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韋濤說完,揚了揚手,夾着課本去上課了。
每周二下午是學校規定的大掃除,陳語詩把他們分成四組,每組搞一次衛生,這樣一個月剛好輪完。放課後,其他科任老師都收拾東西回家了,陳語詩也不急着走,還要過去看看他們的衛生搞得怎麽樣,她走到他們班,竟然看到兩個女生爬到窗臺上擦窗戶。
“你們不要爬那麽高,讓男生來擦啊。”
白淼聽到聲音,回過頭,一手抓住窗棂一手指了指對面:“男生也在擦,我們不夠人手啊。”
陳語詩看向教室右側,果然看到三個男生在擦三個窗戶,她收回視線,朝面前的人招了招手:“很危險,你們先下來。”
陳語詩抓着她們的手,把她們兩個一一扶下來,然後才問:“怎麽會不夠人手?”
“有四個男生下課後就走了。”
“哪幾個?告訴我。”
白淼把幾個名字說出來,陳語詩點點頭,又道:“這裏不用你們搞,去幫她們拖地吧。”
兩個女生應聲而去,陳語詩今天穿了褲子,做事還算方便,她濕了濕抹布,親自上陣,白淼濕完拖把出來看見陳語詩在擦窗戶,不禁急道:“老師,你叫我們下來,怎麽自己卻上去了?”
“沒事,我也是閑着,幫一下忙早點搞完,你們可以早點回家。”
陳語詩幫他們搞完衛生,末班校車已經趕不上,她和幾個外宿的同學一起走到校門外的公交站,等他們都上完車,她才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第二天上語文課,陳語詩在講課前跟他們說為了應對馬上到來的測驗,以後每節課前都會進行一個小知識問答,由她提出問題,然後抽答。她希望可以這樣來營造一種大家共同為考試準備的氛圍,讓那些還沒進入備考狀态的同學早點進入狀态。她說完,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她自己讀書的時候沒有擔心過老師提問,卻不知道大多數學生都是不喜歡被老師提問到的。
臺下引起大面積恐慌,又聽得臺上的人道: “今天的課前小知識問題是:宋詞的主要流派是什麽?分別說出兩位代表作家。”
她看着臺下,大家都在認真想着答案,有一些人已經在課桌上高高堆起的書前默默縮起腦袋,生怕被叫到的樣子,似乎這樣就能躲起來,不被她看見,氣氛沒來由有些緊張,陳語詩看着覺得好笑,不可覺察的彎了彎嘴角,她停頓了幾秒,然後緩緩叫出一個名字:“向倩如。”
緊張的氣氛瞬間釋放,縮起腦袋的人又精神抖擻地探出頭來,彷佛躲過了一劫,默默望向被點中的人,坐在中間的向倩如站起來,答道:“宋詞主要分為婉約派和豪放派,北宋婉約派代表詞人有柳永、秦觀,南宋婉約派代表詞人有李清照、姜夔;北宋豪放派代表詞人有蘇轼、範仲淹,南宋豪放派代表詞人有辛棄疾、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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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得很好,請坐。”陳語詩說完,又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有不知道的同學要記住了。”
簡單的小知識問答結束,陳語詩才開始上課,上完這節課,在下課前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跟她去辦公室,這幾個男生就是昨晚沒有參加大掃除的人。
她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幾個人,給了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問:“昨晚為什麽不搞衛生?”
幾人靜默了幾秒,然後聽到李牧弱弱道:“我們忘記昨天輪到我們搞衛生了,一下課就打球去了。”
陳語詩又望向冷淡站在一邊,彷佛事不關己的人:“張紀棉同學,你也去打球了嗎?”
