風裏鼓蕩。她的身形一向修長輕盈,清晨站在春雨浸潤的桂花樹下,更如花苞含露,俏麗姣好。
定王“嗯”了聲,走了兩步又駐足回頭,有些不确信的道:“你昨晚是否說過什麽?”
“卑職明日想告假一日,不知殿下能否恩準?” 阿殷沒想到定王會主動提及,當時應答,稍有忐忑。
“無妨。”定王卻渾然忘了昨晚的事,又吩咐剛從屋裏出來的老嬷嬷,面不改色的道:“叫人做碗醒酒湯備着。”
——竟是厚着臉将昨晚那冷臉全都推給了醉酒。
老嬷嬷應命去安排,阿殷求得允準已是大悅,哪還有心思計較旁的,既然值守已畢,便先告退。
初六那日,陶靖如約帶了陶秉蘭和阿殷兄妹二人,往京郊的綠螺矶去。這一帶山清水秀,多有奇峰俊岩,最難得的是沿水有上百株朱砂玉蘭盛開,雖不及桃谷的滿坡桃花壯觀,勝在周遭天然錦繡峰巒,極有野趣。
三人自然不是純粹為賞花而去,縱馬到了綠螺矶,三三兩兩的倒有不少游人。
沿着河流蜿蜒而上,一邊是峻秀奇峰,另一邊是清平曠野。
自自朱砂玉蘭間穿行而過,碰巧遇到高元骁,四人結伴而行,直往前面的酒家去。這酒家離朱砂玉蘭不過幾百步遠,建得富麗堂皇,算是這一帶最精致貴麗的酒家,裏面的客人自然也多是達官貴人。今日春風和暢,天暖氣清,酒家坐落在山水之間,內裏客人多将窗扇打開,喝酒觀景。
阿殷目力極好,迅速掃過幾處窗戶,便瞧見了三層東側那窗戶裏獨坐的男子。
“父親,那邊坐着的是不是他?”阿殷驅馬趕到陶靖身旁,低聲問。
那窗扇中的男子生得十分文雅,坐在窗戶邊只露出上半身,卻也是氣度卓然,頗有風華,正是壽安郡主的驸馬賈青岚。
此人雖則文試上的本領有限,詩詞歌賦上卻極有才思,加之年輕時生得豐神俊秀,上京不久便被壽安公主看中招為驸馬,而後經由公主的舉薦應試,取了個進士的身份。他原也沒什麽仕途抱負,既然已成驸馬,自是求得了想要的榮華富貴,于是安心陪着公主,每日風花雪月詩詞唱和,過得好不快活。
因壽安公主與臨陽郡主交好,阿殷也見過賈青岚好幾回,此時看其側影,便認了出來。
陶靖随之望過去,旋即同高元骁換了個眼神,往那酒樓而去。
到得門口,正碰上兩位官員攜家眷出來游玩,陶靖與高元骁在京中為官,也有人認識的,難免停下來招呼。因衆人都是來游春賞景,心緒極佳,七八個人團團圍在一處,也不急着進去,倒先評點起景致來。
高元骁就在阿殷身側,趁着陶靖跟人說話時,便問阿殷,“往北十裏就是虎頭石,要去看嗎?”
“虎頭石就在此處?”阿殷的驚喜頗為逼真,當即道:“難得今日過來,怎可錯過!”
高元骁便朝幾位同僚告辭,帶着阿殷往虎頭石那邊去,陶靖則帶了陶秉蘭入酒樓,到得三層,父子談話聲吸引了正在窗邊獨坐的驸馬賈青岚。
賈青岚是個文人,跟陶靖的交情有限,不過因壽安公主和臨陽郡主交好,常來常往之下,跟同有才名的陶秉蘭倒是來往不少。
此時各自瞧見,陶秉蘭便率先行禮笑道:“驸馬爺也在此處散心?”
賈青岚起身迎了,見他們只是父子二人,便道:“郡馬這是?”
“他兄妹二人要看這朱砂玉蘭,我便抽空帶了過來。阿殷卻又去看虎頭石,我們先在此等着。”
比起陶靖的魁梧健朗來,賈青岚到底失于文弱,聞言退回座位,笑讓道:“想請不如偶遇,既然郡馬也無他事,不如坐着喝一杯?”
陶靖就等他這句話,謙辭了兩句,便同陶秉蘭坐下。
而在另一頭,阿殷和高元骁縱馬往北邊的虎頭石去,馬速卻并不快,只散漫催馬前行,閑聊起來。這邊風景比之南側稍遜,行人也頗少,遠遠瞧見前面有道斜坡,高元骁便駐馬,道:“咱們就在此等候。”
阿殷看過那邊地勢,低聲道:“隔得有些遠,來得及嗎?”
“無妨,等他們走近時,咱們再往前走。屆時沖過去順手救人,更見自然。”
阿殷聞之有理,又不能就這麽幹站着惹人注意,于是同高元骁指指點點,左顧右盼的賞玩兩側風景,眼角餘光卻總打量着斜坡往北的路口,等待那位鴻胪寺少卿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