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一天，時尚版有個急活兒，是香家在大陸的發布會，主任葉梅滿樓搜羅了一圈，最後與宋大軍說：“我看你們閑着呢，把新來的小姑娘借我用用。”
葉梅堪稱京報一霸，也是資歷最老的部門主任，若說別的版面還羽翼未豐，時尚版那是獨領風騷。不斷有雜志出高薪挖她，但她是個不差錢的，跟京報又有感情，別說老林，社長都要賣她幾分面子。
“葉子姐，您一句話，盡管吩咐。”宋大軍見了她，一點氣節都沒有，随手就把淩小億塞過去。
整個樓裏閑的人多了去了，葉梅偏偏挑中淩小億，若不是她早早打算好的，大家萬萬不能信的。
“葉主任。”淩小億樸樸實實跟在葉梅後邊，聽使喚的樣子。
“稿子寫得不錯。”葉梅誇了一句，一面帶她往辦公室走，一面問道：“怎麽樣？時尚版平常看嗎？”
淩小億其實是不怎麽看的，但也不好意思說。
“待會你跟李多多一起去一趟五洲大酒店，是個品牌發布會，記住，我不要通稿，你回來寫一個東西。”
李多多是跟淩小億同期進入的小姑娘，就是剛入職就去米蘭轉了一圈的那個，讓人很羨慕。
葉梅又打量了一下淩小億，沒有囑咐別的。
李多多香氣撲面的過來，穿着一件深紫色的蕾絲套裙，頭發染成深栗色，看似低調實際炫耀，面上妝很素，除了一抹玫紅唇膏，很搶眼。
“小億！”她笑着挽起淩小億的手，很親熱。
淩小億望望她，再看看自己，呵呵笑了一下。
五洲大酒店對淩小億來說，真是再熟悉不過了，每天都要路過的，雖是金碧輝煌，但從來未曾進去過。
而且自從知道了許一洲是這裏的老板……她越發想要避而遠之。這種感覺如此突兀，她拒絕向心追究。
工作所迫，淩小億硬着頭皮上，跟在李多多身後進去。
李多多長袖善舞，一路上不停跟人打招呼，或者人家跟她打招呼，一看就是混場子的老手。淩小億在一旁呆滞臉，說實話，她的氣質跟這裏不太相符。
“李老師，這是您的新助理？”有人來碰瓷，拍李多多。
淩小億懂這種小伎倆，但讨厭做踏腳石。她淡淡瞥了他一眼。
李多多卻很受用，她笑得很燦爛：“哎呀，這是我的同事，淩小億，來，介紹一下，這位是terry，大華公關事務部的經理。”
淩小億微笑道：“您好，terry先生。”
李多多在一旁笑道：“金總來了麽？”
Terry抿嘴笑道：“他才不來，今天這位又不是他捧的，你看程總早早到了，小花這個代言也是費不少勁的。”
淩小億木着臉在他們身邊聽秘辛，并不是故意四處望的，然而她看到了許一洲。
許一洲也發現了淩小億。絕不是有了什麽心有靈犀的氣場。
因為在一片豔影星光中，有這麽一位天然去雕飾的同志實在是紮眼得很。
“啊，許一洲也來了。”李多多輕呼一聲。
淩小億低下頭，假裝不認識，做得有些刻意。
“我看名單上沒有他呀。”terry也是一臉驚訝，然後回頭打電話确認。
“他不是這一場的，估計是有別的活動。”terry打完電話，對李多多說道，“馬上要開始了，我先去那邊。”
李多多笑着致意，帶着淩小億往媒體席去了。
京報在第一排，在報紙裏拔頭籌，江湖地位無法撼動。
耀眼的廣宣片之後，亞洲區經理親自出動站臺。有幾位細腰長腿的模特頓時搶了諸人眼球。
“天啊發布的居然是明年春季新品！”李多多興奮了。
周圍人也竊竊私語，都有些亢奮。
淩小億在一旁靜靜看着，在時尚圈子裏，是最怕贏不過時間的，為了不被抛下，寧肯舍棄這些美好的未渡的時光。
花團錦簇的發布會結束後，李多多跟熟悉的經紀人和品牌公關一一告別。淩小億站在一旁，忖度着，想不出葉梅的心思。她想看什麽，自己又能寫什麽。
“稿子交給你了，我今天不回去了。”李多多毫不客氣跟淩小億說了一聲，然後跟着幾個花枝招展的同仁笑嘻嘻的往茶餐廳去了。
反正葉梅指名道姓讓淩小億來寫的，李多多并不過分。她每次都是改通稿，而葉梅最讨厭的就是這樣。很多場合不安排她參加，這一次沒有人了，還從別的部門特地借人來，李多多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被打腫了。
“喂，你還在吧。”手機裏顯示的是許一洲，雖然交換了號碼，但從來沒有通訊過，這是第一次。
淩小億說道：“我還在。”
“你來硯山廳。”許一洲說完就挂斷了。
淩小億一頭霧水，找了侍應生問了一句，才到三樓找到了地方。
“您好……”有服務生迎過來，還沒說話，只見許一洲風一般的過來。
“跟我來。”他說道。
服務員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淩小億随他進了大廳。
裏面已經搭成了攝影棚，一個豔裝女子正在皺眉，旁邊有個模特模樣的女孩子被訓得一臉生無可戀。
