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杜默知那點錢，實在是他自個兒孱弱的錢包負擔不起這臺電腦的賠償費。他聽出來杜默知并不打算要他出這個血，那點傷心瞬間憋了回去，他撇頭龇牙咧嘴沖杜默知笑着，“就知道杜老板上路，我明天就替你拿去修。”
看着轉眼又活蹦亂跳的小張，杜默知又變得心頭郁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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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貞第二天依言去了警察廳，好說歹說得到通融，在人家辦公室占了一小片的立足之地。她眼珠滴溜溜轉着，好像第一天降生到世上的小孩，見什麽都新鮮，迫切把她所不知道的東西往自己腦子裏灌，好留下個切實的印象，回去了能再細細思量。
她所做的無非就是細致觀察，安靜坐着對人家辦公影響不大。一上午這邊也就接了兩個案子，沒什麽大事。等到人家下班了，對着她就少了在崗時的威嚴氣質，人家警察叔叔兩個酒窩一陷，沖她笑了笑，好奇道，“小丫頭這是做什麽呢？學藝術的？行為藝術來了？”
傅貞憋住了沒說自己其實大學早就畢業了，一面慶幸今遭穿了一身鮮嫩活潑的衣服，借了身為學生的借口，要不然有得磋磨。
大概是厚了一上午的臉皮，傅貞這會兒膽子跟着熊了不少，想着要和這位警察叔叔打好關系，她開始“賄賂”了。傅貞腆着臉，“謝謝叔叔幫忙，改天我請您吃門口的小火鍋。”
結果人警察叔叔當然是拒絕了。對方年齡估計就比她大了個十多歲，傅貞這“叔叔”叫得倒是毫不含糊。
這頓飯傅貞到底是請了的，她厚着臉皮一連三四天都在妨礙公務，不破點財心中難免會過意不去。
警察叔叔再三讓步，他們真就吃了局子最近的小火鍋，傅貞心裏把自己假想做一個實習期的小警員，鞍前馬後各種殷勤。又要了小酒窩警察叔叔的微信號，預備遇到什麽問題還能向這位貨真價實的警察來求個救。
飯桌上，傅貞和那位警察以果汁代酒，閑聊了一會兒，人家看傅貞眼熟了，态度親和不少。果汁真喝出了酒的效果。
警察叔叔的兩邊酒窩又出來招搖，他說，“你哥人挺好的，特地讓我們擔待着，協助你完成你的觀察作業。”
“我啊，一直想有個妹妹的。”
酒窩警察當然是有他的名字，名字叫龐大武，和他文绉绉的秀氣長相完全搭配不上。
而傅貞呢，她坐在對面，捂着嘴把一口果汁全噴自己手裏。她抹了抹嘴，顧不上丢臉，“我哥？”她哪裏來的哥哥？
龐警官點了點頭，用确信無疑的語氣說道，“不是你哥能有那麽操心？”
傅貞默默手機滑鍵解鎖，打開了相冊，“來，您給我瞧瞧，是哪個哥哥？”
龐警官當真，吃了一驚，“小姑娘那麽多哥哥呢？”
傅貞知道笑話開過了，連忙搖了搖頭，解釋道，“您說的那人應該是我哪個朋友，我得弄清楚。”
**
傅貞沒事給自己增長見識，連武術班都報上，半個月時間，可以說是惡補。傅貞心裏終于有了底，九月也就此走到頭了。
心理作用在作祟，傅貞老有種手臂上肌肉橫生的錯覺，尤其她近來的胃口好得不得了，已經不是吳瑩能控制的了。
好在這樣孤注一擲的準備工作接近尾聲，傅貞在國慶前兩天約了杜默知，單獨請他的客。杜默知二話沒說答應下來。傅貞就用了一句話。
