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24
永初帝目中陡然現出怒色,自禦座上緩緩站起,沉聲道:“你說什麽?”那一瞬,帝王的威儀裹挾怒氣噴薄而出,那雙曾在朝堂震懾群臣的眼睛盯向定王,如有千鈞之重,壓得人幾乎不敢呼吸。永初帝向來重視顏面,當年讓景興帝“禪位”,這些年善待代王和壽安公主便是見證。而今他當衆賜婚被拒,當着群臣和高相的面,自是盛怒無比。
定王對上他的眼睛,将其中的怒色看得清晰分明。
他微斂衣袖,端然跪在案前,面不更色,“兒臣愚魯之人,怕辜負皇恩。”
永初帝面色已無笑意,俯視跪在地上的定王,“你是要抗旨?”
“兒臣不敢。”定王直起身,聲音平緩而恭敬,“兒臣只是怕耽誤了高相千金,所以鬥膽,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高臺之上氣氛霎時冷淡,近處衆臣與王侯公卿聽見,皆訝然看向定王的後背。這位爺背負着殺神之名,性情也頗張狂,向來冷肅不近人情,前兩年沒少在朝堂上對永初帝頂嘴。後來他率兵出征,在沙場九死一生,回來後性子才稍有收斂,對皇帝也愈發恭敬。乃至近來姜家的事情,他雖然依舊行事冷厲,卻顯然是奉承皇帝旨意,忠正事君。
衆人皆以為他已改了性情,誰料今日卻會來這樣一出?
群臣的詫異目光并未逃過永初帝的眼睛,這叫他愈發惱怒。
旁邊太子未料定王真有膽色當衆拒婚,卻是沉着臉,朝定王道:“父皇為你考慮賜婚,你怎如此不知好歹?還不趕緊認錯!原以為你已經改了那又臭又硬的性子,誰知越發不服管束,高相忠君為國,他的千金也是百中挑一,你還如此狂妄,辜負父皇母後的心意,惹得父皇動怒。”他仿佛是勸說一般,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快,快向父皇請罪。”
定王聞言,心中只是冷笑。
看向永初帝時,果然見他被太子言語激得怒氣更盛。他雙手撐在案上,目光利刃刀鋒般掃過來,就連胸膛随呼吸的起伏都更加分明,顯然是氣怒已極。
定王不願找死,卻也不肯退讓,遂緩了語氣道:“并非兒臣有意頂撞,實在是兒臣不願辜負聖意。兒臣雖蒙父皇栽培,卻自幼愚頑,慣愛舞刀弄槍,文辭歌賦上實在捉襟見肘。高相千金天生麗質,品貌出挑,母後交口稱贊,想必是知禮文慧之人。父皇器重高相,特意賜婚,是為了能給高相千金最好的歸宿,令她體沐皇家恩情,夫妻相諧。兒臣自問無此才華,故不敢耽誤,實非有意惹父皇動怒。”
他叩首及地,旁邊太子瞥一眼永初帝神色,卻又道:“玄素這話未免……”
他話音未落,上首永初帝卻勃然大怒,在案上重重一拍,斥道:“閉嘴!”高居龍椅的帝王,哪能不知太子這番話的心思。若是平常他以東宮的身份彈壓定王倒也罷了,今日是什麽場合,定王才給他尋回半點顏面,太子卻又這般說話,着實可惡!
太子哪料永初帝會忽然沖他發火,吓得趕緊站起身來,“父皇息怒。”偷偷瞧一眼皇後,見她目中隐然責備告誡之意,知道方才說話失了分寸,忙悻悻的閉嘴。又怕永初帝盛怒牽累,索性出了座位,跪在永初帝案前。
這一番動靜,場中百官誰能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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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歌舞升平的宴會陡然成了如此氣氛,百官各自屏住呼吸,半絲兒動靜都不敢發出。
阿殷原本跟常荀說得熱鬧,見定王起身跪過去時便留神。只是彼時百官尚自竊竊私語,他們離得遠又聽不清,直至元靖帝怒而起身,百官雅雀安靜後,才憑定王那番話聽出了原委。
浴佛節那日的擔憂終化為現實,阿殷看着定王的脊背,手心裏已然出了細汗。
她不知道定王需要多少勇氣,才敢在永初帝的雷霆之怒下,依舊平穩無波的拒絕婚事。然而從他語氣言辭,阿殷卻能察知他的篤定。只是永初帝那盛怒的神色令她畏懼,生怕皇上為此怒懲定王。擔憂之下,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手指緊扣在桌案,能看到纖細的青色經絡。
而在上首,定王卻是格外沉穩,甚至在永初帝那一聲怒斥後,連方才的那些許敬懼都消失了。
雷霆之怒也不過如此而已,哪怕永初帝為此冷落斥責,甚至動他的爵位,又能如何?那種被冷落、踽踽獨行的日子又不是沒經歷過,朝堂權勢的得失無需分辨,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什麽。婚姻是終身大事,不容旁人阻撓,也不容旁人随意攪擾,他既然答應了她,便定要踐行諾言。
心意既定,這身外的滔天怒火便不足畏懼。
定王緩緩擡頭,目光迅速掃過上首的帝後衆妃,及旁邊的叔伯兄弟,沉着行禮道:“父皇息怒。兒臣深知父皇母後苦心,只是兒臣已娶了側妃,便不求其他。皇室中才能顯著者,豈止兒臣?若論學問才華,更有許多比兒臣聰慧穎悟、文德兼備、得朝中名士大儒交口稱贊者。父皇盡可為高相千金擇年貌才華相配之人賜婚,豈不比兒臣更好?兒臣口拙而性急,方才言語分辯不清,就已惹得父皇動怒,以此性情,豈不委屈了高相千金?”
