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海侯府想讓皇上解氣,喬家怕對方反悔,因此婚事有志一同的十分迅速,能攀上這門親,喬家只差沒敲鑼打鼓了。

也因為太急,所以喬家幾乎是總動員—— 衣裳、家具、鞋子、送給夫家的荷包跟鞋面等等,幾個姨娘一口一個“大姑娘自然是來不及,可這等事情怎麽好讓外人做,自然是妾身來幫忙”,竟是把全部的繡活給搶了。

段氏忙得焦頭爛額,也就随他們。

就在這樣超高速的節奏中,小滿、芒種、夏至,轉眼入秋。

平海侯世子大婚不該如此倉促,不過陸蔚英結婚可不是為了高興,是為了讓皇帝高興的,辦得越潦草越好。

段氏自然看出女兒對婚事不怎麽來勁,但她一個女人哪有說話的分,身為母親,只能盡力替她打點。

婚前一日,喬翠喜在段氏房中過夜。

段氏摟着女兒,又高興,又傷感,“翠喜,別怕,你過門是世子正妻,就算你是商人之女出身,也是世子的正妻,要欺負你還得看看世子肯不肯呢,世子嘛,娘瞧着也挺好,嫁過去後好好侍奉,生下孩子來,娘就安心了。”

生下孩子的确是立穩腳跟的方式,但她不想啊—— 這陣子她自然也把平海侯府跟她求婚的原因弄清楚了,皇帝的眼中釘啊,且不論她跟陸蔚英有沒有感情,懷上讓皇帝不爽的孩子,本身就很危險了好不好。

如果可以,真想招婿在喬家過一輩子,但又不可能。

前生二十六歲都不知道男朋友在哪裏,沒想到穿越後居然十六歲就要結婚。

唉。

說起來,原主也是傻,見到他們在後山約會,吆喝衆人沖上去打就是了,偏偏自己悶着,然後在沐浴時哭暈過去,沉入桶子裏—— 當然,她自己也沒多聰明。

前生,她是廣告公司的執行企畫,興趣是游泳,不管工作上有多煩心的事情,她只要跳入水中,展開雙臂,很快就能忘記,蝶式、自由式、仰式、蛙式,每一種都難不倒她,她總覺得水真能帶走全部煩悶,甚至後來會變成無我的狀态,每次長泳過後,身體累得特別好睡,心裏則像被安撫過一樣的輕松。

她在一間二十四小時營運的游泳俱樂部買了會員卡,那天她感冒,可因為同事偷了她的創意,她氣得不行,所以還是下水,自己托大,突然一陣暈,救生員又不知道跑哪去,她就沉了。

醒來,已經成了喬翠喜—— 慶幸的是,原主的記憶她都能在腦中“看”到,就好像一個硬碟一樣,輸入關鍵字,可以立刻找到結果,然後慢慢“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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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跟丫頭只會感到她跟以前不大一樣了,但要說哪裏不一樣,又講不上來,大部分都想“定了親,自然是不一樣的”,蘇木跟紫草覺得“小姐心裏不好受,當然會與從前不同”,至于喬老太太跟段氏,雖是血緣至親,但大黎朝的大戶人家,只要有點能力,孩子十歲左右就會有獨居的院子,不是天天見面,老實說,還沒嬷嬷丫頭看得出她的些微變化。

從驚吓,不習慣,接受,到習慣,忍不住想稱贊自己一下,适應能力還挺好。

至于要嫁給陸蔚英,她也說服自己了—— 嫁給年輕世子爺不錯啊,總比林家大小姐嫁給八十幾歲的周大人當續弦好吧,感覺下一秒就要變成寡婦了,還要被安上克夫之名。

還有牛宜馨,雖然嫁入官戶當正妻,但甘姨娘會放過她?那日春宴過後,喬老太太以禮物的名義送去兩個百中選一的俏丫頭,京城中一個能做事的丫頭不過三十兩,但這兩丫頭卻都花了四百兩,美貌可見一斑,聽說黃順行很喜歡,早收房。

比來比去,她已經算被幸運女神眷顧了吧。

光是丈夫人選,就好上很多了。

段氏說得沒錯,要欺負她還得看陸蔚英肯不肯,講白了,打狗都要看主人,就算哪個不長眼的想來找她麻煩,他為了世子顏面,肯定要啪啪啪打回去,敢在她面前砸碗,他會去對方院子砸桌,否則威信何存?

