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老樹

那段戲詞源自《天仙配》,數百年前就開始流傳了,是黃梅戲裏的經典之作。葉小清和邢老太太茫然地念了幾遍,沒發覺有密碼,于是倆人都看向袁奇風,希望能給出答案。袁奇風靈光一閃,并不十分肯定,而是将這段戲詞聯系到小洋樓的一段歷史。

在天津時,袁奇風為了找到繃帶鬼的老巢,曾通過一些渠道查到小洋樓裏曾種了一棵槐蔭樹。邢老太太立刻點頭承認,當年在院子裏的确中了一棵槐蔭樹,是李氏富商的大房太太種下的。在小花出事前,那棵槐樹被砍掉了,邢老太太并不知道具體原因,好像李氏富商嫌槐蔭樹不吉利。

古人都以為槐蔭樹藏有木鬼二字,容易招邪,關于槐蔭樹的靈異傳說更是不勝枚舉。不過,在《天仙配》的故事裏,董永賣身葬父,七仙女深為同情,私自下凡,與董永結為夫婦。一百日後,玉帝逼迫七仙女返回天庭,夫妻倆人就是在槐蔭樹下忍痛分別。那棵槐蔭樹後來成為七仙女與董永的愛情見證,随着黃梅戲的流傳,槐蔭樹就被美化為“月老樹”。在一些人眼裏,槐樹并非陰氣很重,反而種下後會得到愛情的眷顧。

“可這和小洋樓鬧鬼有什麽關系嗎?小花唱那段詞有什麽用意?”葉小清困惑道。

“老太太,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一問你,當年李家的大房太太是不是對你很好,不會故意為難你?”袁奇風小心翼翼地問。

“那時的觀念不像現在這樣……大太太是很照顧我,我後來被關在裏面,她都一直給我做好吃的。”邢老太太回憶道。

袁奇風皺眉問:“那位李先生每次去看你唱戲,大房太太是不是都跟來?”

“是啊……大太太還會跟到後臺去看我呢!”邢老太太費神道,“你不問,我那時也覺得奇怪,可好像也沒什麽事。可能大太太讀的書很多,又去國外留學,思想比較開明。”

袁奇風搖了搖頭,一陣長嘆,看來邢老太太仍被蒙在鼓裏。根據小花每夜重複唱的說辭,以及院子裏曾種下的槐蔭樹,袁奇風猜測小花每晚唱那一段戲詞,與李氏富商和、邢雪無關,那段戲詞很可能是唱給大房太太聽的!就算大房太太曾留學海外,身為女人都不會願意将自己的男人分給另外一個女人,愛情永遠是自私的。大房太太既然願意與邢雪和平相處,肯定心裏有鬼,也許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正是小花!

邢老太太經袁奇風提醒,醒悟地點了點頭,忙說難怪大太太每次都要去後臺看她,原來是去看小花。小花也去過小洋樓幾次,表面上說來看邢雪,可很多時候大太太也在場。不過小花和大太太有私情,肯定不敢明着來,後來可能被李氏富商發現了才被殺害。在小花死後,他夜夜鬧事,逼着大房太太和他赴黃泉,結果把大房太太吓跑了。

邢老太太醒悟道:“那段戲詞是七仙女唱的,的确是在表達有天地兩隔的心痛,我還以為小花是唱給我聽,沒想到是大太太她……”

葉小清很驚訝,沒想到是這麽回事,小花死後一直留在小洋樓的下水道裏。可邢雪卻認不出繃帶男人,也許除掉那些繃帶,會認出那人是誰。邢雪被關了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小花,不知道還有誰在同一時段失蹤了。如果能找出當時一起失蹤的人,或許就能找出繃帶鬼的身份。至于那些舊報紙,邢雪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到現在為止,繃帶鬼搶報紙的原因還是一個謎。

湖北一行得到的消息就那麽多,雖然看似很少,但已經快要把真相揭開了。邢老太太又說了一些往事,不過都與小洋樓鬧鬼的事情無關了,差不多都是她逃出天津後的遭遇。當邢老太太流眼淚地講完那段過去,天色已晚,百鳥正陸續歸巢。這座小泥屋很簡陋,邢老太太明白事理,沒強留兩位稀客。于是,袁奇風和葉小清對邢老太太說了謝謝,留下一些買來的食物,從茶田這邊往縣城方向走回去。

由于時至黃昏,趕回武漢搭飛機會很倉促,袁奇風就在縣城裏開了兩間房,和葉小清一起在黃梅縣住一晚。葉小清住進賓館後,還沉浸在邢雪的故事裏,一直神思恍惚到晚上。到了夜裏,葉小清終于清醒過來,一個人住太危險了,萬一賓館裏又有鬼怎麽辦。袁奇風早早回到房間裏,閉門不出,葉小清不好意思去敲人家的門,在走廊裏徘徊了很久又走回自己的房間裏。