淡淡的聲音,幹脆利落的三個字: “不想搞。”
這種态度令陳語詩頗為不滿,她沉了沉聲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在這個規矩裏,我們很多時候都不能為所欲為,但這個規矩可以令秩序正常運行。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是一個團隊,每個人都有明确的分工,因為你們缺席,別人會增加很多工作量。”
站在面前的幾個人都不吭聲,她又擔心會不會是自己太嚴厲了,這個年紀的自尊心那麽強,她這樣說話是否太重?于是又緩了緩聲道:“這次就算了,但下不為例,今晚回去抄一遍《學生守則》,明天早讀前放到我桌子上。”最後,軟聲道,“回去吧。”
他們幾個散去,陳語詩才露出些微疲憊的神色,右手支着頭,撫了撫眉心,從小到大她都很聽話,在最叛逆的年紀也沒有叛逆過,其實她很怕面對那些不聽話的學生,她沒有什麽帶班經驗,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應對那些頑皮的孩子。
第二天,她回到辦公室就看到幾份《學生守則》擺放在她的桌上,她逐份拿起來翻了翻,少了一份。她今天的課在下午最後一節,默默等了一個上午,仍然不見那一份交上來。
下午給他們上完課,最後又點名道:“張紀棉,來一下我辦公室。”
陳語詩一聲下課令下,班上的人終于解放,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去飯堂吃飯或者準備回家。張紀棉“啧”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被葉星弦聽了去,他微微一笑:“只怕你這個學期不好過。”
陳語詩這次又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才看到他姍姍來遲。
“你的《學生守則》呢?”
“沒抄。”
“那今天再加一份,明天早讀前放到這裏。”
這一回他卻是連敷衍都懶了,直接說:“我不會去抄的。”
“不抄也可以,下周二輪到鐘宏君他們組搞衛生,你加入他們,還有,下次輪到你們組也不能缺席。”
回答她的還是之前那句拒絕的話,換了一個字:“我不會搞的。”
陳語詩一時氣結,烏黑透亮的眼眸定定望着他,張紀棉坦然接受她的目光,無畏無懼,也淡淡回望她。網上有句話“跟有些人說話真的要每分鐘原諒他八百次才能繼續和他說下去”,多麽貼切地形容了她面對這個死小孩時的感覺。
“你再是這麽目無紀律,我就要請家長了。”
這是她的最後一張王牌,一般的學生聽到要叫家長多少都會有點害怕,但他依然毫無懼色:“你可以請。”
話說到此,似乎已經言盡,張紀棉也不多作停留,轉身就要走,陳語詩連忙在後面叫道:“你等等,我給你補一會兒課再走。”
“沒時間。”
陳語詩又無奈地看着他腳不停步離去的背影,有些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坐在她旁邊的隔壁班班主任杜修遠開口道:“上學期也請過幾次他的家長來,問題是他家裏也管不住啊。”杜修遠望了望牆上的時鐘,又道,“陳老師,先回家吧,要趕不上末班校車了。” 陳語詩無法,最後也只得收拾東西和杜修遠一起去坐校車了。
☆、時光的沙漏(3)
第二天一早的語文課,陳語詩的課前小知識問題題目是:歐洲文學中不朽的四大吝啬鬼典型是哪幾個?分別出自于哪位作家筆下?
