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25

進了六月,天氣一日熱似一日。

阿殷和定王的婚事并未受那流言影響,進行得穩穩當當。禮部原拟将婚期定在來年三月春暖之時,定王卻顯然等不得那麽久,跟禮部尚書費了番口舌,将婚期定在今年臘月,算算也就只剩半年光景。

暑氣籠罩整個京城,宮裏的嘉德公主耐不住這悶熱煩躁,特地求了永初帝,允她出宮散心。

因嘉德公主自幼便愛纏着定王,這事兒又交到了定王手上。反正他自端午拒婚之後便被永初帝冷落,除了些必要的事情,旁的朝務一概不沾手,閑暇之中護着妹妹出去散心,倒也是應有之意。

定王自然沒有推拒,待得六月十四那日,點選些侍衛随行,陪同嘉德公主出了京城,往京郊六十裏外的鳳凰嶺去。

鳳凰嶺是京外的避暑勝地,雖然路程遙遠,卻叫許多王公貴族趨之若鹜,争相在四周買宅置地,修建消暑的別苑。永初帝當年還是王爺時,也曾在此處建過別苑,後來他登基為帝,這別苑便更加着意修飾擴建,巍峨富麗,沿着東側的山勢蜿蜒而上,佛堂小院、涼亭華屋俱備。

嘉德公主這回前去,便是得永初帝允準,住在這別苑中。

阿殷小時候曾被父親帶着來鳳凰嶺游玩過,後來陶靖遠赴西洲,夏日裏多半不能回京,她便再也沒機會前來。

這回倒是托了嘉德公主的福,能消暑散心。

嘉德公主帶了她宮中的四名侍衛和兩名随行宮女,定王則點了阿殷陪同,另叫蔡高點選二十名精幹侍衛,沿途護送。浩浩蕩蕩的隊伍進入別苑,自有官家派駐的仆婢迎接,打點起居。

此處山環水繞,陰翳清涼,比之京城的酷熱,着實令人心曠神怡。嘉德公主當晚便在這別苑裏四處游走散心,将各處風景都看過了,直至夜深月明,才被宮女苦勸着回住處歇下。

次日,她便拉着定王,興沖沖的往鳳凰臺去。

這一日恰是天有薄雲,林間微風,山野中潮潤清涼,薄薄的衫兒随風蕩起,渾身皆覺得涼快。

嘉德公主在宮中常被拘束,難得能出來,又是天公作美,自是興致高昂。這一路石徑蜿蜒,左右皆是曠朗景致,她拉了阿殷同行,饒有興致的打趣,“那天父皇在清寧宮設宴,我可遠遠就瞧見你了。還是頭一回見你穿官服,比從前更精神了,難怪——”她觑一眼遠處的定王,低笑道:”難怪定王兄破天荒的願意娶親了。只可惜離得遠沒看清,應該叫你今日再穿給我瞧瞧的。”

阿殷因是陪同公主游玩,身負率諸侍衛守衛之責,今日便還是穿着官服,将滿頭青絲束在冠帽裏。

聞言她莞爾一笑,眉目更見清麗,“卑職官位低,坐得靠後,中間隔着那樣多的官員,殿下自然看不清。我坐在那兒,也看不清高臺上呢。只能看到殿下坐在劉妃娘娘身邊,居然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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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公主原本就喜歡阿殷的性情,如今定王和阿殷又已定了婚期,她心裏便更多一份親近,打趣道:“說得像你不撒嬌似的。其實你看不見也無妨,能聽見就成。那天動靜鬧得不小,你可不知道當時父皇有多生氣,都快将那桌案拍碎了,換成太子或是永安王兄,恐怕當場就得吓得答應。誰知道定王兄那麽硬氣,還敢請父皇收回成命,陶司馬呀,定王兄待你可真好。”

“殿下取笑卑職!”阿殷朗然,“這等大事,定王殿下自有裁奪,哪是卑職能左右的。”

“定王兄向來有主意,這我早有領教。不過這回卻未必沒有你的功勞。我可告訴你,從前定王兄冷淡得跟個冰塊似的,別說是器重賞識誰了,那些公侯重臣家的姑娘們走上前,他看都不肯多看一眼,總是板着張冷臉,吓得那些人不敢靠近。你可不一樣,定王兄居然會将你提拔你做右司馬,不知道叫多少人驚掉了眼珠子。我是瞧出來了,他看你的眼神兒都不一樣,唉,真真叫人羨慕!”

