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事情雖然過去，但是風浪卻沒有迅速平息。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時代，常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淩小億原先就因為總拿高額獎金而受到一些關注，現在又因為被舉報做模特——關鍵是社長力挽狂瀾保下她——變得聲名遠揚。

公平的說，京報裏的美女很不少，就拿時尚版來說，個頂個兒的美人胚子，再有一個新媒體部，也是美女紮堆的地方。淩小億不算起眼，即便是現在，也不是豔光四照的類型。這一點不得不佩服許藻寧慧眼識英，花了大價錢請了柯林。

柯林正職不是做攝影的，雖是玩票性質，但拍得就是好啊，越是心無旁骛越肯出活。開價雖高，大家也願意。柯林的好，在于不刻意，向來是舉重若輕，卻總能夠捕捉到一個人最美的狀态。淩小億在他的鏡頭裏流露出的那種美，不是牡丹冠群，而是家常暖心，更有接近感。

在京報淩小億并不是排上號的美女，居然能幹了一票這麽大的，大家自然會很好奇。再說，趙雍能夠這樣為她頂住壓力，充分說明這個女孩子并不簡單。

這件事之後，宋大軍感覺淩小億變得沉默了。他當然不會再去問她，還要不要兼職。這已經算是過了明路了，不去的話反倒是枉擔了虛名，可惜。

但是接着去的話，未來會不會有人再故意生事，也是難說。涉及到名利之事，總會讓人眼紅。

因為趙雍大刀闊斧的改革，京報的食堂、健身室等後勤保障工作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食堂原先是老國企的感覺，天天老四樣，大家早就吃膩了，紛紛叫外賣，或者直接帶便當。現在換了自助的形式，特地加了甜點和小吃，花色也多，所以對趙社長的領導大家是衷心擁護的。

淩小億原先對老四樣的食堂都不嫌棄，現在卻不肯再下去了，除了出外采訪就是窩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她有點害怕走出去，因為能夠察覺到很多人看她的目光，總是帶有探究和懷疑。

幸虧程安冉夠意思，看不過她每天沖泡面，便總是吃了飯給她打包上來。

程安冉是個土著姑娘，就是凡事挑不出錯也絕不肯多上心的那位同事。她的名言就是，拿多少錢辦多少事。

京報的工資并不多，但程安冉不缺錢，對未來也沒有什麽大的規劃，閑暇就是吃吃玩玩。開始的時候對淩小億那麽拼死拼活肯定有幾分看不上的。後來日子處久了，知道人不錯，關鍵時刻有擔當，稿子上的事情從此不必自己多操心，感情就變得慢慢好起來。

她對淩小億絲毫沒有妒忌之心，反而特別同情。覺得一個女孩子在異鄉這樣一生懸命的工作，實在是不容易。在程安冉看來，淩小億所追求的生活不過是她的九牛一毛，所以心裏也是特別可憐她。

淩小億覺得很對不住程安冉，給人家添了麻煩，于是打算請她出去吃一頓飯表達謝意。

程安冉卻推辭，笑道：“你可別跟我外道了，這版面全指着你呢，再餓壞了可怎麽辦。”

淩小億沒別的感謝，知道程安冉喜歡泰迪熊，便海淘了一只大的送過來。

程安冉收到的時候，十分高興，心裏也有點嘆息，淩小億就是太懂事了。太懂事的人常常是不怎麽快樂的。

淩小億思忖過後，決定繼續去給Katherine拍片子。因為她是發自內心喜歡Katherine這個牌子，而且這樣的話，她好像沒有中斷與許一洲的聯系。

想必他已經把她忘記了吧。

到了雪花飄落的季節，許藻寧的助理秦宴給她電話，約她周末去拍來年的春季新款。

還是在五洲大酒店，硯山廳已經由許藻寧包下來，專門搭建攝影棚，Katherine專用。

淩小億自搬離豆腐胡同，就沒有再回來。

她心裏有些忐忑，隐隐約約有點期待，不知道許一洲在不在。

進了硯山廳，卻發現只有柯林和兩個助手在。

許藻寧和秦宴不見蹤影。

“許藻寧去巴西了，讓我給你拍過，傳給她就可以了。”柯林看着淩小億，解釋了一番話，然後又說道：“外面是不是很冷，你先坐下暖和一會？”

淩小億便坐下來，柯林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可可。

她雙手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好像瘦了。”柯林笑道，“怎麽，很忙嗎？”

淩小億點了點頭。

“那你可要吃胖一點了。”柯林說道，“我還是喜歡稍微肉一點的女孩子，上鏡也有活力。”他知道她不是刻意減肥，所以委婉勸了一句注意身體。

淩小億對他笑了笑，感受到了他的關心。

她坐在那裏慢慢喝可可，覺得身體終于熱起來，便站起身來，輕聲說道：“可以拍了。”

在一杯熱飲的時間內把情緒調整好，柯林望了她一眼，笑道：“先來一張吧，這種感覺很好。”

淩小億看向他，雙眼清澈如水，嘴唇堅毅的抿起，一改進門時的郁結，能夠傳遞出滿溢的能量。

柯林很佩服許一洲，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個精氣神兒，難得。

全天攝影順利結束。

淩小億向柯林道謝之後，換了衣服出門去。

電梯下行，路過璀璨的大廳裏，她看到了一個熟人，前同事李多多。

她現在跳槽到了愛馬仕，看樣子正在組織現場發布會，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舉報信的事情宋大軍已經告訴過淩小億，說很有可能是李多多寫的，也是提醒的意思，貌似都在時尚圈，以後免不了打交道。