她緩緩掃過臺下的人,視線最後定在左側後排:“張紀棉。”
被叫到的人站都沒站起來,坐在位置上懶洋洋答道:“不會。”
“請你先站起來。”
臺下的人依然一動不動,氣氛驟然又有些緊張。其實陳語詩的性格溫吞如水,原也不是不依不饒的人,之前被問到的人站起來說一聲不會,她也不會過于為難。在她看來,會不會是一回事,站不站起來回答卻是态度問題。
“我說了,請你先站起來。”誰都聽得出來,這語氣裏隐含火藥味。
“我說了,我不會。”
他對她隐忍的怒意視而不見,根據她的句式雲淡風輕地回敬了這麽一句。氣氛霎時緊張到了極點,眼看再進一步,就要穿雲裂石,旁觀的人都不由得放輕了呼吸。
在這個時候,坐在張紀棉身旁的葉星弦緩緩站了起來,溫聲道:“老師,我來答吧。”
一句話,宛如春風化雨,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消解于無形,這一師一生之間的針鋒相對因為第三個人的介入而沒有再僵持下去。
就像被拉到最大的弓,一放手就要離弦,臺上的人卻在最後關頭放下了扣弦的手,換了更強勢一點的人恐怕都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陳語詩卻不想再深究,視線一轉,望向葉星弦,微笑道:“好,你來答。”
葉星弦朗聲答道:“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果戈理《死魂靈》中的潑留希金、巴爾紮克《歐也妮·葛郎臺》中的葛郎臺、莫裏哀《悭吝人》中的阿巴貢。”
“回答正确,請坐。”陳語詩一邊低頭翻開書一邊說,“不知道的同學默記一下。下面我們開始講課。”
大家都以為,陳語詩怎麽也會找找張紀棉的茬,沒想到真的那麽容易就翻過了這一篇,彷佛剛才的弩張劍拔、勢成水火的對峙都是他們的錯覺。
先前每節課後,陳語詩都會叫張紀棉過辦公室,要他課後留下來讓她給他補習,這節課後,她說完下課便直接出了教室,并沒有點名叫他過去,如此看來她心裏還是有氣的,只是一個人生着悶氣。
葉星弦想,陳語詩大概要有一段時間對張紀棉不理不睬了,沒想到,第二天上完語文課又一如既往地點名叫他過去辦公室。
一個多星期後,第一單元的測驗在陳語詩每天堅持問一個小知識問題中如期而至,因為不算是大型的考試,所以沒有像期中考、期末考那樣按梅花間方式編排學生座位,大家都是把書全部清到教室兩端,然後直接在自己教室裏考,由相應的科任老師做監考。
語文是第一科,陳語詩在黑板上寫下幾條考場紀律,等到開考的鈴聲響起便把試卷分發下去。整個考場很安靜,只有沙沙的寫字聲,偶爾夾雜翻試卷的聲音。
這麽安靜的環境,讓沒事幹的人特別容易出神,高中是整個學生生涯裏考試最多的一個階段,讀大學之後,沒有這麽頻繁的考試,但當年,她也是在這個校園裏一場又一場考過來的,如今再回到這裏,卻是換了一個身份。陳語詩站在教室門口出了一會兒神,再回過頭看看認真答題的學生們,又忍不住特別看了看左側後排的位置,卻見他枕在卷子上睡得香甜。
她輕輕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擡起頭,用右手撐着,搖搖擺擺,但總算沒有粘在桌上,她轉身輕輕走回講臺上,再轉過身卻又見他趴回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她被氣結,但礙于考場上走動太頻繁會影響到別人答題,只好暫且忍下,過了一會兒,見他還沒起來,終是再次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他又擡起頭,陳語詩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掃一眼他的試卷,除了班別學號姓名那一欄寫了,下面一道題也沒開始做,她又伸手點了點那張試卷,示意他抓緊時間答卷,見他沒有再趴下去睡,然後才輕輕擡步離開,這次特意走到教室尾。
在後面看到他一顆頭像小雞啄米,不停地點來點去,最後終于支撐不住,緩緩倒回桌上。她這一次也變得很執拗,因為離得近,走幾步路又來到他桌邊敲了敲,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弄醒,似乎有些生氣,眉心微蹙,一把抓過仍在一旁的筆,一目十行地勾起選擇題。
陳語詩看到他終于開始答題,總算放下心來,轉身緩緩走回講臺,誰知她前腳剛踏上講臺,他後腳已經追到,把試卷往講臺一放,就要走出考場,她情急之下伸手一撈,抓中他的手肘,但因為在考場卻無法開口說話,被抓住的人用力一甩,輕易甩開她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考場。
陳語詩返身去看他那張考卷,只是做了幾道選擇題,下面那些但凡要寫字的題目,全部空白。她一個頭兩個大,這樣的學生,真心讓人崩潰!