“羨慕?”阿殷跟她相處的次數多了,漸漸也摸清她脾性,遂笑道:“我聽說皇上給殿下擇定的驸馬品行溫潤、滿腹才華,是人人稱羨的探花郎,待人時不知比定王殿下親和多少。殿下居然要羨慕卑職?”

嘉德公主面上微紅,咬一咬牙,“這話我告訴定王兄去!你居然說他冷淡。”

阿殷一臉無辜,低聲道:“這難道不是事實?”

“嗯……其實……說得很是!”嘉德公主失笑,眼見鳳凰臺遙遙在望,拉着阿殷便加快腳步。

鳳凰臺并不在永初帝的那座別苑之中,而是在鳳凰嶺西麓的山腰。

定王來這裏的次數不少,此時将侍衛都派去守衛嘉德公主,他正好躲閑,往別處散心去了。

阿殷跟着嘉德公主過去時,竟意料之外的碰見了熟人——高妘和常蘭惠。這兩位都是出身頗高,前者是相府千金,後者更是惠定侯爺的掌上明珠,當今太子妃的親妹妹。兩人出游,自是仆婢環侍,衆星拱月。

隐約的說話聲傳過去,高妘回身見了是嘉德公主,忙要行禮,待看清公主旁邊玉身淺笑的阿殷時,不由愣住。

自浴佛那日在萬壽寺之後,兩人雖也碰見過,卻并未再細說過話。

直至上回清寧宮的端午之宴,定王當着王公衆臣的面拒了永初帝的賜婚,那是她身為相府千金頭一回當衆受挫,臉面盡失。

高妘當時便将定王暗恨得咬牙,回府見到兄長的失魂之态,想起阿殷來,忍不住便将怨怪挪到了阿殷這個以色惑人的罪魁禍首頭上。

及至後面京城流言四起,句句戳着高妘的閨中清譽,更是将高妘險些氣炸了肺。

——重臣之女嫁入皇室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即便定王眼高于頂,她依舊是永安王的正妃。永安王才情卓著,得皇帝青睐,亦與東宮交好,将來未必就比定王遜色。偏偏這些流言那般抹黑胡謅,仿佛她不如那出身卑微的陶殷、又對定王癡心妄想似的,居心着實可惡!

流言中的種種褒貶,更是讓高妘對阿殷厭惡,甚至威脅高元骁,不許他再惦記這狐媚之人。

所以此時見到阿殷,高妘着實沒什麽好臉色,攢着的滿肚子氣直往頭上湧,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朝嘉德公主擺出笑容,行禮問候。

旁邊常蘭惠跟嘉德公主慣熟,已然迎上去見禮寒暄。

這鳳凰臺地形極佳,不僅承載着種種傳說故事,更因視野開闊,是極好的觀景之處。

嘉德公主也有許久沒見常蘭惠,如今見着,她本就直率活潑,自是與常蘭惠相談甚歡。

阿殷慣于此事,且跟常蘭惠幾乎沒什麽交情,也不過去打攪,只持守衛陪伴公主的職責,在幾步開外站着,正好賞景。

那邊高妘見她風輕雲淡之态,更是惱怒,好在她跟衆公侯千金往來時已練就極好的耐性,縱然心中有氣,卻不至于輕易表露吵鬧,只徐徐走向阿殷:“陶姑娘,有些話想同你說,能否暫借一步?”

