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20
皇後暫歇用的靜室在大雄寶殿之側的一處院落,另有随行的劉妃、甄妃等得寵的妃嫔。這院落平常都是落鎖禁止旁人進入,此時院門外站了宮人守着,見得金城公主和太子妃,當即躬身迎入。
院內已經來了不少人,都是雍容打扮,阿殷認識的只有一位嘉德公主。
嘉德公主正在同一位年約十六的姑娘說話,瞧見阿殷,笑着沖她望過來,阿殷便也行禮。
随後跟着太子妃等人入內,拜見皇後。
皇後對于阿殷倒有些印象,勉勵誇贊了幾句,倒也沒多說什麽,便将目光投向旁邊的高夫人母女。
高相如今頗得皇帝倚重,皇後對高夫人自然也客氣,握着高妘的手,從容貌身段到氣質,亦是誇贊。太子妃聽見,便湊趣道:“母後瞧着高姑娘如何?兒臣今日途中碰見,便覺她容貌過人,行事又端莊乖巧,不愧是高相最疼愛的掌上明珠。高夫人有這般女兒,可真是福氣。”
皇後亦笑道:“她與嘉德年紀相仿,倒是比嘉德懂事許多。”
太子妃便道:“母後可是最疼嘉德的,這般誇贊,可見是看重高姑娘。我聽說到高相家提親的人可都快踏破門檻了,母後若是喜歡他,可得早些出手,免得被人搶走了,回頭又遺憾。”她這些年侍奉皇後盡心盡力,且太子又是皇後膝下獨自,便頗得皇後其中。
皇後聞言,笑着瞧她,“你這是有主意了?”
“昨兒殿下還跟兒臣提起,說永安王年紀也不小了,皇後娘娘忙着顧不過來,叫兒臣平常留心些,多為母後分憂。兒臣今兒見到高姑娘,便想着,若能跟她做了妯娌,将來一起入宮給母後解悶兒,必定也很好。”
“玄夷是年紀不小了,太子在這個年紀都已定了婚事。不過他的前頭還有個玄素,總不能越過次序去。”皇後瞧着太子妃,見那邊笑容溫煦,便是心領神會,拉過高妘瞧着,“這孩子生得好,我也喜歡。嘉德——帶她們出去走走。”卻将高夫人留在身邊說話。
嘉德公主久浸宮闱,一聽這話,便知道母後又操心起定王兄的婚事來了。
不過這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于是叫人請高妘過去,又拉上阿殷,同她身旁的常蘭蕙四個人,先去寺裏走走。
今日的萬壽寺自是金彩輝煌,佛香袅袅。高妘跟常蘭蕙是慣熟的人,平常宴會踏青,或是馬球賽,都常有來往。嘉德公主固然喜歡常蘭蕙,卻因為定王的緣故,對阿殷也很有好感,四個人徐徐走過諸佛殿,高妘有心事,碰見佛香便要默默站着望會兒,常蘭蕙不好扔下她先走,便只能略等幾步。
嘉德公主卻沒興致等她,走到僻靜處,卻是将阿殷拉過來,“陶殷,幾日不見,你這就升官啦?難怪上回定王兄不肯把你給了我,原來是心疼你的本事,留着這樣的好職位呢!連我在宮裏都聽說了,你這年紀當四品官,是獨一份的。”
“公主過獎了,卑職也是撞了大運,如今穿着這身官服,更是惶恐。”
Advertisement
“這有什麽好惶恐的。上回我将那桃花帶回去,母妃還誇你,說你看着就懂事,當得起這位置。只可惜我出宮的機會不多,六月裏若是父皇肯帶我去行宮,我便央定王兄帶我出去玩,你可得來。”
阿殷倒沒想到劉妃會這樣誇她,聞言笑道:“公主殿下有命,卑職自然奉陪。那行宮幾十裏外有一灣湖,六七月荷花開了最好,到時候便陪殿下過去散心。”
嘉德公主自是喜歡,回頭瞧見高妘還在佛像前流連,卻是微微一笑,“母後必定是又想給定王兄物色王妃了,只不知道這位高姑娘能不能合定王兄的意。父皇那般器重高相,恐怕你們定王府上就快要有王妃了。陶殷——”她睇着阿殷,眼底藏了打趣,低聲道:“定王兄府上就你這麽一個女官,你可得再加把勁,把官兒升得更高些!”