淩小億路過，并沒有停下腳步，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強大，不足以無堅不摧。

但是終有一日，她會強大起來。站在自己的世界頂端，無所畏懼。

走近旋轉門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淩小億？”

她回頭一望，見到穿着一身灰色休閑服的趙雍，好似有些意外的看到自己。

“社長。”淩小億只好轉過身來敷衍他。

“有事過來？”趙雍很熱絡的問道。他的性格就是很直爽，言行如一，也沒有什麽架子，報社裏的口碑很好。

但淩小億始終記得那天夜裏他看她的眼神，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雖是單純，但不愚蠢。

正因為如此，她雖然對他懷有幾分感激，但更多的是防備。

“見一個朋友。”淩小億回答。

趙雍笑了，“一直想跟你談談，抽不出時間來，周一早上十點到我辦公室裏來一下吧。”

淩小億不能拒絕，只好點了點頭。

“周末愉快。”趙雍絲毫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淩小億與他說了一聲再見，便是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正在看着助手收拾器材的柯林接到了秦宴的電話。

“辛苦了，拍完了嗎？”

“已經收工。”柯林笑道。

“那麽，請再辛苦一下，将新拍的片子刻一張盤馬上送到瀚山大廈，交到前臺，說明給許總就可以。”

“好的。”柯林應了下來。

他想了想，讓人将所有的照片都錄下來，包括那張剛剛喝完熱可可的淩小億。他很喜歡這一張，拿了許家不菲的傭金，他也願意提供最好的服務，所以将這一張也奉上，不私藏。

周一的早晨如約而來。

宋大軍照例因為早高峰，堵車遲到，搞得很狼狽，程安冉也是慣性的周一就打不起精神症候群，而最靠譜的淩小億看起來心神不寧。

社會新聞部就在這種混亂的氣氛中開工。

接近十點鐘的時候，淩小億終于到了趙雍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趙雍爽朗的聲音：“請進。”

淩小億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趙雍坐在辦公桌後，見到淩小億，很高興的樣子。

“來，坐。”趙雍等她坐下，才笑道：“我來得不久，好些工作都不熟悉，現在才忙出點頭緒。”這算是委婉致歉。

說畢，他話鋒一轉，“你的文章寫得很好，我在部裏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過來之後老林也跟我推了好幾次，怎麽樣，要不要再換一個部門？時政部走一走？”

時政部是肥差，因為常跟大領導們接觸，說得上話，容易得眼。年末各種評比，領導一句話，還是很實惠的。

淩小億謹慎的搖了搖頭。

無功不受祿，再說她喜歡在社會新聞部，領導同事關系都很融洽，難得如魚得水。

見她這樣，趙雍也不勉強：“社會部也好，我看你們辦得很不錯，深度報道做得尤其好。”趙雍笑了笑，又點起一根煙，問道：“你不介意吧？”

淩小億自然還是搖頭。

“前一陣子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報社裏還是最看重肯踏踏實實工作的同志，我本來還有些擔心，不要影響你工作的情緒，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說着，他笑了起來，“年輕人，只管放手去做事，我們這些老家夥為你們搭臺，咱們一起努力，把京報辦得更好。”

淩小億不得不承認，趙雍是個很有領袖魅力的領導，字字能說到人的心坎裏。

出了社長辦公室的門，她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道這口氣是否松得太早。

快到元旦的時候，Katherine發行了一套年歷，自然也給淩小億寄過去幾份。

打開來看，封面正是那張剛喝完熱可可的淩小億。

程安冉看到她在發愣，就瞧了一眼，然後一把奪了過來，說道：“媽呀這張真好看。”接着又細細端詳了一遍淩小億，“送我了送我了。”

淩小億連忙将剩下的包攏起來，程安冉也一副很懂的樣子：“要低調，我拿回家擺着。”

“早沒發現你這麽好看呢。”程安冉又感慨了一句。

其實淩小億自己也沒想到能這麽好看，功勞都是柯林的。

“我說，你會不會到娛樂圈發展啊。”程安冉說道。

淩小億望着她，很決然的搖頭：“不會的。”

程安冉也點了點頭：“是啊，那地方不好混啊。”潛臺詞很明确，無錢無勢任人宰割，淩小億聽了忽然心顫了一下。

當天夜裏，她接到了趙雍的電話。

“要不要出來喝杯茶？我在喜來登。”

喜來登就在淩小億住的地方附近。因為是報社統一租的公寓，趙雍并不需要費事去找她住在哪裏。

冬天的夜已經很寒冷了。

淩小億握緊手機，渾身冰涼。

趙雍很有耐心，沒有說話，也沒有挂電話。靜靜等待她的回答，拒絕或者接受。

過了良久，淩小億說道：“我去找你。”

趙雍說道：“好。”又囑咐了一句，“天冷，多穿件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親的留言，非常感謝！

一定會堅持寫完，工作日盡量保證日更，謝謝大家的支持，看到大家的留言好暖好暖！我會繼續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