“辛苦了，哥。”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給大家推薦一首小清新的歌吧！少恭和kb的《月光潤色女孩》！文案上甩的鏈接是女版，這個是男男對唱的哈哈雖然和我的文不太搭，不過我很喜歡少恭桑的聲音所以要安利一下！
☆、答謝
傅貞沒什麽美食嗅覺，因此請客的地點還是她向蔡佳請教來的，一時說漏嘴，差點就剖白飯局的客人是杜默知了。她捂着嘴聽了蔡佳半刻鐘興致勃勃的餐廳介紹，這便确定，蔡佳講得太過興奮，壓根沒留意。
這是一家揚州菜館，淮揚菜頭頂“東南佳味”的美名，口味清淡又細致。傅貞捧着菜譜，彩圖的菜品誘得她口水直流，她和杜默知各拿了一本菜譜，傅貞讓杜默知先挑。
“醋溜桂魚，清炖蟹粉獅子頭，琵琶對蝦。”這家店果然合了杜默知的胃口，他爽爽快快報着菜名，服務員就飛快記着。
三樣菜，兩個人來吃，實際不少了。傅貞這是請客道謝，就得面子上更加好看一些。
确認杜默知對其他菜色沒興趣了，傅貞又翻了翻菜譜，添了一碟蕨根粉，一碟土豆絲，又要了酸湯魚圓。湊起來有六樣了，想着索性湊個八數，傅貞預備把服務員再喊過來，杜默知一把抓住她的手。
杜默知稍一想就曉得傅貞是要擺出十足誠意來還他的人情，心裏這股不舒服勁又上頭了。他嚴肅着一張好看的臉，“夠了。難道你胃口要大過我？”
怎麽不行？傅貞直覺要頂這一句。不過，既然客人主動表态了，傅貞就一切以滿足他的訴求為标準。
杜默知喝了一口服務員送上來的免費茶水，說道，“顏玲這個人，你覺得摸透了？”
傅貞端端正正坐着，虛心得厲害，這段時間的準備終于迎來了老師驗收成果。傅貞抿了抿嘴，不敢誇大。
“這不敢說，但怎麽演她，我有了主意。”
傅貞好學生的架勢出來了，杜默知卻并沒有準備對號入座成為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他不過受邀來吃一頓飯。
“那就好。我等着看你那天的表現。”杜默知二話沒說直接把話題扼住，不願多言。
傅貞多少有展露成果的虛榮心，這下，她沒話可說了。原本懷了二三疑問要向杜默知請教，忽然不曉得怎麽說出口。
傅貞往隔間外瞅了瞅，轉移了話題,“這菜還不來……”
“現做的，當然慢。”杜默知毫不留情又當了回話題終結者。
傅貞這下不樂意了，她之前在網上查過，這邊上菜速度大概是二十分鐘，她和杜默知這才墨跡了幾分鐘，不能夠就這麽僵在這裏什麽也不說吧？
她心思一轉，預備抓着這個機會把杜默知給嗆回去。她假裝不甚在意，實則是僵硬地将話題引向她先前在警局體驗生活的事，說一說，杜默知是怎麽成的她哥。
既然提起它，那順帶要提起今天這頓飯的由頭——
傅貞是要向杜默知道謝的。
一謝杜默知不吝口舌，二謝杜默知親自出馬，替她向龐大武那邊說了情。
道謝之後，傅貞就放心大膽拿捏起杜默知那點小小的不妥當來。
“杜老師，你和龐警官說是我哥哥？”她揚了揚眉頭，好像是突然之間想起來了，向杜默知求證。
傅貞演戲方面有天賦，現實裏卻不怎麽愛好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她約莫是刻意的，讓他看出她的有意來。
杜默知掃了一眼窗外，又給自己杯裏續了茶，“他胡亂猜的，我只不過順着應了。”
傅貞這會兒有些懊惱，她給杜默知的餘地留得太大，那點小心思算是實現不了了。她原來就不善于和人做口舌之争，連連受了挫敗，一而衰再而竭，她學着杜默知，也慢悠悠飲茶去了。