“卑職忝居司馬之位,已是力不能勝,哪敢再做奢求。”阿殷故作不懂。
嘉德公主卻将眉頭微挑,“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阿殷只笑了笑,沒有多答話。
皇後想把高妘娶給定王為妃嗎?論家世似乎也合适,高家是淮南世家,高相又是皇帝倚重的宰相,雖非侯門公府,卻也是朝堂上炙手可熱之人。且高夫人是一品的诰命,她的女兒要嫁入皇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此時的皇宮大內,因皇後依仗出宮去了萬壽寺,調走不少人,竟比往常更清淨了許多。
定王跟着永初帝到了謹妃宮中,卻見謹妃病歪歪的靠在美人榻上,眼睛阖着像是在小憩,手裏雖握着半卷書,面色卻頗差,即便塗了脂粉,亦顯得蒼白。她出身武将世家,雖不像隋鐵衣那樣勝于男兒,幼時也曾習武強身,輕易不會生病。如今初夏反倒病了,着實令人詫異,若不是這場病,今日本該跟着皇後出宮去萬壽寺禮佛的。
聽見動靜,她睜開眼,掙紮着就想起來,永初帝兩步過去,攔住了她,“既然病着,行什麽虛禮。”
後頭定王卻是端端正正的行禮,給母妃問安。
謹妃由女官扶着坐起來,意有歉然,“臣妾失禮了,皇上莫怪。”
“朕與玄素說起北庭的事情,想起你病着,過兩日又是玄素的生辰,就帶他過來看看。”永初帝入座,指了個座位給定王。
謹妃便只笑了笑,欠身道:“叫皇上擔心了。”遂将目光挪向定王,卻是欣慰,“一晃二十餘年,玄素都這麽大了。”
二十餘年前,她還正當妙齡,是王府裏最得寵的側妃,即便是正妃孟氏,也對她格外客氣。而今日呢……她想起舊事,甚至懶得看永初帝一眼,只向定王道:“北庭又怎麽了?”
“是隋彥上書問候你的身體,沒什麽大事。”永初帝接過了話頭,“京城裏早已入夏,北庭卻還跟初春似的,草才剛發芽,冷得很。隋彥自己不知辛苦,只怕你舊疾複發,所以特地問安。”
謹妃便笑了笑。
哪有什麽舊疾呢,無非心病而已。二十餘年前她滿懷喜悅的誕下孩子,原以為他會跟她一樣高興,誰知連着等了七八日,卻都沒見到他的蹤影,甚至連她派人去請,也請不來?彼時她還以為是她做錯了什麽而惶恐不安,後來才知道府門外那道士“殺父弑兄”的預言——他竟然只因為道士瘋瘋癫癫的幾句話,便徹底厭棄了這剛出生的孩子,連半眼都不曾來看?
滿腔的情意溫存在等待中消磨得所剩無幾,在得到這消息後,更是消失殆盡。
她這才明白他許的那些諾言,無非逢場罷了,轉過頭便忘得一幹二淨。于是曾經最得寵的側妃忽然默默無聞下去,安靜的撫養那個被預言為不祥的孩子,一晃便是二十來年,時至今日,她憑借誕子的功勞居于妃位,但是跟永初帝的感情,依舊不鹹不淡。
皇上還提什麽舊疾?
謹妃捂着帕子咳嗽了兩聲,“兄長向來如此,在苦寒邊塞摔打慣了,習以為常。”
“他戍守北庭,為朕解了許多煩憂。”時隔二十餘年,永初帝對于當初的事情也漸漸回過味來,只是心病早已種下,隔閡早已裂出,他哪會以帝王之尊來認錯彌補?此時瞧着謹妃面色冷淡,到底有些愧疚,續道:“這兩個月,玄素為朕解了一樁心頭大患,如今你又病着,合該重傷他些什麽,叫你也高興高興。謹妃你說,該賞些什麽?”