上午考完,下午就開始批改起試卷,語、數、英、政、物、化、史、地、生,等到這些科目全部考完,陳語詩已經把試卷改好,她給班裏考到前三名的同學發了小獎品,是一本印刷精美的筆記本,每頁都印有不同的漂亮圖案,接下來用兩節課進行了詳細的評講,在第二節課評講完試卷後,她又把張紀棉叫去了辦公室。
“為什麽不做後面的題目?”
“不會做。”
“每次都說不會,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叫你留下來補習又不聽。你再這麽吊兒郎當下去,這個學期又要過去了。”
陳語詩又看了看面前默不作聲的人,今天貌似心情不佳,平時冷冷淡淡多少都會回應她一下,今天完全是任由她一個人在那裏絮絮叨叨。
她忍不住又有些心軟:“這次就算了,以後不會做,至少那些閱讀理解題、翻譯題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答一下,說不定會答對呢。交白卷總是不對的,下次再這樣,我又要罰你抄《學生守則》了,現在先回去吧。”這話說到好像她每次罰他抄多少遍,他都會照抄不誤似的。她對學生沒什麽經驗,唯一想到的處罰就是抄《學生守則》,盡管每次讓他抄,他都不會抄。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在後面又追加一句:“課後記得留下來,我給你補習啊。”
但課後,她過去找他時,又找不到他人了。
各科成績全部出來的時候,陳語詩又給班上總分前三名的同學發了小獎勵,是兩張電影票,第一名毫無懸念是葉星弦,當然,最後一名也毫無懸念是張紀棉。等她發完獎品,下面有人問:“老師,說好的去玩呢?”
“有的,明天是星期六,下午只有兩節課,一節語文,一節數學,我跟你們數學老師協調一下,明天下午我們出去玩。”
“考得不好的人能去嗎?”
“去啊,我們全班一起去,好不好?”
“耶!”下面一片歡騰,其實無論他們考得好不好,陳語詩原本就打算要帶他們出去玩一玩,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麽能一直禁锢在課堂上。
在這個城市和另一個省份接壤的地方有一片綿延山脈,山頂上是一片大草原,随山脊蜿蜒起伏,逐雲接天,在南國,草原本就很罕有,像這樣的高山草原更是難得一見。陳語詩想帶他們去那裏玩。
班長準備拿些班會費出來采購點零食,陳語詩沒有讓他動用班裏的錢,自己拿錢買了幾大袋零食、幾瓶果粒橙、幾瓶雪碧、幾瓶可樂。星期六早上上完課,他們在飯堂吃過飯,便帶着零食向那片山脈進發。
☆、時光的沙漏(4)
從學校到那裏車程不算長,爬山時,男生提了比較重的飲料,女生則提輕一些的零食。陳語詩見爬山無聊,于是提議男生和女生分為兩隊,輪流說帶“山”字的詩句,輪到哪隊在規定的時間內說不出來,就要接受另一隊的懲罰,唱另一隊指定的歌。
大家都贊成玩這個游戲,男生讓女生先來,女生說:“會當淩絕頂,一覽縱山小。”
男生接:“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女生:“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男生:“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女生:“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男生:“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女生一句,男生一句,開局是勢均力敵,十幾輪對決下來,男生始顯敗勢,當女生再說:“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男生在規定的時間內想不到,最後胡亂湊了一句:“東南西北中,山高人為峰。”
這個自然不能過關,女生要求男生們唱神曲《忐忑》,男生們如遭晴天霹靂,但礙于游戲規則,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開聲唱起來:“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哆~啊嘶嘚咯嘚咯哆~”一群男生在那裏高低起伏地“啊啊哦哦”,把女生逗得笑到直不起腰來。
男生們痛苦地把整首神曲唱完,馬上進入第二輪PK,有了第一次的教訓,原本只是想着随便玩玩的人,這次都卯足了勁,擺出一副勢要雪恥的姿态。
這次還是贏的女生先來:“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男生:“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女生:“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男生:“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大部分男生的文科終究比女生差些,他們這次堅持的時間比上一次要短不少,才對過幾輪,當女生再說:“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男生們又折了,情急之下接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是諺語,不是詩句,所以作廢。
女生們這次要他們唱《金箍棒》,男生們滿臉惡寒,但有了第一次的豁出去,這次倒是爽快地把眼一閉,拉開嗓子唱起來:“金箍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額~額吧個~”有個女生終于忍不住掏出手機發微博一條“班上的男生快要被我們玩壞了,哈哈哈哈哈”,底下配圖是他們聲情并茂地演唱着神曲。旁邊有女生看到,紛紛轉發之。
第三輪PK,依然是贏的女生先來:“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男生:“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女生:“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男生:“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女生:“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這次才說兩句就斷了,那邊女生開始倒數,這邊男生大急,推出底牌:“星弦,快!”