他這話說得沉着平穩,幾乎沒帶任何情緒,不止給永初帝鋪好了臺階,最末一句,更為永初帝挽回了不少顏面。
永初帝垂目俯視,看到他端肅恭敬的神色,然而那端肅之下……
親眼看着他長到如今的歲數,永初帝豈能不知定王的性子?口中恭敬謙辭,那脊背挺得卻比誰都直,行禮固然周正,卻半點都不露屈服之态。
他若不踩着這臺階下去,執意賜婚,以定王這又臭又硬的脾氣,恐怕真會決意抗旨。
屆時,便是他自讨沒趣了。
永初帝的怒氣在斥責太子時已洩了不少,只是面上實在挂不住,便只冷哼。
旁邊謹妃出了座位,前行兩步,也緩緩跪了下去,“皇上與皇後的心意,臣妾實在感激。只是玄素确實性情冷硬,行事又不管不顧,不止今日,從前也常惹得皇上動怒。若真将高相千金給了她,臣妾也怕他那性子不改,不能體察姑娘家的心思,反倒委屈了嬌滴滴的姑娘。皇上既有心施恩于高相,擇個更溫良的皇子,豈不更好?”
永初帝于她,終究心存歉疚。
對着定王能拍案怒斥,不留情面,對着謹妃,到底要留幾分薄面。
況他母子二人已将姿态放低,為他鋪好了臺階,雖然定王此舉着實可恨,然而眼下的情形,還是踩着下去的好。
永初帝面色稍稍和緩,擡手叫人扶着謹妃入座,自己也坐回椅中,板着臉道:“果真是沒半點長進,這頑劣莽撞的性子,至今不改!倒是朕失察,險些委屈了高家。”他的目光掃過臺下尚且跪着的高相,命人攙扶起來,再一瞧高夫人身旁将頭垂在胸前的高妘,忍不住瞪了定王一眼。
這賬留待回頭再算,此時要緊的,還是收拾殘局,讓宴會繼續和樂。
永初帝便看向諸皇子,最後落在永安王玄夷身上。這是個乖巧懂事的皇子,自幼聰慧,讀書用功,性情也好,最重要的事他懂分寸、識大體……他又看向永安王的生母甄妃。
甄妃哪能不知其意,當即微微笑着點頭。
——高相乃是永初帝器重之人,若能把他的千金給了永安王,自是一門不錯的親事。
甄妃徐徐起身,含笑行禮道:“臣妾鬥膽,想為玄夷求這門親事,不知皇上能否允準?”
永初帝面上終于有了笑意。
一段插曲過後,宴席繼續。
高相依舊與皇家結親,只是女婿從定王變成了永安王。永初帝雖惱怒定王的倔強,宴席上卻也不好動聲色教訓,便着意賞了高家些臉面。
絲竹管弦依舊,舞姬窈窕的身段在夏日裏搖擺,阿殷隔了數丈坐着,心緒卻再難平靜。
她的目光不時看向定王,那邊定王依舊穩坐如山,側影挺拔似陡峭的峰巒。隔得遠,阿殷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心底,卻似有暖流淌過。
待得宴席結束,百官相伴辭去,阿殷和常荀有意放慢腳步,想随定王一道回去,誰料那廂永初帝卻将定王叫走了。
永初帝單獨召他,自然沒什麽好事。
當時被違逆的怒氣雖被壓下,卻并未消去,他帶着定王去了就近的宮殿,屏退宮人,待得殿中清淨,便厲聲道:“跪下!”
定王并未反抗,依言跪在地上。
“今日當衆抗旨,你這膽子倒是不小!”永初帝恢複了怒容,站在長案之後,面色在紫檀書架下愈發顯得陰沉,道:“這陣子你立了不少功勞,朕也賞識你的膽魄,可這膽魄該當用來清君側報朝堂,不是拿來頂撞你的父皇!姜家雖倒了,朝堂上依舊有人虎視眈眈,高晟如今有多重要,你會不知道?當衆拒了他的婚事,你是嫌局面不夠亂了!忠孝兩個字,我看你是全都忘了!”