謹妃瞧一眼定王,道:“玄素承蒙皇上教養恩澤,為皇上分憂是分內的事,哪還能要什麽賞賜。”
“話雖如此,有功不賞,卻也說不過去。玄素,不如你來說說?”
定王就在美人榻旁邊的方椅中端坐,聞言擡頭,瞧向謹妃病弱的臉色,卻是端端正正朝永初帝跪了下去,“兒臣為父皇分憂,敢不盡心竭力,絕不敢求賞賜。不過有件喜事卻想禀報父皇和母妃,求父皇能夠恩準,也好教母妃歡喜,早日痊愈。”
“喜事?”永初帝有些意外,“說來聽聽。”
“兒臣府上的右司馬陶殷,想必父皇還記得。”他擡頭看着永初帝,徐徐道:“兒臣二十餘年來,從未對哪個姑娘動過心,唯獨對她,輾轉反側,心生愛慕。陶殷的容貌氣度自不必說,從西洲剿匪到此次捕獲突摩,她的勇敢志氣更是無人能及,兒臣懇請娶她為妻,求父皇允準!”
他孤孤單單過了二十餘年,謹妃幾乎将京城的姑娘搜羅個遍,幾乎沒人入他的眼。
如今,竟忽然有了心上人,想求娶她?
這消息着實突然,永初帝和謹妃都愣住了。片刻後,謹妃才掩不住的歡喜而笑,“你是說,你有了中意的姑娘?”
“兒臣有了中意的姑娘,是羽林郎将陶靖的千金,陶殷。”定王重複一遍,卻将目光投向謹妃,“上回北苑馬球賽,嘉定想要讨去做侍衛的正是她。先前在北庭,舅舅和鐵衣也對她贊不絕口,想來母妃也會喜歡。”
這麽一說,謹妃倒是想起來了。
那日北苑馬球賽,嘉定公主想讨那姑娘做她宮中侍衛,卻被定王拒絕。當時她就疑惑,不知這素來疼愛嘉定的兒子為何突然舍不得個女侍衛,原來是為此!再一想,年節之前兄長問安的信遞進來,他确實對兒子身邊的一個女侍衛贊不絕口,如今想來,兒子身邊能有幾個女侍衛,想必就是那陶殷了!
對于兄長和隋鐵衣的眼光,謹妃向來都是相信的,且那日見到阿殷,雖不曾跟她說話,然而那姑娘身姿挺拔,目光端正,确實是旁人難以企及的美貌氣度。謹妃出身武将之家,見慣了宮廷內外嬌滴滴的莺莺燕燕,自然更偏愛這般昂揚灑脫的姑娘,聞言便笑道:“原來是她,果然是個好姑娘。”
“母妃也喜歡她?”
“當然喜歡。”謹妃最了解這個兒子,如何能不知他的心思。兒子的終身大事上,容不得她置氣耽擱,當即微笑着看向永初帝,“皇上可記得她嗎?臣妾只在北苑的馬球場上見了一回,雖沒說話,光看那容貌氣度就很喜歡,确實與旁的姑娘不同。”
永初帝當然是記得阿殷的,只是沒想到謹妃竟然也記得,“一面之緣,謹妃就記住了?”