阿殷轉頭,便對上她冷清的目光。

近來京中流言甚多,她二人正是其中的主角,阿殷不好回絕,便道:“高姑娘請。”臨走時記挂着嘉德公主,朝十幾步外遠遠率衆守衛的蔡高比個手勢,叫他謹慎侍奉。

鳳凰臺往上一陣,便是個臨風的涼亭,周圍有石柱圍欄,中間橫着鐵索,防人摔落下去。

高妘身後跟着四個丫鬟,帶阿殷進了那涼亭,面上的惱怒便有些壓不住了。

“近來經常流言甚多,想必陶姑娘也聽說了。”高妘開口,因為比阿殷矮一些,便微擡目光,肅容道:“我有些疑惑,想問陶姑娘。家兄常誇贊陶姑娘為人爽直利落,且身為朝堂四品官員,品行應比旁人更忠直,想來套姑娘能如實回答。”

阿殷牽出一抹笑,“高姑娘盡管問就是了。”

“這流言損人清譽,萬分可惡。家父追查流言出處,竟是隐隐與陶姑娘有關。我想問,此事當真?”

“并非如此。”阿殷面色坦然,“我也疑惑這流言出處,更不知那人造謠生事,是何居心。”

高妘有些意外,“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

阿殷的态度太過篤定分明,高妘細辨片刻,竟沒能尋出破綻。她與阿殷年紀相若,又是生在相府,見慣了父親在朝堂的手段,又能在皇親和公侯貴女之間進退自如,自問察言觀色的本事,都要比阿殷出色很多。若不是陶殷老練成精城府太深,便是她心中無愧,所以如此坦蕩了。

那麽,造謠生事的會是誰?

高妘暫時無暇考慮此事,緩緩踱了兩步,道:“不是陶姑娘做的自然最好,否則将來見面,難免尴尬。”她到底是存着怨氣,瞧見阿殷眉目,更是覺得胸悶,遂将下巴微擡,頗含傲然,“那日端午宴會,陶姑娘也在場。皇帝親自下旨賜婚,将我許與永安王做正妃,将來你成了定王府側妃,咱們也許會不時見面,若有誤會自該及早消除。”

“确實如此。”阿殷點頭。

“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奉勸陶姑娘。”高妘不自覺的後退兩步,以免跟阿殷說話時仰頭疲累,面上卻更見冷淡,“這流言不管起自何處,都損了我聲譽,陶姑娘自然也知其所言不實。定王與永安王同為皇家子嗣,性情卻各不相同,永安王文雅睿智,謙和有禮,最知宮廷禮儀分寸。私信來說,我阖府上下都更屬意于他。而定王……”

高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挑眉道:“或許他一時為情所困,失了分寸。不過出身家世天所注定,正妃或是側妃,也是皇上裁奪、禮部規勸。有些妄想,還是盡早收了,否則惹怒聖上,得不償失。”她目中緩緩騰起挑釁,語含譏諷——

“認命吧,就算勸定王拒了所有婚事,你依舊不能當正妃。”

阿殷聞言,不怒反笑。

聽高妘這話,是以為定王受了她的蠱惑,才會當衆拒婚。

這是把當日被拒婚的折辱惱怒,都算在她頭上了?

阿殷瞧着眼前比自己小一歲的姑娘,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敵意與自保心态——所謂高家上下屬意永安王,自然是說她不屑入定王府了,如今的永安王妃比定王妃更好。而她出身相府,天定的尊貴命格,可以入皇室做正妃,比自己這個側妃要強很多。算來算去,都是說自己不如她的。

這姑娘的心思,倒也有意思。

阿殷決定不跟她計較,甚至覺得有趣,因穿着官服,便拱手道:“多謝提醒。”

語音未落,忽然聽見不遠處的鳳凰臺上傳來一聲尖叫。這聲音如尖刺灌入阿殷耳中,她記挂嘉德公主,哪裏還顧得上高妘,只粗粗拱手,便如箭般飛竄過去。

到得鳳凰臺上,就見嘉德公主被常蘭蕙和女侍衛宮女們圍着,蔡高帶了十數個人趕至近前。

“什麽事?”阿殷的品級比嘉德公主帶的侍衛頭領都高,當即撥開衆人進去,瞧見嘉德公主無恙,稍稍松了口氣。

嘉德公主卻像是驚魂未定,“剛才有人竄過去,吓着了。”她畢竟是皇宮教養的千金之軀,看不出什麽名堂,阿殷下意識的看向她身邊的侍衛頭領,那頭領便道:“那人輕身功夫很好,不在陶司馬之下。如此明目張膽,怕來者不善。”

有高手在這鳳凰臺附近流竄?

