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浪花有意千重雪
阿霜整整睡了一天,被同屋的女孩吵醒,頂着一頭亂發,迷騰了半天才想起昨夜的情況,吓了一跳。仔細一看,好在不是在陌生的房間裏。
這段時日她真如做夢一般,情節轉換太快,她還有點來不及适應。如果讓她現在想,是不是非要來麗都。其實她覺得不一定非要來麗都。但是來麗都絕對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坐在床上想了會兒心事,發了一會兒呆,她才懶洋洋的起床梳洗。
又是華燈初上的時候。欲星移坐在辦公室裏,他的辦公桌上放着一張照片,是錦煙霞以前的模樣,那時候還梳着兩條辮子,額前一排劉海,微微笑着,不露一點牙齒。
欲星移看她笑着,自己也笑着。舊時光再好,他也不願回憶。只是這張照片,他一直留着。
一步禪空是哪裏比自己好呢?欲星移想不明白這個話題。所以他不去想。将照片放到抽屜裏。起身出了辦公室。
老五拉着老二和老七還有阿霜四個人在粵東樓等他。
他到的時候,幾個人正不知說些什麽,很熱鬧。老五眼尖,一眼就看到他進來了,忙喊道,“快點,老三來了。”
老二望過去,“現在才來,都換了兩次鍋底了。”
老七冷冷一笑。只有阿霜一個覺得氣氛詭異了起來。她又不懂他們說了些什麽,只能聽着。
欲星移坐到阿霜旁邊,偏過頭低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老五見他如此,忙打趣道,“一來就不理我們。直奔人小姑娘,算怎麽回事啊?”
欲星移笑笑,不怎麽說話。
阿霜馬上臉色通紅道,“啊,不是不是,五姐,他是問我在跟你們說什麽?”
“哈哈哈。老實孩子。”老五嬌笑着倒在老二懷裏。
老七卻道,“車子取回去了。人,要不要知道在哪裏?”
欲星移放下筷子,看着玄之玄道,“你又給抓到警察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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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擾亂治安。我不抓,我還怎麽幹活。”玄之玄嗤笑道,“你自己去贖人。以後,她再這樣亂來,我可不會再容情了。”
“老七,注意你說話的口氣。沒大沒小。”老五嗔道,“你也是,明知道老三對人家有情,還老是撩撥他做什麽?”
欲星移不說話,笑着喝了一口茶。
“他就是這脾性,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老二說道,“你看不出他和那個錦煙霞就是這樣……你推我做什麽?”
老五擰了他一下,“都跟你似的,不懂進退,一個勁兒的高歌猛進。”說罷,自己倒是先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霜面紅耳赤,這種話題,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能做什麽。
欲星移笑道,“老七,不要為難她。”
“不為難她,就要為難我自己了。你知道她都幹了什麽,她現在可不是以前了,連領館的人都出面保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麽?”玄之玄越說越來氣,“你如果不管好她,我敢保證,她活不過三個月。”
欲星移皺了皺眉頭,“能有這麽嚴重?”
“老三。”玄之玄氣極反笑,“你的人,你給我這裏裝糊塗。”
欲星移眉梢一動,看向玄之玄,“我讓副官去接人吧。”
随即,老五轉了話題,聊起最近滬城有名的明星演的電影。吵着讓老二給麗都也辦個選美賽。老二哼唧了半天,算是答應了下來。老五馬上對阿霜說,“阿霜,聽到麽?老板要捧你當明星呢。”
阿霜正吃了一塊辣魚丸,聽她這麽說,頓時辣的嗆到喉嚨,咳嗽不止。
欲星移給她倒了一杯水。
老二撇嘴道,“偏你喜歡這樣的。”
老五瞪了他一眼,“老三有護花之心,偏偏就是你……反正你可不許學老三,哎呀,可不能學他那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
“哦,你讓我萬花叢中過,做鬼也風流是吧。”
“死鬼,我幾時這樣說過?你竟是歪曲我的意思。”
“明明你方才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打情罵俏渾然不覺。
阿霜紅着臉看向欲星移,“我又不想來,老板娘非要我來。”
“嗯。”欲星移笑着應了一聲,“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學校?”
“都被除名了。”阿霜捧着杯子說道。
欲星移笑了笑,“明天,我讓副官帶你去學校。”
“你的副官可真夠忙的。又要幫你接人,還要幫你送人。”
欲星移笑道,“這也算是副官職責的一項吧。”
“騙人。”阿霜瞪了他一眼。
欲星移攬着她的肩,将她帶起身,說了句,“我們先走了。”
阿霜連忙拿起自己的包。等出了粵東樓,她才想,我為什麽要跟他走?