“這邊是合眼緣。”謹妃笑了笑,“旁的世家千金,常在宮中見面,我也記不住,可見她與旁人不同。”
她這般和顏悅色,身上那常年籠罩的冷淡稍有化解,永初帝自然也頗高興,“既是如此,如何能不準?玄素難得看上哪個姑娘,偏偏她也合你的眼緣。果真如玄素所言,給玄素身邊添個人,你心中擔憂少些,這病自然也能早些痊愈。”他湊近前來,輕拍了拍謹妃的手,以示親近。
謹妃不閃不避,“那臣妾就先謝過皇上了。”
永初帝笑着示意定王起身,道:“你那右司馬的底細,朕自然清楚。陶靖雖因臨陽郡主的事情貶做羽林郎将,到底也有才幹,只是她母親林修出身低微,又是妾室,便定做媵妾,服侍在你身邊如何?”王爺身邊的女人可分數等,最尊貴的正妃,其次是側妃,再次媵妾,餘下的便是普通妾室。
這些普通妾室與普通人家的姬妾無異,身份不算高,媵妾則比之稍高,有正式的身份,還可受邀出席宴席,得個品級。
在元靖帝看來,陶殷的母族卑微,她又是庶女身份,能做個媵妾,已是格外寬厚的了。
誰知定王并未起身,反倒行禮再拜,道:“兒臣誠心求娶陶殷,求父皇恩準,予她側妃之位。”
“側妃?”永初帝皺眉,“這恐怕不妥。”
“兒臣自知陶殷出身不高,但她身手出衆,遇事勇敢,跟随兒臣一年,便已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如今她身居四品官職,難道還當不起側妃之位?”
“話雖如此,那四品官只是加封。”永初帝還是不肯——固然定王心疼那庶女,願意捧着她,可禮部的條框擺在那裏,怎好違背?旁的王府側妃都是世家貴族出身,即便是庶女出身,入王府前也會記到嫡母名下以擡身份。這陶殷母族卑弱不說,如今府中又沒有嫡母可以給她借個體面的身份,如何能夠拿來當側妃?來日宮廷設宴,她借定王的身份排在旁的世家千金之前,豈不令人難辦?
定王面不更色,脊背挺得筆直,肅容道:“若不能予她側妃之位,兒臣也不能委屈了她,只能作罷。”
這話出口,倒叫永初帝一愣,繼而聽他續道:“總歸兒臣已經孤身二十餘年,再等二十年也沒什麽。”
“你這是什麽糊塗話!”永初帝皺眉,擡了擡手,“起來再說。謹妃如今病着,正要件喜事來令她高興,你卻還是行事不知分寸。”
他這裏責備,謹妃卻是暗察定王神色的。
母子倆早年在王府相依為命,即便後來入宮封妃,要說最了解這兒子脾性的人,沒人比得上她這個母妃。那陶家的姑娘确實讨人喜歡,定王從沒對哪個姑娘上心過,既然擺出這副态度,那必然是早已定了這念頭,不肯轉圜的。
她心緒陡轉,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那廂永初帝擔心,叫人取了茶水來給她潤喉,沒見不豫稍減。
謹妃就勢道:“十六歲的姑娘能做到四品官,着實難得。皇上向來聖明,識人善任,若碰見才華高絕、出身低微的臣子,還要誇獎英雄不問出處,怎麽如今碰上這樣出彩的姑娘,卻又拘泥于俗禮了?我雖跟那姑娘只有一面之緣,然而看她風采,确實不遜色于鐵衣。說句狂妄的話,滿京城的姑娘,有幾個人能比得上鐵衣的?”
隋鐵衣是鎮守邊關的女将,比起京中嬌養的閨閣弱女,永初帝總會高看幾分。
他上了年紀,身邊年輕嫔妃雖有不少,到底也容易勾動往事回憶。年輕的時候能狠心冷淡謹妃,如今想着當年的濃情蜜意,卻總會覺得遺憾,繼而虧欠,聽了謹妃的話,便點頭道:“鐵衣的風采,确實無人能及。”
謹妃續道:“陶殷既然能與鐵衣相比,難道就比世家大族的姑娘差了?她能居于四品官位,足見有許多過人之處,還不能彌補那點出身上的瑕疵?玄素既然是将她放在心上,自然要格外善待,若只給個媵妾的名位,豈不委屈了她?”
她平常跟永初帝的話不多,如今說了這麽一大通,難免叫永初帝稍有動容。
然而他依舊猶豫,畢竟這事關乎皇家顏面,還要考慮其他皇親的想法。
謹妃垂眸,聲音微黯,“皇上還是覺得,不值當為了玄素的些微小事壞了規矩吧?臣妾失言,請皇上降罪。”
她說話之間,竟是要下地請罪的意思,永初帝哪能坐視不理,當即一把扶住了,“你這是做什麽!”