這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張桌子，彼此之間沒有眼神的交流。傅貞很快受不了僵硬的氣氛，忍不住開始翻自個兒的包，瞅着裏頭黑漆漆精裝封皮的小說，恨不得拿出來解乏。
這還是那本《法外之徒》，算是刑偵小說的經典之作，第一遍單單是覺得好看，第二遍才會留心到作者在裏頭放了多少的心眼，竟然是處處伏筆。
傅貞坐立不安，渾像個多動症發作的孩子，靜坐了有十分鐘，涼菜先上來了——樸素的一碟蕨根粉。傅貞看了眼杜默知，不好意思地說道，“杜老師，我有些餓了，先吃了。您也吃吧？”
杜默知如傅貞意料中一樣，拒絕了。傅貞至少有一碟子蕨根粉來轉移注意力，杜默知卻沒有消磨的法子。他靜靜坐着，眼神如同一潭湖水。那雙眼裏沒有絲毫的浮躁，有的是沉如水，靜如水的思考。杜默知在想什麽？他的眉頭因為專注而高高聳起，嘴角繃緊了，傅貞看着這樣的杜默知，心頭不知為何擊鼓似的咚咚跳起來。
不再只是被杜默知的外表所蠱惑，她有真正接觸到杜默知的錯覺。
服務員來上菜，杜默知的視線又回到傅貞身上。
“你把蕨根粉全都吃完了？”
傅貞低頭一瞧，碟子裏就剩了孤零零的幾根，不知不覺間她把肚子給填了個半飽。
“很喜歡？”對面的杜默知又問。從杜默知眼裏劃過一道光，似乎有什麽提起了他的興趣。
傅貞如實回答，“第一次吃。但還挺合胃口的。”
點好的菜陸陸續續上了桌，傅貞沒事找話的毛病來了。一會兒“這個看起來挺好吃的”，又一會兒 “杜老師你嘗嘗呀”，沒幾分鐘傅貞飽了，消停了。
杜默知直言，“你沒必要刻意找話來說的。吃飯，我覺得還是安安靜靜比較好。”
傅貞的臉騰地變紅了。這頓飯，她的心情起落不定，一邊吃着飯一邊還在消耗腦力。累。
杜默知沒吃多少，撂了筷子，他的雙眼牢牢盯着她。他忽然說道，“蔡佳有沒有說過，你很像一個人？”
傅貞不假思索地問，”誰？“
“俞皎。”杜默知倒沒有和傅貞繞彎子。
俞皎這個名字，在新聞版面有兩年幾乎是和杜默知形影不離出現的，傅貞驚訝地張了張嘴，“我以前沒聽過有人這麽說呢。我和她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難道是性格？
杜默知是帶着猶豫和她說接下來的話的，他把視線放到虛空中的一點，“但是你的性格和她很不同。”好嘛，第一句話就把傅貞的猜測給駁回了。
“有好幾次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她。說不來為什麽。”
俞皎是誰啊？杜默知從前的緋聞女友。杜默知這麽一說，傅貞認定了俞皎貨真價實就是杜默知的短壽情人。心裏惋惜。俞皎的死看來對杜默知的影響不小。
杜默知說的話半點不摻假，他真的是會把俞皎和傅貞給聯系在一起。但他又很清醒地認識到，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哪怕他能從傅貞身上看到俞皎過去的影子，他從沒有混淆過。
他和俞皎是前後輩的關系，後來常常見諸報端，是被兩家公司給綁定在一起的。雖然人前他被外界當作是俞皎的年下男友，私下裏，他不過是俞皎的“弟弟”而已。俞皎隐婚的事，杜默知是在緋聞炒了半年後得知。那時，離他發覺自己喜歡俞皎，有十來個月。多深的心思，都得歇下來。
再後來，報紙上說了，俞皎死于家中事故。他在外地封閉式拍戲，連她的葬禮也不曾到場。