定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眉目卻低垂,任憑永初帝責罵,并未出聲。
好半天永初帝才數落完,将存着的氣都消了,“既然你嫌朕過于器重,兵部那件案子,便不必插手了。”
這便是為今日之事而做的懲戒了。定王原本因戰功卓著,在武将中頗有聲望,兵部雖是文官主事,對他也頗臣服敬重。況他如今在辦的是要在兵部推行的新政令,永初帝奪了此權,便是明顯的警告了。
定王沒有反駁,跪伏道:“兒臣自知有罪,願領責罰。”
“領責罰,領責罰……你當朕真是想責罰你!”永初帝恨聲,“朕以前雖疏忽了你,卻也知道你的本事。你要娶側妃,娶誰都行,朕也不曾阻攔,連禮部的儀制也不顧了。可這王府的正妃該怎麽用,你難道不知道!朕統共就三個兒子,你還要添堵。陶家那姑娘固然不錯,當個側妃照顧着也就是了,卻又礙着高家什麽事!累得我還需為你善後。”
這雖是責備,卻到底有些父親的姿态了,比之從前的君臣泾渭分明稍有不同。
定王擡眉,看到永初帝面上濃郁的不悅。
“兒臣自知罪過,願領受任何責罰,卻并不後悔。”他緩緩開口,再度伏地行禮,“陶殷是我請禮部出面娶的側妃,雖然位分不及,兒臣心中卻當她是妻子。夫妻之間,哪容第三人涉足?父皇若有差遣,不管文策或是戰事,兒臣絕不猶豫,哪怕拼了性命,都會用心去辦。唯獨這件事,兒臣不敢從命,懇請父皇體諒兒臣苦心。”
“妻子?”永初帝仿佛聽到了笑話。
定王卻篤定道:“是,妻子。兒臣此生願只娶她一人為妻,絕不另娶。”
“你……”永初帝卻是被他這态度氣笑了,恨恨瞪了半晌,冷嗤道:“好,好,好。這皇宮裏什麽樣的人都出過,就是沒出過情種。夫妻之間不容第三人涉足,哼!随你怎麽鬧吧!”
——他軟的硬的都用了,卻沒什麽效用,反正是沒法管了!
定王巋然不動,“謝父皇體諒。”
他一本正經的将永初帝的氣話當真,反倒噎得永初帝無話可說。
父子兩人冷眼相對,永初帝不開口,定王也沒打破沉默。好半晌,永初帝才道:“朕倒沒想到陶靖竟會生出那般姑娘,叫你如此着迷。季先生認了她生母做女兒?”
“是,陶殷的生母季修是季先生走失的女兒。”
“季先生一向孤高,怎會突然認了此事。那日有旁的事催着,朕未細問,你且如實說來。”
這便是要刨根問底的意思了。
定王早已思量過個中厲害,知道以永初帝的性情,必會起疑。若是他有意隐瞞,反會越描越黑,若令帝王生厭,對阿殷并非好事。反之,阿殷的身份雖要瞞着朝堂官員,但被永初帝察知,卻未必就是壞事。
永初帝當年敬重誠太子,跟東宮交情頗厚,與馮太傅一家也頗有交情,連定王都聽他提過幾次,想必內心頗未追思。他在登基時赦免了馮家,這兩年着意擢拔馮遠道,可見此情。若得知有故人遺孤尚在,哪怕是顧念當初跟馮太傅的一絲情誼,也是好的。
殿中安靜,并無旁人在側,定王擡目,如實禀明情由。
清寧宮外,阿殷跟常荀才出了宮門,便被人叫住了,回過頭,卻是高元骁。
他雖也是四品以上官員,卻因今日負責戍衛,未能享用宴席。宴席上的動靜并未逃過他的耳朵,永初帝歇了怒氣重新添酒開宴後,他便尋了交厚的內監詢問,得知始末緣由。他前陣子受命外出,并不知禮部提親的事,得知定王要娶親,最先想到的便是阿殷。随後跟同僚打聽,得知他猜的半點都沒錯。
阿殷她竟然要嫁給定王了?
她不記得前世定王登基,不記得前世的結局了嗎!