被推出來的人在倒數的最後關頭清聲接了一句:“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立時翻轉一衆男生被點唱神曲的命運。
女生繼續:“江流天地外,山色有中無。”
葉星弦:“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女生:“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葉星弦:“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最後演變成一個葉星弦與一衆女生的對決,他說出的句子大多來自課本外,每次說出一句,男生們就喝一聲彩,這一輪堅持得比第二輪要長很多,當葉星弦再說:“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女生們第一次出現了沉默,男生們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群情激奮,齊聲倒數,數到1時仍然沒人接下一句,這一輪,男生翻盤。
女生們大義凜然,豪氣幹雲道:“《江南style》、《The fox》、《法海你不懂愛》、《甩蔥歌》,想聽什麽神曲,随便點。”
不料男生們卻回答:“NO!NO!NO!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戀。”頓了頓,接着道,“我們不會讓你們唱神曲的,我們只會讓你們唱名曲,《青藏高原》。”
女生們面面相觑,這麽高的音誰能飚的上去?這時,向倩如挺身而出:“我來。”
沒想到,他們的班花平時說話斯文細氣,這麽高亢的歌竟能輕松拿下,一片山脈連綿,大草原近在眼前,此情此景唱這麽嘹亮的歌,給人一種天高地闊的舒暢感,倒也很合适。
一曲歌盡,女生們都鼓起掌來,連男生也忍不住跟着一起鼓掌。接下來這一回由贏的先出,男生們紛紛望向葉星弦,被推至前鋒的葉星弦只好繼續說:“溪雲初起日沈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女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葉星弦:“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女生:“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葉星弦:“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
又對決了幾輪,一衆男生簡直對葉星弦強大的記憶力和知識儲備驚為天人,就像一次長跑,他們用盡全力跑了幾千米,原本已經覺得跑了很遠,想不到別人還能繼續跑出那麽遠,看不到極限的樣子,眼看女生們也有些盡竭了,陳語詩提醒身邊的女生一句:“逢人漸覺鄉音異,卻恨莺聲似故山。”
葉星弦又接:“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陳語詩又提醒身邊的女生:“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眼尖的男生看到,忍不住叫道:“老師,你作弊!”
女生不服氣地争辯:“今天沒有老師和學生,只有男生和女生,老師是女生。”
男生卻不依不饒:“不行,老師是裁判,裁判偏私,要罰唱歌。”
陳語詩只好投降道:“好吧,你們要我唱什麽歌?”