傅貞不一樣。是他能夠抓住的。他想要做這個嘗試才會把住處都搬到傅貞樓上去，但真行動起來，又遲遲走不出實質性的一步。尤其是，他又一次從傅貞身上看到俞皎的影子，就不由得心生退意。
他并不準備拿傅貞來填補過去的遺憾，即便有這個打算，那也注定是無法達成的。
杜默知一不留神把面對傅貞的真正顧慮說了出來，傅貞倒是大度，她不舍得勾起杜默知的傷心，順帶強行表揚了自己。
“我最像俞皎老師的，應該是漂亮吧。”
意思是，她和俞皎全無相同。
杜默知笑了笑。如釋重負。
傅貞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曉得她這句話裏頭到底哪一點讓杜默知笑了起來。不過，對面杜默知卸下了架子，這副樣子看得她很舒服，心底露出高興來。
很高興很舒服的傅貞在用完餐以後，摩挲着雙手提議，“杜老師一會兒吃完，我請你吃甜筒吧！就在小區門口，我注意到出了榴蓮味的新口味！”
傅貞一樂呵，智商又不肯上線了，但她一點兒不怕，杜默知肯定會拒絕的嘛。
“好。”
嗯……傅貞在心裏點了點頭，就知道杜默知不屑于吃甜品……慢着，是哪裏有些不對頭呢？傅貞傻乎乎的，理解杜默知的意思了。
杜默知目光柔和看着她，她一直以來對着“前輩杜默知”以及“一線演員杜默知”的壓力早就無影無蹤了。
杜默知對她的态度，她顯然是察覺的，而她在杜默知的暗中鼓勵之下，心态作了一番調整，總算擺正了位置。
她為什麽要無端給自己增添煩惱？再出名的演員，不還是個普通人？她為什麽要把他拟作妖魔鬼怪，不敢正視？
杜默知，是她的朋友。至少是普通朋友。
☆、試鏡
被杜默知拿來和俞皎比較，傅貞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俞皎是誰？她又是誰？一個是曾經的視後，一個是籍籍無名的演員。是什麽讓杜默知産生了這樣的錯覺？
傅貞對俞皎還是有所了解的，不過，這一遭，讓傅貞對這位故去的演員又産生了好奇。她搜索了俞皎最出名的一部電視劇，也是俞皎和杜默知一起擔綱主演的古裝劇集，《靜水流深》。即便這部戲裏有杜默知，傅貞腦海中的印象業已很淡了。
她随手戳進中間一集開始看。
一晚上竟然就這麽過去。第二天白天用來補眠，第三天，恰好要面試。
傅貞揉着太陽穴，捧着劇本坐沙發上求個心理安慰，吳瑩就在房間裏不斷電話催促那位墨跡非常的司機先生。
吳瑩蔫了吧唧到傅貞面前，連眼神都不敢直視傅貞，她小聲說道，“貞姐，司機師傅讓堵路上了，我們得另找車。”
傅貞看了她一眼，說，“那，你去找。”傅貞其實是很光火的，離面試還有兩個小時，勉強算得富餘，但也經不起這樣的耽誤。吳瑩特地跑她跟前來彙報，說明吳瑩是沒有辦法了。
傅貞這邊話音剛落，吳瑩眼都急紅了，傅貞權當沒看到。看着這位可憐巴巴跑回房間裏，接着抓耳撓腮去，傅貞摸出自個兒的手機。她的通訊錄裏沒幾個能求助的人。
在自個兒家裏還好，她現在住的公寓，這一片兒出租車少得可憐。她要是下去碰運氣等車子，沒半個小時肯定是不行的。加上坐車花費的時間，還不如去擠地鐵公交。
傅貞嘆了口氣。她心裏差不多有了主意，算是認了命，實在擺不起演員的譜來。吳瑩那邊，她有些不想理了。吳瑩遇事急紅眼的毛病，傅貞實在是包容不了。自己職責內的事，難道急一急哭一哭就能不用負責了？今天，哪怕吳瑩換個鎮定樣子來和她說，傅貞就不至于生這氣。
傅貞收好劇本，開門下樓。開門聲一起，吳瑩房間裏就沒了動靜，傅貞就看，吳瑩能不能由這件事琢磨出什麽來了。