好容易熬到換值,高元骁匆匆交割了差事,便立馬追來,恰好在清寧宮外趕上阿殷。
他同常荀抱拳打個招呼,面色頗有些難看,道:“陶司馬,有件事想要請教,能否借一步說話。”
常荀在西洲時就知道高元骁頗有些賊心,先前阿殷在定王府養病時,又一天三趟的往陶家跑,必定是沒安好心!他當然樂意與高元骁共事,輔佐定王,但要說高元骁還打着定王側妃的主意……那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有什麽話非得借一步說?”常荀挑眉,站在阿殷身旁。
高元骁與他年紀相若,難免皺眉道:“不敢勞煩常司馬。只是有件事想請教陶司馬而已。”
“殿下交辦了些事情,須得我和陶司馬趕過去,時間緊迫,若非要事,我自然希望陶司馬不要耽擱。”常荀笑了笑,指着遠處的車馬,“對了,殿下已着禮部到陶家提親,再過幾個月,咱們這位陶司馬就該是定王府的側妃了。高将軍才幹本事出衆,常某一向佩服,殿下也總激賞稱贊,到時候我便請長史送個帖子過去,高将軍務必過來喝一杯喜酒。”
他的語氣頗為誠懇,蓋因高元骁先前面對姜家時,并未衡量得失以自保,反倒站出來伸張正義。
這般行徑,令常荀頗為欽佩。
然而欽佩歸欽佩,阿殷即将成為定王府的側妃,容不得人觊觎,定王既然不在,他不管身為摯友,抑或身為司馬,都不可能坐視不理。把話說清楚,叫這大膽狂徒知難而退,這是很必要的。
果然高元骁聽出了言下之意,似也察覺不妥,微怔。
阿殷旋即抱拳道:“高将軍若無他事,先告辭了?”
高元骁看着阿殷,如畫眉目在夏日的天光雲影下更加分明,她的神采如舊,甚至因升了官職,比之在西洲時更見英姿飒爽。那雙眼眸中皆是坦然,并未有半點他所期待的“心有靈犀”,态度雖比從前和氣了許多,卻沒有他預料中的親近。高元骁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即便兩人經歷相似,即便曾在姜家處決那日遙遙致意,這些牽絆卻并未讓他走近她。
她竟然要嫁給定王?
明知道将來可能在後宮掙紮,卻還是願意選擇定王,無視他的心意嗎?
高元骁的來意既然是各自心知肚明,他心傷之下,也未避着常荀,只朝阿殷道:“我只問一句,你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多謝高将軍挂懷。”阿殷坦然微笑,“若無他事,告辭。”
兩位定王府司馬已經走出很遠,高元骁卻還站在原地,沉默矗立。他的目光一直跟着阿殷,直到她同常荀縱馬起行,才恍然收回。前世臨死之憾,他以為此生兩人與衆不同,他能夠慢慢彌補,卻未料她竟跟了定王。果真是他太過魯鈍,得不到她的芳心麽?或者,會有峰回路轉的機會?
定王提親的事進行得有條不紊,合了定王與阿殷的八字,乃是吉相,并走永初帝後,便是納吉。随後禮部開了禮單,奏禀永初帝,由帝後及謹妃過目,定下給陶家的聘禮——這算是帝後二人出的,以側妃的規制來安排,定王卻因是頭一回娶親,便由王府長史司安排,另添了不少。
這頭有條不紊的提親行禮,因端午永初帝的一句話,永安王玄夷的婚事也開始張羅。
然而京城中,卻不知何時興起了流言——
說定王雖有殺神的冷厲名聲,實則勇武過人,器宇軒昂,是許多京城貴女的夢裏郎君,高相府上的那位高妘也不例外。據說她曾在佛前許願,願為定王婦,誠心禱告,偏偏定王看中的卻是他府上的女司馬,叫這位相府千金傷心。還據說高妘為了引得定王的主意,曾向那位女司馬求教馬術,被女司馬識破她心思,怕她真被定王看重,斷然拒絕。更有傳言說高妘久慕定王之名,是高夫人特地懇求了皇後賜婚,如今雖然被拒,卻還是不死心……
種種流言傳得神乎其神,就連細枝末節都編得圓滿。
究其意思,便是高妘愛慕定王,定王心悅女司馬,女司馬怕定王被人勾走心神,不喜高妘。
這宗流言将皇家殺神、相府千金及朝堂那位獨一無二的四品女官攪在一處,立時迅速流傳開。
阿殷聽得消息時,忍不住皺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京城裏雖然沒少傳流言,然而都不是大事,即便牽連權貴公侯,也都無關痛癢。這則緊随着皇帝賜婚而生出,敢帶上定王和高相,又如此敗壞高妘的閨中名聲,難道就不怕被高相徹查到源頭?
叫人出去打聽一番,果然高家聽了流言後勃然大怒,已叫人去徹查。然而等了兩天,卻并沒探到什麽動靜,就連頗有手段的高相都查不出源頭,這幕後之人還真是神秘。只是他如此費力散播流言,卻是為了什麽?
是因為與高家有過節,所以伺機報複,敗壞名聲?
或者……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