男生們倒也沒有太為難,只點了一首梁靜茹的《三吋日光》,相比于比較出名的《C'est La Vie》、《會呼吸的痛》、《情歌》的深情婉轉,這首是溫暖系小清新風格,靜茹的音色特別,唱出來很好聽,陳語詩的聲音清麗,由她唱來又別有感覺。
大家這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一路上山也不覺得疲累,不覺得無聊,竟然就這樣不知不覺到達了山頂。站在高處視野開闊,遙望繁嚣G城,一座座高樓大夏,隔世繁榮,不禁讓人胸懷大為舒暢。
幾個女生把幾塊野餐桌布鋪接到一起,所有零食倒在中間,男生打開飲料每人分了一杯,陳語詩站在一邊,接過向倩如遞過來的一杯果粒橙,看着大家圍坐在桌布四周,對剛才的游戲仍然意猶未盡,興致高昂地提議又玩真心話大冒險游戲,她也覺得心裏很欣悅,她就是希望她的學生能夠團結友愛,大家玩成一團,這麽想着,又不自覺看向那個從不合群的孤僻少年,視線尋找一圈,竟然沒有看到他。
☆、時光的沙漏(5)
陳語詩心裏一沉,趕緊點了點人數,幸好除了他,沒有再少更多的人,上山時明明看見他跟在隊伍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隊,她把他們帶出來,倘若弄丢了,她實在負責不起。
同學們見陳語詩端着飲料站在旁邊,不禁招手道:“老師,過來一起坐啊。”
“有個同學還沒到呢,老師回去找找,你們先玩啊。大家記得要跟大隊,不要獨自走散哦。”
陳語詩交代完,原路返回尋找,一邊下山一邊極目張望搜尋,整座山下了三分之一都沒有看到要找的人,心裏越發着急,出了滿身大汗,上山的時候都沒出那麽多汗。一直下到半山腰,終于看到他枕着右手,曲起一條腿躺在一塊小草地上,姿态閑散,自在快活。
她松一口氣,向他走去,差不多接近他的時候卻看到有一條食指大小的蛇向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探去,大驚失色之下,她條件反射地尖叫了一聲:“啊,有蛇!”
還是遲了,她的聲音未落,那條蛇已經張口咬住了他的小臂,被咬的人卻比她這個目擊者還要鎮定,只見他右手一伸,精準地捏住蛇的七寸,然後那條蛇就松開了口,軟綿綿垂在他的手裏,他用力一甩,把它甩進旁邊的花枝叢,卻是聽不到再有什麽動靜。
他随即低頭查看自己的傷口,一道人影飛速跑到近前:“要把毒吸出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兩片柔軟的唇已經貼上他的手,吸出一口血,吐到一邊。
“我沒事。”他用力抽了抽,她卻更用力抓緊了些,繼續從他手上吸一些血出來。
張紀棉十分無語,不知道這個人到底看了多少言情劇,難道一點野外求生知識都沒有學過嗎?他被咬的傷口牙痕淺小細密,沒什麽腫脹,這是無毒的蛇,再說,就算是有毒的蛇也不能這樣直接用嘴吸血,這是完全錯誤的處理方法。
“這條蛇沒毒。”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一直抓着他的手吸了五六口血吐出來才肯放開,擡起頭來看着他,“我們現在要去給醫生看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光潔的額頭覆着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嘴唇染血,樣子看上去比他這個被咬的人要狼狽得多。
陳語詩背過身:“來,我背你下山。”
那個單薄的少年卻像釘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又柔聲道:“不怕,我可以背得起你,我是老師,我有責任保護你。”
“我自己可以走。”他繞過她,徑自往山下去,她快步跟上,“你不讓我背,至少不要走那麽快,這樣會加快血液循環的。”
前面的人卻像沒有聽到似的,一路健步如飛,她緊緊追在後面下到山腳,才想起還有一班學生在上面,又掏出手機給班長打了一個電話:“喂,班長,有個同學不舒服,老師要帶他去看一下醫生。你們再玩一會兒就要下山了,別太晚,記得下山之前要清點好人數,下山之後還要清點一遍,讓幾個班幹協助一下你,別把哪個同學弄丢了,還有,記得把垃圾都收拾幹淨帶下來。”
陳語詩囑咐完,看到張紀棉已經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了前座,她也上去打開門坐進後座,司機發動引擎,前面的人說:“紫槿園。”後面的人說:“不,去附近的醫院。”