傅貞快走出小區大門那會兒，吳瑩追了上來。她自然是有委屈的，忌憚傅貞，那股委屈就憋在眼底，反而讓人瞧了更不好。
傅貞心頭急，這會兒就沒心情來調、教吳瑩。傅貞慌慌忙忙穿馬路，吳瑩保持了一段距離，跟在她後邊。
一輛藍色尼桑正巧從這邊拐彎過，傅貞沒法子，往後退了幾步讓人家過去。那輛車往前開了一會兒，停了。
車窗打開，裏頭人探出手，朝她晃晃，傅貞本來也是要走這個方向的，她就兩步并三步上去。這一瞧，不得了啊。開車的竟然是位熟人。
“陳雲流！你有空嘛！”車裏的人或許預備要和她寒暄一番，傅貞單刀直入了，也不想想，陳雲流沒事怎麽會來這兒。
傅貞和吳瑩最終乘上了陳雲流的車，傅貞憑着和陳雲流的小小交情，坐了趟原本并不順風的“順風車”。
等到盡完臨時司機的責任，陳雲流想起來，他是特地來找傅貞的，為的是給這位送上兩家母親做的小菜。還沒等他開口說上一二句，傅貞從車子上跳了下去，吳瑩抱着傅貞的手提包笨拙地跟在後頭。
“陳雲流，謝謝啦！”傅貞跑了幾步，記得回頭向陳雲流道了謝。活生生像要逃難去了。
陳雲流半天沒搞清狀況，這會兒瞧着她二位的背影，“噗嗤”笑出了聲。
“先生，這裏不能泊車。”
陳雲流對着眼前憨厚樸實的保安大叔，露出個分外和煦的笑容，“好的。這邊停車場每小時收費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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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貞緊趕慢趕到達面試現場。試鏡之前，評委們還開了會，剛巧從會議室魚貫而出。杜默知在人群中同一位投資商侃侃而談，并沒有注意到她。
演員陣容幾乎定了下來，合同簽完了，只有顏玲這個角色生了變故，劇組方面和投資方意見相左。而面對這樣天降的好機會，傅貞能做的就是抓緊了，千萬別撒手。
剛剛結束了會議，跟着就舉行臨時試鏡會，對方的時間有多麽緊迫，傅貞是看出來了。想着自己前兩天還把杜默知拉出來吃了頓不尴不尬的飯，傅貞內心莫名多了份歉意。現在看杜默知，他眼底的黑眼圈濃得蓋不住。但這個場合顯然不是她能走上去和杜默知寒暄的。
除了傅貞以外，來面試角色的還有兩位。一位傅貞勉強認得，是最近嘉怡影視公司力捧的新人羅瑜詩。另一位，估計就和傅貞地位相當，不入流了。
表演順序抽簽決定，羅瑜詩第一，傅貞第二，而剩下那位氣場明顯弱了一截的小姑娘排在了最後。
羅瑜詩是現在熒屏不多見的單眼皮美女，形象偏于清麗。為了配合角色，她束着馬尾，整個人幹練清爽。羅瑜詩的表演有這個年紀演員少有的自然，非要吹毛求疵，傅貞也只能感慨她的臺詞了。羅瑜詩竟然是一口軟糯的娃娃音，以後少不了要靠配音來挽救這個缺點。
不容傅貞把精力都放在對手身上，很快就輪到了她自己。傅貞為了顏玲這個角色準備良多，站在一衆投資商和演藝圈前輩面前，她竟然沒有絲毫的緊張不安。她的臉上确實有着紅暈，但那是上樓時太慌張留下的，及到坐了這一會兒，還沒有散去。
傅貞感覺有一道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不動聲色往臺下看了一圈，觸了電似的渾身一震，微微失了态。她眼裏的鬥志燃得愈烈。
周文清竟然就坐在臺下，看着她！
