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年會這天,朱經理想着民工們平時沒來過這種地方,特意讓手下租了幾輛大巴将他們帶過來。只是手下那兄弟挺笨的,自作聰明的讓民工們整隊進場,而這一幕正好被景忠看到。

她當時正在門口等張悅他們,轉臉就看着一群有些小惶恐、大新鮮的民工們像被監獄長領着,整整齊齊的朝宴會現場走去。

她拔通了朱經理的電話,“這是誰的主意。”

朱經理正在宴會現場指揮協調,冷不丁的被她問這麽一句,本能的回了一句:“什麽?”

“誰負責組織民工進場的,是想讓大夥看囚犯表演還是準備去打劫國際會議中心的,趕緊給我把隊伍散了,讓他們自由進場!宴會現場給我引導好,出了岔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朱經理打電話給經辦此事的小夥子,小夥子還得意洋洋的向他請功,說是讓別人也見識一下,他們公司連民工都如此有素質。朱經理一聲咆哮,“給我把隊伍解散,如果讓我看到他們排隊進場,你明天自己主動辭職!”

隊伍是散了,這也讓景忠越發懷念起秦雨來。這種弱智的事情,以前她幾乎看不到,但這半年處處可見,那些人的腦袋好像是外挂的,時常會被忘記在家裏。

等她挂了電話,張悅跟他老婆一起走了過來,他剛剛在車裏打量了一會整齊的民工隊伍,“大喜的日子,您這是怎麽了?”

她做了個裏面請的手勢,“員工太笨而我又臨近更年期罷了。”

張悅的老婆皮笑肉不笑的,指着民工隊伍問道:“景忠,你這是打算請我們跟民工一起吃飯?”

景忠其實一直不太喜歡張悅的老婆,這些年随着張悅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的市儈、刻薄越來越與她的地位成反比,如果不是不想張悅為難,當初她才不會為了這個女人的吵鬧而與張悅分家。

她微笑而溫柔的說道:“劉楠,你要是想轉身回家,我可是正好缺一個男伴。”

劉楠有些恨恨的更加挽緊了張悅的胳膊朝裏走去。

葉護等他們走出去幾步了,走到景忠身邊站邊:“我陪景總一起等客人。”

景忠偏頭看看他,“嗯,這身衣服不錯,你自己挑的?”

“張總去買禮服,順便送了我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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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忠點點,“這個款式是他的風格。”

兩人閑聊間,孟浩及其它幾個朋友也帶着各自的家眷來了,景忠陪着他們一起去宴會廳,葉護走在她旁邊輕聲說道:“景總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讓一支胳膊給您。”

景忠擡擡眉,挽上葉護的胳膊,“這是你老板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張總的意思。但我個人也很願意這樣做,景總今天讓我刮目相看。”

“哦?就因為我請了民工參加年會?”

“先敬羅裳後敬人,沒有哪個企業主會讓民工與自己的員工、朋友坐在同一個宴會廳裏。”

景忠微笑,“沒有他們,哪有我們坐在寫字樓裏頤指氣使,又上哪去掙這幾萬一件的禮服,我們不能一面當了吸血蟲還一面嫌血臭。”

葉護內心有些振動,不論是她的身份、出身,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實屬難得。前一陣子的初識,她給他的印象只是一個嚣張、脾氣壞的成功女人,但在今天這樣最能突出老板個人英雄主義的年會現場,她卻表現有些悲天憫人。

他不由的重新打量了她幾眼。他今天才發現她很高,超過了1米75,然後她略瘦,四肢細長,與之前打人的那個形象不太重疊。

他鬼始神差的說了句:“景總的禮服很合适。”

她一邊四處打量宴會現場,一邊說道:“合适?不是應該說漂亮麽?”

“漂亮不足以形容,氣質又太片面,一時間竟找不到詞形容。”

景忠輕笑一聲,“小夥子,你天生自帶撩妹技能,看來桃花運很好。”

這話說得葉護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臉有些熱。好在他們已經到了主桌邊,他連忙替她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在旁邊桌靠近她和張悅的位置坐了。

晚宴開始後,現場雖然很吵,但葉護一直注意主桌的情況,就這半頓飯的功夫,他總結出了幾個事實,一是這個桌上的男人都是景忠的哥們,二是劉楠是主桌女人裏最差勁的,三是景忠與劉楠互相不喜歡,四是商場無情但總有些例外。

酒過半酣總會是最混亂的時候,抽獎敬酒可掀翻整個宴會廳,他已經聽不清主桌上在聊什麽了,但他在那二十桌的民工席上看見了他最親的人。

他走過叫了聲:“爸、媽。”

他父母擡起頭來,“兒子,你怎麽在這?”

葉護指指主桌:“跟我老板來的,他跟這個公司的老板是朋友。你們怎麽在這?”

他父親高興的說道:“我們來了有兩三個月了,這兒的木工一個工時比別的建築隊多三十塊錢、打雜做飯的小工也多二十塊,我和你媽一年可以多掙小兩萬呢。”

“你們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前幾天還跟你們打過電話的。”

他父親憨憨一笑,“這不是你在建築公司裏做管理嘛,要是別人知道你父母就在這個城裏建築隊幹活,說出去多不好聽。”

葉護笑道:“那有什麽,都是憑雙手吃飯的。衣服挺好看的,舍得買新衣服了?”