張紀棉不耐煩道:“我沒事,不去醫院,現在要回家。”
“先去醫院,看完醫生說沒事,再回家。”陳語詩說完直接對司機道:“師傅,麻煩您送我們去最近的醫院。”
司機見後面的人這麽緊張,以為真的出了什麽大事,踩了踩油門加快速度駛向醫院,他想這一定是發生争執的兩姐弟,姐姐要帶弟弟去醫院看醫生,弟弟在使性子不肯去。操縱方向盤的人暗搓搓把關系捋順,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副駕駛的人叫了兩次停車都被他直接無視了。
到達目的地,陳語詩一下車就抓住他的右手手腕,生怕他轉身走人:“我們去給醫生看過,沒事了,再回家。”
因為曾經被甩開過,她這次抓得很緊,直把他的手腕攥出了一圈紅痕,張紀棉終是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淡淡道:“放手,我跟你去。”
陳語詩遲疑地看着他兩三秒,終是放開了抓住他的手,轉身走向醫院大門,時不時回頭,見後面的人一直跟着,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
在醫院裏,把他安置在候診區,她才去挂號,排隊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幾眼,見他始終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低頭玩着手機,穿着白色的校服,在一群病痛各異的人裏是如此顯眼,她又放心地轉過頭去。
最後,醫生抽血檢查過,确實是沒有毒,陳語詩一顆心才真正落回原處,因怕他的傷口感染,醫生給他打了一支破傷風的針。
兩人從醫院裏出來,陳語詩給他招來一輛出租車,把他送上車,這邊算告一段落,想起還在山上的學生,趕緊打了一個電話給班長,班長說他們正在下山途中,她又坐車回到山腳下,等着他們。
看到學生們一個不少下得山來,陳語詩又把他們安置好回家,拼車的拼車,坐公交的坐公交,等所有人都上了車,她才去公交站等她的公交車。
後來,他們每考完一次試,陳語詩就帶他們出去玩一次,他們升高二,将要離開她,幾個班幹私下組織他們寫了一篇游記,記錄每一次和她出游的感受體驗,作為最後一次作文交給了她,那些孩子的心路歷程,那些旅行中與青春血脈相連的記憶,陳語詩看到幾度感動落淚。當然,張紀棉還是沒有交。這些都是後話。
☆、那時的我們(1)
葉星弦把一本書寫工整的練習冊輕輕放在張紀棉桌面:“這是語文老師昨天布置的作業,你要不要抄一份?”
張紀棉把作業本放回葉星弦桌上,淡淡道:“不用了。”
上完語文課,陳語詩果然在下課前問道:“昨天布置的課後作業,大家都做了嗎?”聽到下面的人回答做了,她滿意地點點頭,“我相信你們都做了,不用全班交上來,我抽查一部分,下面點到名字的同學請交作業上來給我看看。”
她望着臺下的人,開始點名:“李牧、周雲生、鐘宏君……”一口氣叫了十幾個名字,被點到的人紛紛把作業交到講臺上,陳語詩望向左側後排,點出最後一個名字,“張紀棉。”
被點到的人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走上來交作業,只擡頭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沒做。”
陳語詩一邊低頭整理上交的作業本和講義,一邊對他說:“那你跟我去一下辦公室。”
“下課。”她捧着十幾份作業率先走出教室,回到辦公室仍然不見人跟來,又信手翻了兩份作業,才見他不緊不慢走進來。
“為什麽不做作業?”
沒等他開口,她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又要說,你不會做,不會做沒關系,我可以教到你會為止,今天課後留下來補課。”
“為什麽你總是抓着我要補課?你那麽喜歡補課,可以去找其他人。”
陳語詩不禁微微嚴肅起來:“因為只有你考試交白卷,只有你不會做作業,什麽時候你做到其他人那樣,我就不會抓着你要補課了。”說到這裏,她又緩了緩聲音,“今天課後留下來,我們補一會兒課吧。”
“好啊,我要六點鐘才有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