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休書

“你到底想幹什麽?”

謝奕看着陳芸臉上的笑容,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身子不覺得往榻裏靠了靠。

“幹什麽?你忘記自己都做什麽好事了麽?忘了一大早就不要臉的和丫頭洗鴛鴦浴了啊,忘了大庭廣衆之下喊我毒婦了啊?不是要休了我嗎,你來啊,有種你寫啊?”

陳芸一步步的靠近謝奕,憋了一天的氣終于有地方發洩了。

“你,你敢再靠近我就寫!我馬上寫了啊!”

謝奕的頭更痛了,身子随着陳芸的走近而一點點的往後仰。

陳芸一把捏住了謝奕的耳朵,三百六十度的轉了幾圈。

“你寫啊,來,走走走,快過來寫!這裏正好有筆墨紙硯呢!”

陳芸在謝奕的慘叫下,拎着謝奕的耳朵就把他往床下拖。

他不是動不動就要拿休書作威脅嗎,今天她就讓他寫個夠!

門外,柳宴聽到謝奕的哀嚎,馬上就要撞門進來。

“二爺?二爺您怎麽了?”

柳宴十分心急,但是二奶奶的那個叫容和丫鬟卻在他身前擋着不許他進。

“二爺和二奶奶在屋裏呢,你敢往裏闖?眼裏還有沒有規矩了?”

容和眼看拽不住柳宴的胳膊,又在他身後攔腰抱住他。

“你……你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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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授受不清,雖然柳宴只是謝奕身邊的小厮,但是從小就陪謝奕讀書,行事做派倒是不和其他小厮一樣混不吝,反而頗帶着有幾分讀書人的風範。

此時被容和抱住了腰,柳宴滿臉頓時羞的通紅,身子僵直的無法動彈。

容和看着這招有用,就一直不撒手了,抱着柳宴的腰往外拖。

“你再敢敲門打擾二爺和二奶奶,到時候二奶奶生氣了,就把你賣掉啊!”

容和好不容易把柳宴拖離書房外面,嘴裏不停的威脅着他。但是眼看着不太有用,柳宴又要過去,情急之下直接兩只手拽住了柳宴的衣襟。

她前些年總是陪着陳芸去彭城的外祖家,彭城靠近邊境,很多異族混居,風氣大膽寬松,很多女子當家做主,衣着都和內地不同,女子抛頭露面做生意的,甚至搶婚的都有。

而容和在那裏多年,也不免染上了幾分潑辣,不像京都這邊的女子,對男女大防相當的注意。

“你再不離開這裏,我就大叫了哈,到時候讓人看到你對我不軌,你的臉還要不要了啊?”

拽着柳宴的衣襟将他的臉往下拉了下,容和看着他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突然心裏一動。

“還是說,你想娶了我啊?”

她笑的狡黠,但是柳宴聽了她的話,卻像見鬼一樣,臉色一變,就用力把容和推開,自己跑開了。

喂,這樣就傷人了啊!

真娶她又怎麽了啊,她家主子說到時候有豪華嫁妝陪送呢。

雖然只是情勢所急,加上捉弄柳宴,但是柳宴這麽不給面子,也讓容和悻悻的。

聽着屋裏謝奕的慘叫,容和輕輕湊近在窗外敲了敲。

“姑娘,聲音有點太大了,您可悠着點。”

容和提醒完了以後,現在各個院子都已經落鎖了,想來那個柳宴也不可能再找人告狀什麽的。

又在門外自行守着。

屋裏,陳芸正揪着謝奕的頭發把他的臉按在大紫檀雕螭案上,把他的手也反擒住。

“你這個毒婦,又對我動手!我要讓所有人都來看看,你竟然對丈夫如此粗魯也蠻!”

謝奕身子被扭住,頭也被壓住在桌上,含含糊糊的罵道。

“你傻還是我傻啊!我還能當面打你嗎?要揍你,當然是這樣背地裏揍啊!明兒個你就是告訴所有人我動手打你了,到時候我不承認,誰會信?”

陳芸都要笑死了,這個謝二簡直太智障了,現在還搞不清楚嗎?

難道她會光明正大的在其他人面前承認嗎?除非謝二發明錄像機,錄音機什麽的,不然她反口易如反掌啊。

“你……你這個奸詐的小人!”