她籍籍無名的兩年時間裏，周文清一直是這麽做的。傅貞眼眶裏不知不覺充盈了淚意，但此刻，不容許傅貞出現這樣的松懈。
傅貞低下頭，當她的目光再觸及臺下評委之時，她悄然換卻了一張面目。自我催眠一般，她成了顏玲。像杜默知指點的那樣，她給小說劇本之外的顏玲創作了更為豐富的身世，除了精雕細琢角色的她，世上恐怕沒有人比她對顏玲的生平更為熟悉。哪怕是小說的原作者。傅貞有這個自信。
既然臺上的是顏玲，那她本人做什麽都能夠流暢又自然。傅貞原本挑選的是顏玲內心戲最豐富的一幕，似乎那樣更能凸顯演技。但是，臨場時，傅貞的念頭變了。
她演的就是一開始那個顏玲。她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是一名不茍言笑身手不錯的女警而已。直到顏玲的過往被連根拔起，她在觀衆眼裏不再可有可無，她的形象鮮活起來。而傅貞的野心是，讓顏玲一開始就烙進觀衆眼裏。
這部戲主要的女性角色，除了确認是女主演的郭媚，就剩下了顏玲。在不搶女主角光芒的前提下，傅貞争取的空間是極大的。
傅貞演繹的顏玲，極具質感。周身的故事感是很多年輕女演員所不具備的。原本對試鏡十拿九穩的羅瑜詩都不自覺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傅貞的一舉一動上。傅貞整個人都是戲，更準确說，她是在還原。
羅瑜詩咬着吸管忘了喝水，臺下評委們眼神交流着，試鏡現場就只剩下傅貞的臺詞聲。
“謝謝。”傅貞一個深鞠躬結束了自己的表演。周文清回過神來，向着她鼓勵地笑了笑，傅貞最先确認的就是周文清的反應。周文清滿意了，她也就放下心來。
再一轉頭，視線就和杜默知對上了。他擰着眉頭看她，傅貞渾然不解。她大膽地将目光迎向他。
為什麽？你在看着誰？
傅貞從不是張揚的人，但表演中的她注定是無法平淡的。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從臺階上走了上去，在平視杜默知，甚至是俯視。
而吳瑩像托兒似的頭一個給傅貞鼓掌，評委們都很給面子，傅貞這通表演下來，竟然收獲了滿場掌聲。
傅貞略帶羞澀下了場。最後上場的姑娘先後看完了羅瑜詩、傅貞的表演早已面色慘白。《不法之徒》只不過是一部網絡劇而已，這種形式在國內新興而起，還沒有受到怎樣的重視。今日之前，她恐怕沒有想到今天的試鏡會如此兇殘。演藝圈有太多等待崛起的新秀和即将沉淪的舊人，有實力是必要的，但也不是絕對。
《不法之徒》，毋庸置疑是野心勃勃的作品。它的制作不遑任何正規的電視劇班底。在很多人眼裏，網絡劇目前還是與低質量低成本挂鈎的。畢竟沒人能超前想到，網絡劇題材廣泛，竟然能突起異軍，壓上傳統影視業一頭。
“時小雨，準備。”
傅貞坐在周文清身邊，彼此還沒來得及交流，最後一位競争對手上臺了。作為掙紮在演藝圈邊緣的三流演員，傅貞當然會給予對手足夠的尊重。
憑心而論，時小雨的表演不差。雖然看得出處理青澀，但假以時日，得到打磨的她肯定能在娛樂圈占得一席之地。就不知道她有沒有那個能力撐下去了。觀看表演的傅貞還不曉得，原本顏玲這個角色就是屬于時小雨的，她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謝謝。”時小雨的腰彎得比傅貞還深，隔着臺上臺下傅貞似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甘。