等上了車,她又想,我幹什麽要跟他上車?
欲星移看她的窘樣,笑道,“送你回家。”
阿霜又紅了臉。
欲星移倒是沒再說什麽。一路上安安靜靜的将阿霜送到了家,他倒是懶,并沒下車送她,只是隔着車窗招了招手。
阿海從後視鏡看着阿霜一直站着門口目送他們的車離開,便說道,“先生,阿霜小姐一直站在門口呢。”
欲星移點了點頭。
“阿海,明天你送她到仁華學堂。校長那裏我讓人去打了招呼。”
“是在接了錦煙霞小姐之後嗎?”
“我們現在去接她。”
“是,先生。”
車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警察局的監獄,錦煙霞不是第一次被關進來了。這次,他們對她算是人性了很多。并沒讓她受什麽委屈。
欲星移見阿海将她從警察局領了出來,不知為什麽,心裏仿佛松了一口氣。原先那些怨氣怒氣在見到她平安之後,全部煙消雲散了。
他打開車門站在路邊遠遠看着她。
她順着吹起的風将發絲绾到耳後,側過臉的樣子很漂亮。他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過來。他立刻迎了上去,将手裏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繼而牽起她的手。
兩個人一起坐進後座。
又是回城陽私宅。柳丫見到錦煙霞倒是有些許驚訝,上次被藥倒的事情,簡直讓她心有餘悸。還好先生并沒有發火。
錦煙霞朝柳丫點頭致意,轉身就上了二樓。欲星移不以為意,靠坐在沙發上。柳丫忙替他倒了一杯茶,也不聲不響溜到廚房躲了起來。
欲星移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阿海靠在車邊,見他走過來,立刻轉身拉開後車門。
“先生,我們去哪裏?”阿海在前面開車問道。
“回官邸。”欲星移閉着眼靠在後座緩聲說道。
“是,先生。”阿海應道。
這個時候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剩下街邊的虹霓招牌,還在一閃一閃的亮着燈。欲星移睜開眼,望着窗外不停閃爍的街景,思緒又被拉的很長。他問着,“阿海,你覺得錦煙霞小姐漂亮嗎?”
“嗯。錦煙霞小姐很迷人。”阿海老實的把第一直覺說了出來。
欲星移輕輕一笑,擡頭望着窗外,居然有煙花。
城陽的私邸很安靜。錦煙霞靠在床邊,手裏摩挲着一步禪空留給她的最後東西,是一個小小的記事本。她不知道要把這個記事本給誰。只能緊緊的保管着,不落進任何人的手裏。
她想起白日裏在警局的時候,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好在,正當他們準備動手時,接了個電話,又停下了動作。她心裏才松了一口氣。當時她害怕極了,直到那時,她才知道禪空真的已經離自己而去。他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不會在她迷茫害怕的時候出現,也不會再去撫慰受傷的她。沒有一個人可以像禪空那樣的愛她包容她。
她靜靜的坐着,任往事的思緒纏繞着自己,兀自不肯醒來。她怕醒了,就連那一絲殘餘的氣息都不見蹤影。縱然想要留住,也無力握緊。
她想起兩個人手挽着手坐在歸國的船上,沐浴着海面初升的日光。那應當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吧。她想着,嘴角邊不自覺就露出淺淺的笑意。那個時候的禪空溫柔又體貼,他的一個眼神就能融化自己種種的不滿。她總是仗着他的寬容,肆意展現自己的嬌縱。在她的記憶裏,禪空從未有皺過眉頭,他的眉宇總是舒展,笑容又和煦。所有的學生都喜歡他,喜歡聽他講課。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帶着一絲絲的鼻音。有時候,她坐在教室的後面,就那樣望着他,仔細看他每一個動作。
當有學生回答不對的時候,他總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看着你。學生哪裏受得了,讷讷無言,面紅耳赤的坐下。雖然他是很溫柔的人,但又是對課業要求最嚴的老師。
這時,他會擡頭看向後排的自己,露出一個無辜的笑。而自己總是會沉浸在這樣的笑意裏,念念不忘。
夜,那麽的長。而回憶,總是短暫。她不得不将過去的一切都反複的回味揣摩。直到眼睛澀的再也流不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