顯然也是想起來了,這個陳氏有多能裝,想起今天早上她在謝老爺謝夫人面前裝哭,謝奕就恨得咬牙切齒。

“你讀過書沒有啊,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不知道嗎?”

陳芸嘲諷的輕笑了一下,把他的腦袋按在桌上撞得砰砰直響。

謝奕疼出了眼淚,她這麽直接毫不遮掩的承認自己是小人,簡直讓謝奕無話可說。

“剛才說到哪裏來着?哦,我還真不怕你寫的勞什子休書呢!來啊,你不是總念叨嘛,來痛痛快快的寫個夠!”

想着還沒見到休書到底什麽樣子呢,把謝奕松開,鋪開宣紙,陳芸從筆架上挑了一支狼毫硬塞給謝奕。

她還真想見見世面來着。

“快寫啊!”

謝奕被松開後,黑發和衣衫都看着淩亂無比,狹長的桃花眼裏還留着殘淚,也不去管別的,第一反應就是扔下筆要往外跑。

他算是受夠了!不管怎麽樣,休不了陳氏也不能和她繼續呆在同一間屋子了。

就在謝奕剛碰到門栓時,一把鋒利的小刀擦着他的頭發,咚的一聲,釘在了門栓上,就在他手邊一寸處,鑲着紅寶石的刀柄顫顫的晃着。

瞬間,謝奕的腳就軟了下去,心口砰砰砰的急速跳動着,呼吸也喘不勻了。

“毒婦你……你瘋了?”

回過頭來,謝奕纖長均勻的指尖對着陳芸,他眼睛瞪得老大,實在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天吶,她除了特別會打人外,竟然還動刀子!

“敢跑?恩?我沒同意,誰讓你不打招呼就自己走的?”

惬意的走過呆若木雞的謝奕,陳芸把門栓上的刀子□□,随手向上抛起,挽了個華麗的劍花,鋒利的刀光印在謝奕的眼中,晃得他眼花缭亂。

陳芸把玩着小刀靠近謝奕,“現在知道錯了嗎?”

刀子離着眼睛太近了,謝奕刷的立馬閉上了眼睛,喉結處不斷地上下滾動着。

陳氏她完全是個瘋子啊!

“喂,說話!再不說話,這一晚上我就把你當靶子抛刀子玩!”

用冰涼的刀身拍着謝奕的側臉,陳芸在他耳邊警告道。

“我,我錯了!”

謝奕被那冰冷的觸感吓得渾身一顫,立馬把節操尊嚴什麽的抛的一幹二淨了。

這一開口,說完後,謝奕就覺得完了。

那個毒婦肯定得意的要命了。

士可殺不可辱啊,他這一認錯,這輩子都消不去這一刻的屈辱啊。

以後他還有什麽顏面夫為妻綱。

“早這麽乖就好了啊!來,繼續去寫你最喜歡寫的休書吧!”

陳芸将刀子裝入鞘中,拽着謝奕的頭發将他拉回桌前。

“嘶……疼……”

謝奕被拽的張口直呼,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粗魯野蠻無禮之人呢。

“快寫!別磨蹭!”

陳芸對着他的耳朵大聲喝道,震得謝奕又一個哆嗦。

“這可是你說的啊……”

謝奕拿着筆,向來文思如泉湧的思緒像凝固了一樣。

一滴墨啪的一聲,滴在了雪白的宣紙上。

休書是好随便寫的嗎?

這東西拿到府衙就是有法律效應的啊!

盡管謝奕心裏十萬個想休了她的,但是今天他爹已經明說了不可能讓他休妻,那他就不明白,陳氏到底怎麽想的了。

“你不會寫?”

看着謝奕拿筆愣了半天一個字沒寫上,陳芸不禁問道。

難道這厮其實胸無點墨,全靠了老爹走後門,才混了個探花的?