阿殷當即道:“既是如此,公主不宜留在此處,先回去歇息吧?”

那侍衛頭領亦有此意,勸了嘉德公主幾句,公主即便有玩興,這會兒也吓得沒剩多少,點頭允了。

阿殷卻還是不放心,朝蔡高道:“殿下方才一人游玩,無人跟随,我帶幾人過去瞧瞧。你率人好生護送公主回去,若還有異動,就傳訊給常司馬。”

“司馬放心。”蔡高當即應了,又道:“殿下常去北側峰下的寒潭。”

“好。”阿殷再不遲疑,分了五個人随行,直往北側寒潭沖過去。她只在幼時來過這鳳凰嶺,對此處地形不熟悉,好在侍衛中有跟着定王去過的,指明了方向,便各自往那邊疾奔。

鳳凰臺處于山腰,這一帶固然有奇峰異景,山勢卻也險峻。阿殷不知為何心頭突突直跳,辨明方向,便如玉燕般在嶙峋怪石之間疼痛疾奔,因她身子輕盈,有諸多可以借力之處,便率先靠近寒潭。

寒潭處于山深隐蔽處,四周古木陰翳遮天蔽日,遠遠傳來瀑布飛珠濺玉的聲響,更顯此處幽靜。

這兒終年不見陽光,便比別處寒冷,盛夏之中,也讓衣衫單薄的阿殷覺出涼意。

她凝神細辨,到得近處,才聽見那水聲裏隐約有金戈交鳴之聲。

這聲音立時叫她精神緊繃,疾奔之間已抽了腰刀在手,循着動靜趕過去,穿過藤蔓結成的屏障,便見瀑布之下有四丈見方的石臺,那上頭有十來個人影縱橫,将定王圍困在中間。因那瀑布水聲轟隆,幾乎将這打鬥的聲音掩蓋。

阿殷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幾乎用盡全力,電閃般撲過去——

即便已跟着定王經歷了不少風浪,眼前這場打鬥,卻是她所見最兇險、最令人提心吊膽的。那十人縱橫來去如風,各個身手出衆,定王今日未帶佩劍,又将侍衛都留給嘉德公主,此時孤掌難鳴,被虎狼環伺,更是險象環生。

十把劍織成了鋒銳的網,疾風般在定王身周來回,稍有遲滞偏差,便是血光之災。

那一瞬,阿殷竟生出了恐懼——生怕定王躲閃不及,那寒光閃閃的劍便取下他的首級。百餘年來,曾有過戰功卓著的王爺被人暗算,設伏刺殺的事!恐懼之下,頭腦反而更加清醒敏銳,阿殷握刀蹂身,就着劍光密網中瞬息即逝的縫隙鑽入,抵達定王身邊。

她甚至來不及看後面的侍衛是否跟上來,那明晃晃的劍尖就到了跟前。

阿殷當即舉刀抵抗,半點都不敢分神,在劍影之間穿梭求生——以她和定王之力,不可能攻破這十人的圍困,而今之計,唯有拼力抵抗,等其餘幾個侍衛趕來。

激戰之間,每一招都快如閃電,幾息的功夫,鋒銳的劍尖便已數次擦過阿殷的臉頰。

腰刀原本輕盈,被對方的劍網壓着,卻仿佛重有千鈞,讓她每一次揮刀都要用盡全力,還不敢有半點遲滞。腰刀與長劍相擊,阿殷被震得虎口發麻,腰刀幾乎脫手飛出,阿殷死命握緊,感覺鋒銳冰冷的劍氣滑過後背,有溽熱的血珠往外滲出。