沒有因為失敗輕易放棄就好。傅貞笑了笑。她的笑容凝住。
杜默知轉過頭，又在看她。
“杜老師。”傅貞最後還是打了這個招呼，免得被人誤以為是不尊重前輩。
杜默知手上攥着評分表，手指沾了油墨，他撚了撚，低聲說道，“傅貞，你的表現很不錯。”頓了頓，“讓我大開眼界。”
這個評價，太高了。再者說，傅貞沒從杜默知眼裏看出欣賞來。
杜默知……讓她覺得好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懶得想了，今後固定早晨七點更新……
☆、解謎
試鏡結束，接下來就又是等消息。和那次與宋小青失之交臂不同，假使失敗，她要面臨的就不單單是失望那麽簡單。
她确确實實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且自認為發揮得還不錯。如果照例失敗，傅貞免不了要花一段時間調整狀态。她的期待值在這段時間攀升不少。多到，她幾乎以為已經将顏玲穩穩拿下。
唐心欣的通告緊密，周文清是百忙中趕來的，沒來得及同傅貞好好說上話就被唐心欣一通來電給喊走了。
周文清的到來對傅貞來說，意義非同一般。以至于傅貞收回視線以後，吳瑩目送着周文清離開，忍不住感慨起來。雖然明面上周文清還是傅貞和唐心欣的經紀人，傅貞差不多被放任自流了。
這些話，不用吳瑩來提醒。出發前在傅貞那裏沒得到好臉色，吳瑩更加不會去惹傅貞不快。吳瑩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卻并不固執。傅貞的态度強硬了點，她沒有半點記恨，倒是和傅貞預想的不差，算是就自己白日裏犯的錯誤反思了。傅貞看人還是有那麽些準頭。
和來時不同，傅貞不用急急忙忙趕時間，她便悠哉悠哉坐着電梯下樓，到了大樓門口，愣住了。
傅貞看了一眼手表，确認離她同陳雲流告別過去了兩個小時。陳雲流竟然還沒走。他精神飽滿，不像苦等了兩個小時。具體原因傅貞不感興趣，她微微蹙了眉，确信周圍認得陳雲流的應當只有自己，問道，“陳雲流，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陳雲流這是懷着任務來的，就不像之前那樣容易面子薄了。他或是急了，拉過傅貞的手往地下停車場走，一邊解釋，“我領了阿姨的命給你送幾個腌漬的小菜，我媽也做了點，非讓我給你的。之前被你火急火燎給弄忘記了。我這可是送貨上門，使命必達。”
傅貞光顧着聽陳雲流說話，心裏就沒轉過彎來，為什麽陳雲流還和她牽上手了？等她反應了，準備把陳雲流的手給甩開，又有新的情況吸引了她的注意。
陳雲流的車，位置停得不錯，旁邊正好是杜默知的車位，杜默知落了車窗，傅貞和杜默知面面相觑，正對上眼。
“杜老師。”先前是怕人以為她在攀關系，私下裏她就沒有這麽多顧慮。盡管她從杜默知哪裏得到了來歷不明的幫扶，對于杜默知她不刻意親近，也沒有傻到要去疏遠。
杜默知戴着一副墨鏡，傅貞只覺得兩道寒芒從她身上掃過。這樣打了招呼還不夠？傅貞不曉得杜默知還有什麽要和她說的？難道陳雲流在一邊不方便聽？
杜默知在電視熒屏上演了這麽幾年，陳雲流趁母親看肥皂劇掃過幾眼就足夠認出他來。陳雲流對明星沒什麽好奇的，他的态度倒也大方，稍稍隐了自己的鋒芒，和傅貞并肩站着，出奇和諧。
這畫面，落到杜默知眼裏就略微刺眼了。他看上了傅貞，猶猶豫豫沒有正式下手，意思那邊竟然就有了候選的情敵？