被陳芸話中的鄙視激怒了,謝奕頓時一股豪氣直沖腦門。

不管了,就這麽休了她好了,反正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随即,謝奕筆走龍蛇,一個個鐵畫銀鈎字跡呈現在紙上。

“茲有惡婦陳氏,餘少年意氣,受父母之命,遂成爾家東床。上不能行孝于高堂,下不能生養子嗣,汝巧言令色,高安福,深造禍,小肚雞腸,縱虎狼不及爾之惡念,假蛇蠍不若爾毒!七出之條,竟去三五,女訓之教,思之全無。今吾與爾恩斷義絕,既相驅斷無姑息勸勉之意,請汝自知,家中財物盡可席卷,惟願汝速速離去!”

這一紙休書,謝奕寫得酣暢淋漓,落下字款後,他得意的梭巡了一遍,随後這張紙就被一雙瑩白纖巧的手抓了過去。

通讀一遍後,陳芸一巴掌拍了上去。

“你太狠了!寫的這些虧不虧心啊!你才有虎狼之惡,你才有蛇蠍之毒!”

陳芸一邊罵一遍又開始毆打謝奕了,既漲了見識,原來這休書是這個樣的,又生氣,這什麽深仇大恨,把她寫成這個樣子。

她是殺了這個傻逼全家了,還是把他閹了丢去喂狗了啊。

“是你讓我寫的啊!”

謝奕抱着頭嗷嗷的叫,委屈的要命,被陳芸打的到處躲。

一腳踹在謝奕的小腿上,陳芸用膝蓋猛撞謝奕小腹,直将他撞得臉色發青,抱着肚子在底下打滾才算出了一口惡氣。

“來,我說着你寫,寫完了抄一百遍!”

“不寫的話,我就廢了你。”

拿刀子在謝奕的下腹比劃了半天,成功的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陰測測的在謝奕耳邊說完,陳芸兩手抓着謝奕的衣襟,把他提起來,重新在他手裏塞進毛筆。

“茲有惡夫謝氏……”

陳芸根據謝奕寫的那張休書,開始一句句的改。

“女人才是某氏……”

這個沒文化的毒婦!

縱然謝奕被打的一身冷汗,整個人形象全無,再不複之前風流倜傥的谪仙了,仍然堅持着最後的尊嚴,抵死不寫。

随後,陳芸又開始把刀子亮了出來,将刀身上抛,一個漂亮的回旋,離着他的鼻尖只有毫末的距離。

人命關天,尊嚴算個屁。

謝奕深深的認識到,他娶得不是老婆,真的是個綠林匪類啊!

于是,被惡勢力逼迫着屈服的謝奕,在燈光如豆的燭臺下,哭着一遍遍的抄着,“茲有惡夫謝氏……”

到第三十六遍時,陳芸打着哈欠才叫他停住。

“這下寫開心了吧?寫過瘾了吧?還會不會天天喊着要寫休書了?”

“天晚了,回房睡覺!你繼續睡貴妃榻,晚上記得不許發出聲音哦。”

把休書收好,留給謝奕一份,陳芸就要把他拖走。

“既然你對我毫無夫妻情義,幹嘛非逼我睡在同一間屋裏!”

一整晚下來,謝奕身心俱疲,三觀都被打碎重組了,實在不想繼續面對她了,木木的對陳芸道。

“想必你再蠢都已經知道了吧,謝家需要陳家這門姻親,你我之間目前是必須要綁在一起的。既然我只能對着你一個腦殘,那你也不能潇灑的睡別的女人。總的來說就是,我不開心,你就不能高興!我不能自由,你也別想清靜。”

“我在謝家多久,你就得面對我多久,我不想看到你比我過的舒心,所以你只能歇在正房!從現在開始,早點習慣貴妃榻吧!”

也許是深夜困乏,陳芸也沒有耐心再應付謝奕,索性說了心裏話。

世上竟有如此心腸歹毒不容于世之人!

侯府究竟是怎麽教出這樣的女兒!

“豈有此理!”

謝奕震驚于她的這番話,完全沒想到陳氏竟然是這樣想的。

歸根結底,謝奕還是這個時代的正常男人,從他知事起就知道這世間男尊女卑,三從四德才是正道。所以他毫無心理負擔的納妾,在感覺妻子不賢惠時,會毫不猶豫的想要休妻。

哪怕妻者齊也,做妻子的也要侍奉丈夫,做丈夫的,天然淩駕于妻子。

“我就是道理!”

陳芸伸手捏着謝奕一邊的腮,将他俊美的臉扯到變形,拽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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