不遠處已經有侍衛趕來,阿殷迅速出招防守,只覺他們的每一步都慢得像是走了一年,讓她艱難的支撐愈發漫長。

救援終于到了,五名侍衛的加入,當即讓阿殷肩上重壓為之一輕。

這些侍衛都是常荀從王府右衛挑出來的,雖受常荀調配,其實身手比常荀還要出色。

雙方實力,霎時扭轉。

定王能統率千軍萬馬厮殺疆場,能背負殺神之名,絕不止是因為戰功,更因他強悍身手所淬煉出的冷厲氣勢。方才被十人圍困,他雖多處負傷,卻能支撐到阿殷趕來,足見其本事。如今有了助力,對方的攻襲被分走大半,剩下三人圍攻時,他那冷厲氣勢霎時如浪般反拍過去——

游魚般躲開兩柄交刺來的長劍,他手臂陡伸,鐵鉗般迅速握住最弱那人的手臂,旋即于防守變招之間用力外扭,竟将那手臂擰折。對方長劍脫手飛出,定王足尖才帶着勁風從另一人的面門前掠過,堪堪踢在劍柄,那長劍便淩空折轉,穩穩落入他的掌中。

有了兵刃,更是如虎添翼。

轟隆的飛瀑之聲依舊掩蓋着此處動靜,十七道人影穿梭往來,迅如電閃。

定王身邊三人陸續被他拿下,阿殷對戰的一人被重傷,另一人已被迫在下風。她自然知道膽敢刺殺當朝王爺的必定來頭不小,回頭還需活捉了查問,是以招式雖兇險,皆取其要害,卻并未直接取性命。這是她自到定王身邊時便牢牢刻在心上的規矩——遇敵時首要保護定王,其次盡力活捉,若力不能夠,才可下死手取其性命。

今日定王在此處遇險,必定是有人預先謀劃,想追查背後元兇,活捉刺客便至關重要。

激戰的間隙裏,她眼風掃見地上的人,卻發現那人早已斷了氣息。

死士?

阿殷先前受訓,對死士也知道些,見那人還保持着倒下時的姿态,便知是在口中藏了毒物,見無法逃脫,便自絕性命。

可惡!心中怒氣升騰,她已将對面那刺客徹底壓制住,握住拳頭,便重重砸向他側臉。

鮮血混着打落的牙齒飛濺而出,阿殷的刀鋒滑過對方膝蓋,徹底阻斷他的騰挪。

那刺客轟然倒地,阿殷袖箭飛出,将他兩只手釘在石上。

對方只剩了六人,有定王在,自是無需擔心。

待局勢初定,阿殷看向地下橫七豎八的刺客,心中霎時一涼——她似乎是低估了這些刺客的本事,非但旁人,就連被她打落牙齒、釘住雙手那人都不知是在何時自盡了。刺客十人,九人身亡,還剩一人被侍衛踢中面門,沙袋般飛向寒潭。

定王此時已然負了重傷,其餘侍衛拼盡全力對抗死士,也已是強弩之末,只有她靠得最近。

阿殷幾乎是本能驅使,立即撲向最後那人,想将他捉回來親自盯着,防他自盡。

然而終究是負傷後不及平常靈活迅捷,她還未趕到,那人便落入水中,迅速沉向潭底。

阿殷被潭中濺起的水花澆了滿臉滿身,要再捉回那人已絕無希望,想點着水面飛身回去,卻覺腳下綿軟,失了時機陷入水中,當即心中大驚——她可不會凫水!

一個“救”字尚未喊出口,忽覺人影一閃,被人拉住胳膊,旋即撞在熟悉的胸膛。

鼻端是血的味道,定王胸前亦是溽熱的血跡,抱着她難以躍回那方石頭,便撲向旁邊的草叢。重傷之下,他的腳沒站穩,抱着阿殷一個趔趄便滾入草叢中。

懷中的身軀玲珑凸凹,定王低頭,瞧見阿殷被水打濕後貼在身上起伏的衣裳。

“不要命了!”定王語含急切,體力不支,将阿殷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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