“大姐，換這個試試。”許一洲将淩小億推了出去。
淩小億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試試？試什麽？
許藻寧此時正在發脾氣。她決定回國創業，這一次的項目是衣裳，因為她覺得街上看到的女孩子的衣服都太醜了，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是的搭配，倒不如一套墨藍色西裝來得雅致。
衣裳設計好了，料子裁剪也都到位了，以為最難的都安然度過，沒料到選模特倒是費了勁。并不是說她們穿上不好看，依照她們的身材，披個麻袋都好看。但都不是許藻寧要的感覺。
感覺，這種藝術大師追求不懈的虛無之物，也就是許藻寧玩得起了。私人小館，想開就開，想關就關。許家也慣着她，畢竟是大小姐嘛，從古至今都是地位超凡的配置。
對于她首創的服裝品牌，大家對質量與品位無可質疑，但未來能走多久，誰也不知道。
“這是哪裏找來的？”許藻寧有些暴躁的抓了抓頭發，随手點燃一支煙，打量了淩小億一番，問許一洲。
“記者。”許一洲不動聲色的回答。
淩小億并不覺得許藻寧盛氣淩人，雖然氣場很強大，連許一洲都有點怕她的樣子。
許藻寧又仔細看了看淩小億，然後點了點頭，“來，讓她試試。”
淩小億心裏一點不反對，所以露出了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畢竟也是女孩子，雖然每天無心裝扮，也是因為疲于奔命，她的時間太寶貴，所以總是停不下來，要變美麗，要補的課太多，而且還要從她很小的時候補起來。
幸好底子很好。
頭發重新做過，人就立刻顯得不一樣了。臉上是裸妝，有勝似無，平淡自然而又韻味悠長。
換了一件奶油色的套頭毛衣，穿着一條蟹殼青的牛仔褲，鹿皮小靴子，從化妝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許藻寧說了一聲：“好！”
許一洲在旁望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
論起看女人，還是男人眼光最毒。
淩小億，自打他第一眼見，就知道璞玉待掘。
簡約而不簡單，這是許藻寧設計的宗旨，她要解決的是20歲以上女孩子通勤，休閑的需要，OL裝和晚裝都同期發售，讓每一位顧客面對任何場合都游刃有餘，都可以在衣櫥裏找到合适搭配。
“去拟一份合同，跟這位……”許藻寧吩咐助手，然後問淩小億，“你叫什麽名字？”
“淩小億。”她回答，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也非常滿意。
“好吧，淩小姐，請您過來，我們商量一下合同細節。”許藻寧的助手是個很和藹的女生，她請淩小億去另外的屋子。
許藻寧正在看攝影師的成片，非常滿意，吩咐下去先投放商業街平面。
“你跟她熟悉，問問她要不要直接簽到我們公司，除了做模特，還可以做點別的，拍個劇什麽的……”許藻寧問許一洲。
“就拍點照片吧，上鏡不見得好看，太寡淡了。”許一洲一副老司機的口吻。
許藻寧也并無執念，她暫時對跨界不感興趣。
淩小億跟Katherine品牌簽訂了一個季度的平面合同。
Katherine是許藻寧的英文名字，就是這麽自信。
酬金有兩種，一個是買斷，另一個是分成。淩小億毫不猶豫選擇了分成，她覺得，這個牌子會大賣，因為許藻寧找到了時尚的精髓。
時尚如果是一小撮人的游戲，遲早會被淘汰。
許藻寧的野心很大，她要制造一個Katherine時代，在美麗面前，衆生平等，無論貧富貴賤。
就沖這一點，淩小億也決定跟她一條道走到黑。
臉上的妝沒有落，衣服也換成k家的，回到報社，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淩小億幾眼。
葉梅見到她出去幾個小時，回來脫胎換骨一樣，不由也笑了。
淩小億是來跟葉梅道歉的，葉主任讓她好長了一番見識，但真的，她寫不出來。
那個發布會沒有任何打動她的地方。
葉梅沒有生氣，她只說道：“辛苦了，知道了。”
淩小億要離開的時候，葉梅忽然問道：“不喜歡的話也可以寫的。”
并不是一定要誇贊一個牌子，她們又不是拿錢手軟的那種。
淩小億再次确認了一遍：“可以嗎？”
葉梅笑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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