他媽說:“不是自己花錢買的,大老板掏的錢,帶了我們所有人去商場買的,說是快過年了。這套衣服小兩千呢。”

葉護心裏一暖,回頭看向主桌,景忠正在抽獎箱裏掏獎票,手上還拿着話筒在說“誰要中了這兩萬的現金獎,可要付我點手續費。”

他離開父母的桌子,拿了酒杯站到景忠旁邊,景忠剛報了中獎號碼,看他站在旁邊問道:“你中獎了?”

“沒,來敬您一杯的。”

她使勁搖頭,一縷頭發都搖了下來,顯出了她女人味的一面,“我們公司的規矩是任何人不準敬老板的酒。”

他笑笑,“我不是你們公司的,只是剛剛去了民工那邊的桌子,他們托我敬你一杯,說是從來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地方吃飯。”

她拿了酒杯,挽了他的胳膊,“陪我去敬他們一杯,一年到頭的辛苦他們了。”主桌上的其它兄弟也紛紛帶着老婆拿着杯子,跟在她後面。

她站在那二十桌的最中間,打開話筒,“各位父老鄉親,平時一年到頭的也沒機會感謝你們,今天借這個機會說聲謝謝,我們敬你們一杯。”

張悅的老婆故意離他們有遠些,在一片吵雜聲中呲了一句:“收買人心都收買到民工中來了,跟泥腿子打成一片的能是什麽貨色。”這話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聽到,但葉護離她較近,聽見了,也記下了。

他擡頭朝景忠他們再看去,現場已經徹底混亂,鄉下人淳樸,都過來回敬,主桌上的人們立刻陷入了他們熱情的包圍中。

沒有多久,大夥都東倒西歪的,劉楠氣哄哄的把張悅攙走了,其它幾位也與自己的老婆互相扶持的朝外走去,孟浩離開前指着景忠對葉護說:“我……們管不了……她了,你……把她送回去……”

葉護過去扶了景忠:“景總,您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一下您的司機。”

她東倒西歪的傻笑:“司機陪老婆生孩……子去了,我自己打車……回家……”

“行,我打車送您回溫泉山莊。”

她擺擺手,“不去山莊,回我……自己的房子。”

“您告訴我地址。”

“西湖……印象。我包呢?”

“我給您拿着的,放心。”

他攙了她回去,路上她東扯西扯的說個不停,“過年有什麽好……過一年老一歲的……女人單人怎麽啦……礙誰眼了麽……錢是個什麽東西……怎麽就能用來劃分人的等級……孟浩這家夥忒不地道……又把我的錢給捐了……”

眼見着快到小區了卻在他身上睡着了。他架着已經睡着的她站在她家樓下,背上去不現實,她的裙子是很修身的款,抱上去也不現實,她這個子沒法公主抱,最後他只好将她扛在肩上。

樓下大堂的安保問他“這是怎麽了?”

“喝多了,正好,您幫忙按下電梯,我有點不方便。”

好不容易将她扛到門口,他翻包找鑰匙的功夫,她就刺溜到地上躺了。

他打開門,一把将她從地上抱起來,連拖帶拉往的拽進了房間裏。他氣喘籲籲的看着床上沒了高傲和嚣張的人,今天一個晚宴颠覆了他許多的認知。

他去擰了把熱毛巾,幫她把臉和手擦了擦,再給她蓋上被子。正要離開他媽卻打了電話過來,問他景忠怎麽樣了。

他說喝多了,他給送回來了,現在正睡着。

他媽說:“喝醉了的人容易口渴,囑咐他家裏人給她床頭放杯水。”

“她一個人住。我會在床頭放杯水的。”

“那你照應着點,喝醉的人要是半夜起床上廁所也容易摔着的。”

葉護為難的說道:“不好吧,她一醒來看見我在,還以為我別有用心吶。”

他媽輕啐他一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睡沙發,明早給人家弄點早餐,估計今晚也沒吃什麽東西。”

這邊電話還沒挂,他就聽見身後有聲音,回頭看見她搖搖晃晃的走出來,朝他所在的吧臺走來,他急急挂了電話,過去扶着她,她看他一眼,傻笑道:“咦?你怎麽在這?”

“我送您回來的。要什麽?水?我幫你拿。”

她擺擺手,又搖搖頭,“不……要水,我要酒……”

“還喝啊。別喝了,我給您熱杯牛奶行不行。”

“你以為我喝多了?沒有……的事,只要喝上一杯回魂酒,我立即可以跳小蘋果。”

葉護攙了她去沙發上坐了,“您坐這,我去給您倒回魂酒。”

他倒一杯牛奶去微波爐裏轉了,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冰箱前,一手扶着冰箱的門,一手舉着一個瓶子在喝。他連忙去搶她的瓶子,她靈巧的從他手中溜走了,拿着瓶子跳到了沙發上站着繼續喝。

他無語的站在那,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

等她喝完那瓶東西,她将瓶子朝他一扔“接着!”,他接了放在茶幾上,想去攙她回房間睡覺,她卻說:“我餓了……”

葉護問她:“您想吃什麽?”

“意面,番茄味的。”

他去打開冰箱,找了拌料和意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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