過了一會兒,葉小清聽到有人敲門,吓得她跳起來,以為王梅又找上門來了。從貓眼看出去,敲門的人是袁奇風,此刻他手裏拖着行李箱,臉上有點不高興。葉小清狐疑地打開門,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其實她心裏早就樂翻天了,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就可以安心睡覺了。袁奇風悶聲走進來,不說一個字,氣氛極其尴尬。

後來葉小清才得知,賓館方面搞錯了,除了葉小清現在住的這一間,其他房間全部被預定了。到黃梅縣旅游的人很多,賓館時常爆滿,剛才賓館經理上來解釋,請袁奇風行個方便,因為預定房間的是一個大旅游團,他們不好調動。袁奇風都已睡下,又被人叫醒,還被趕出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眼看天已經黑了,袁奇風現在再去找其他賓館,還要拖上葉小清,這樣就太麻煩了。

搞清楚來龍去脈後,葉小清嘟起小嘴問:“你跟我擠一個房間,是不是不高興啊?”

“沒你的事,別想太多。”袁奇風依舊老樣子,懶得解釋。

葉小清心想你騙誰呢,看你黑着個臉,分明就在生氣。這也難怪,和她在一起不倒黴才見鬼了,這種忽然要換房的事情很正常。以葉小清倒黴的歷史記錄來看,從天津到湖北,飛機沒掉下來,汽車沒翻進山溝,袁奇風應該知足了。可葉小清過意不去,畢竟錢都是人家出的,所以就主動把床讓出來,自己去睡地上。

袁奇風見狀就說:“你睡床上吧,待會兒要是睡地上睡出病來,又要添麻煩。”

“哦。”葉小清應了一句,老老實實地爬回床上,想說的客氣話全都咽回肚子裏。

袁奇風坐到椅子上,就那麽靠在上面睡覺,葉小清偷偷望過去,心裏的感覺怪怪的。幸虧剛才他們洗過澡了,要不現在在同一個房間裏輪流洗澡,那場面肯定很尴尬。葉小清覺得房間裏的空調有點冷,抱着被子才感覺溫暖,袁奇風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于是她就想問袁奇風要不要蓋被子。可是,袁奇風已經閉上眼睛了,葉小清怕吵到他,想來想去都沒敢開口。

誰知道的,袁奇風忽然睜開眼睛,說道:“我看你回去後,還是另找一個地方住吧,別再住那個院子裏了。”

“為什麽?邢老太太不是告訴你那麽多事情了,難道還不能把院子裏的髒東西解決嗎?”葉小清呆呆地問。

袁奇風無奈地嘆了一聲:“你光記得這事?難道忘了,從醫院女廁出來見到誰了?鬼易除,人心卻難測。如果有人故意要害你,那肯定防不勝防,到時候你別再來找我幫忙就是了。”

“你說張民?我看他人挺好的嘛,住進來第一天就很熱情地和我打招呼,還幫我提東西上樓。”葉小清回憶道。

“反正我已經提醒你了,愛怎麽就怎麽吧。”袁奇風說完又閉上眼睛。

葉小清忍不住冒火,把人叫醒:“先別睡,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以為我不想搬嗎?你有錢,當然做什麽都容易。我沒你闊綽,能省就省,誰不想去住豪華別墅?”

袁奇風沒料到葉小清會那麽激動,于是又睜開眼問:“那你來天津幹什麽?為什麽不留在家裏?”

葉小清一下子就心酸起來,想起養父母身體越來越差,淚就要從眼裏湧出來。葉小清當然不想離開養父母,他們含辛茹苦地養大她,她何嘗不想留在養父母身邊銜環結草地報恩。可葉小清認為是她一個掃把星,如果繼續留下去,養父母也會被她克死。來到天津是個無奈之舉,葉小清一肚子委屈,但還是忍住眼淚沒把這些話說出來。袁奇風覺得葉小清還有話要說,可那笨女人卻忽然埋頭睡覺,這一晚他倆再沒有交流。

葉小清把頭捂進被子裏,眼淚嘩嘩地流,止都止不住。袁奇風聽到抽泣聲,幾次睜開眼,想要說點什麽,又說不出口。剛才袁奇風說那些話只想勸葉小清離開那裏,其實自從見過張民後,袁奇風就覺得張民有問題,只不過找不到确實的證據罷了。至于為什麽葉小清忽然哭了,袁奇風就搞不懂了,也不想去懂。

在同一天晚上,天津東站附近那些院子的青磚地上同時喀嚓一聲,悄悄地裂出了一條縫,可沒有人注意到每條裂縫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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