陳雲流占了在學校讀書的便宜，有一股子書卷氣，明明是比杜默知大上兩歲，倒像和傅貞是同齡人。陳雲流與娛樂圈摸爬滾打一路過來的杜默知相比，自然差了老成的氣質，但他長得嫩啊！
陳雲流的出現，真有些打亂杜默知的陣腳。
于是杜老師又擺出關心愛護新人的架勢，問道，“傅貞，這位是你朋友？”
傅貞最怕杜默知這樣，她心裏沒底。她自認沒有什麽能特別引起杜默知特別的關注，偏偏杜默知就瞄上她。她原來當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她想要一廂情願地誤解也不容易。傅貞猜了又猜，絕想不到其實是杜默知對她有了意動。
“嗯。”傅貞點頭，莫名地不想在杜默知面前多留，“杜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
杜默知抿着嘴，露出些微的不虞。
**
“貞姐……”吳瑩一早在後座了，她對着傅貞欲言又止的，在傅貞無端淩厲了的目光凝視下，磕磕巴巴總算把話給說全了，“你和杜默知是不是有什麽矛盾呀？”
傅貞蹙了蹙眉頭，“沒有，怎麽這樣說？”按理說，她讨好杜默知都來不及，哪裏有這樣的熊心豹子膽？
打工子弟沒人權，吳瑩一邊說着一邊瞄着傅貞的臉色，“那個，貞姐你不是喜歡杜默知的戲麽？我覺得吧……你和杜默知的關系怪怪的。你沒覺得你有些躲着杜默知麽？“
哪有？她和杜默知一塊兒吃飯還不是前兩天的事？傅貞下意識要反駁，虛勢一發，卻是自己蔫蔫收回去的。
傅貞塞了耳機，在手機上看起視頻。還是警匪題材的電視劇，而且主演之一是俞皎。
”咦，貞姐，你最近喜歡俞皎了麽？怎麽一直在看？“吳瑩窺了一眼屏幕疑惑道。
逝者總是有格外的特權，尤其俞皎在最光鮮的時候離開了人世，單是她的名字就足夠勾起人的感傷。吳瑩的聲音不自覺都放柔了。對傅貞而言，那點難過更多像是兔死狐悲。俞皎多大一個明星，日子久了，照樣被人忘到犄角旮旯裏。有時候，活着真不如死了。
傅貞指指屏幕，索性把一只耳機分給吳瑩，“你看看，她和我有哪裏相像麽？”
俞皎的表演對傅貞來說，最高不可攀的地方在于共鳴。或許是她站在了演員的立場來揣摩的緣故？旁觀者清，傅貞這也算是求助了。
吳瑩是個行外人，能看出什麽門道？吳瑩眯了眯眼，霧裏看花，“這是劇裏的俞皎，都是假的，我怎麽看得出來？”
都是假的……傅貞被這四個字劈得有些蒙，隐約抓住了一絲頭緒，但終歸它是流雲，随風而散。
“俞皎啊……”陳雲流充當司機師傅總算插上了話，傅貞猜測他要說的，大意也逃不了惋惜的情緒。俞皎的視後不是白拿的，論名氣，她比杜默知要大。
陳雲流轉過一個路口，安全起見注意力就得放到路面，等開上筆直的高速路了，陳雲流的話才有了後半截。
“你和俞皎都是演員，有人拿你和她比，大概離不了本職？演技？品質？個人氣質？“
陳雲流開着車，傅貞和吳瑩的談話一字不落到他耳裏，他就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陳雲流無心之言，卻好像一道驚雷，傅貞腦中浮動的頭緒，先前只是刺啦啦暗流湧動，這下一環一環爆發了。傅貞腦中空白一片，吳瑩反複問了好幾聲，傅貞才回過神。
她的手指蜷縮在一起，面上的表情也僵硬得不得了。
她還是不懂杜默知的看法，但她倒是自己找到了和俞皎的共通——表演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