“是臣妾狂妄了。”謹妃垂首,卻又露出從前那隐約冷淡疏離的态度來。
這态度像是一把刀,深深紮進永初帝的心裏。
縱然當年被杖殺道士的場景震撼,他不樂意去看謹妃母子,然而這麽多年過去,如今回想,他确實是委屈了這一對母子。尤其是這回姜家的事情上,太子得他寵愛偏重多年,卻因怕得罪了世家,不肯去做這棘手的事情,反倒是定王迎難而上,為他解了煩憂,頂了罵名。
而今謹妃說“不值得為定王壞規矩”,自然是指這些年他的冷落慢待,虧欠定王了。
永初帝握着謹妃的胳膊,只覺孱弱。當年她嫁入王府時,還是将軍府裏驕縱昂揚的姑娘,騎馬射箭無所不能,那般明朗嬌豔的風采,無人能及。而今的她,卻漸漸消瘦沉默下去,眼底的光彩早已磨滅無蹤,從前的意氣風發也收斂殆盡,這一切,都始于他的冷落。
他虧欠着她,永初帝很清楚。
“朕也只是怕朝臣非議。”他安慰似的摩挲着謹妃的手臂,卻又扯出個笑容來,“今日原該高興,怎的卻又說起了喪氣的話?既然是玄素相中了誠心求娶,且她是四品官員,身份也算體面,朕便準了此事,也算是對你生辰的一份賞賜。只是這出身上,玄素還要再想個法子,平了外頭非議。否則将來即便給了她側妃之位,禮制上說不過去,她在旁人跟前,難免也要受委屈。”
定王難掩喜悅,當即道:“兒臣遵命!謝父皇。”
謹妃也是轉悲為喜,微微笑道:“臣妾謝皇上體恤。”
“玄素身邊有了人,你也該寬心些。過兩年添上孫子,你還這般病弱不成?”
“臣妾自當好生調養。”謹妃微笑,看向定王——是該添個孫兒了,這孩子幼時受冷落磋磨,性情太過淡漠冷厲,有了嬌妻稚子,性情總能改掉幾分,不至于像如今這般踽踽獨行吧。她做母親所盼望的,也不過是兒子能常有笑顏,靜好團圓。
定王出宮後,半刻都不曾停留,立時往靜安巷的陶家趕去。
幾乎等了大半個月才有了這最好的契機,母子聯手,倒是一舉成功!不過父皇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即使他賺了這四品的官職給阿殷,令父皇同意給她側妃之位,她的出身卻還擺在那裏,将來宮廷內外女眷相聚,未嘗不會有人指指點點。既然不想叫她受委屈,這身份上還是得裝飾裝飾。
他心中歡喜,縱馬到了陶家門前,正巧陶靖要出門去,便翻身下馬,笑道:“陶将軍!”
“定王殿下?”陶靖有些詫異,見他孤身縱馬而來,忙拱手往裏頭請,“殿下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陶殷在嗎?”定王大步跨入,繞過那方小小的影壁,就見阿殷正從那側邊的小洞門出來,霞衣長裙之外搭了披帛,随傍晚的風飄然而動,遇見輕盈之态。她似也有些意外,不自覺的加快腳步走上前,“殿下駕臨,是有事情嗎?”
“有要事!”定王面色如舊端肅,眼底的笑意卻沒能掩藏,一本正經的朝陶靖道:“陶将軍,今日貿然前來,是為了阿殷的婚事,能否入內細說?”
陶靖詫然,沒猜到他的意思,忙道:“殿下裏面請。”
定王笑着睇了阿殷一眼,道一聲“陶将軍請”,便跟陶靖進正屋的客廳去了。
剩下個阿殷站在院裏,有些發懵——他居然真的要提了?難道是皇後已經提了高妘之事?應該沒這麽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