陸家人口也不算太複雜,府中就是侯爺陸一鼎,正妻許氏—— 是三王爺府上的郡主,兩子皆夭,只有女兒陸樂暖,今年十二歲,十七歲的陸蔚英則是姨娘所出,六歲時記在許氏名下,正式成為嫡子。

侯爺還有個弟弟陸二榮,娶妻姚氏,乃國相爺的嫡孫女,育獨子陸蔚骥,今年二十二歲。

陸蔚骥的正妻宋氏有陸燕、陸鳳兩女,另有一丫頭因生子有功,提上姨娘,是雪姨娘,陸盛林才一歲,是家中幼兒輩唯一的男孩。

至于為何二房的兒子生在前頭,是因為當年陸一鼎打仗去了,總不能因為哥哥打仗,弟弟就幹等,故陸二榮的婚事搶在哥哥前頭,姚氏也幸運,一舉得男,兩年後陸一鼎班師,許氏過門,于是就有了這奇怪的情形,大爺出自二房,大房的第一個兒子,是二爺。

以世襲府第來說,已經算很簡單,但是那是侯府,再簡單也不簡單。

陸老夫人看起來那樣和藹,但她要真這樣和藹,故老侯爺怎麽會連庶子都沒有,想想也挺可怕。

未來婆母許氏,單看侯爺只有一子一女,許氏也不會是好相與的。

陸二榮的妻子姚氏肯定是最最最麻煩的—— 這種女人十之八九會想,一樣都是嫡子,憑什麽先生出來就能襲爵,平平都是陸家的嫡子嫡孫,大房的兒子是世子,二房卻什麽也撈不到,不公平。

與她輩分相同的宋氏有兩個女兒,陸燕五歲,陸鳳三歲,感覺也是生不出兒子才勉強讓丈夫納妾。

有點自知的女人,如段氏,第一個是女兒,就得張羅侍妾了,宋氏居然連生兩女才張羅,可見對地位執着非常。

後院說白了就是鬥獸場,而她的經驗值是零,深宅大院,不怕男人不寵,怕的是女人互相陷害。

現在只希望她不得陸蔚英的眼緣,然後被下放到莊子,過個三年休了她—— 如此,她應該能活久一點。

穿越不容易,且活且珍惜啊,唉。

喬翠喜穿着繁厚的正紅喜服,頂着超重的珍珠鳳冠,雙手捧着蘋果端坐在銀紅色的錦繡床上。

今日乃是她大喜之日。

兩家身分差異如此之大,總不能不給個交代,但陸家不能說“因為皇帝看我們不順眼,所以只好讓世子娶個商妻,自降身分,好讓皇帝高興點”,故兩家聯姻,陸老夫人一口咬定她夢到去世的太侯爺,說想跟當年的打仗兄弟結成親家,然後,好巧的,喬老太太也夢到去世的公公,交代的也是一樣的話,于是兩邊都開祠堂,算卦結果真是先人托夢,親事就這樣定了。

對,這就是最後的說法,喬翠喜知道時覺得兩老太太真絕了,居然能想出這種勉強保住顏面,卻又死無對證的方法,陸家不是瘋了,是祖先交代不得不從,至于老夫人的夢嘛,夢就是夢,哪能留下證據,厲害。

唉呦,好累。

小說裏的男主角這時候都會派自己的丫頭過來,給她塞點吃的,或者替她先拿起鳳冠,讓她松松身體……但她知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雖然在喜服的袖子內縫了暗袋,放了一塊玫瑰糕,但陸蔚英的奶娘周嬷嬷一直在房裏不走,她總不能當着外人面解開暗袋,拿出東西來吃。

好餓,好渴。

奶娘拜托你走吧,走開一下也好,真的快撐不住了……

還是想點別的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婚禮很盛大,但是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八人大轎看似風光,但晃得十分厲害,還好早上起來時喝了藥,要不然真要暈到吐了,一路吹吹打打,聽得耳朵也疼。

最主要的是路人的窸窸窣窣,她都聽見了,不是說喬家貪心,就是說陸家腦子進水,居然還有人在路邊就打起賭來,說她肯定一年就會被休了,侯府嫡子嫡孫可不能從個商人女兒的肚子出來。

聽了就來氣,商人女兒怎麽了,重農是沒問題的,但為什麽要輕商呢,講真的,沒商人南來北往流通貨物,南方人需要人參時,得自己組隊北上挖掘,北方人想要布匹時,得自己組隊南下購買,這多費事。

農是根本,商是命脈,但不知道為什麽,命脈地位這麽低,居然說“如果侯府嫡孫出自商人女之腹,簡直是笑話”,這麽大聲是故意要說給她聽的吧,喬翠喜啧了一聲,等你們什麽東西都要去産地買,才會知道商人的偉大。

混蛋,到底什麽時候結束啊。

侯府婚宴據說是三十兩的席面,不知道會上些什麽菜,八寶參鴨?其實她不太喜歡,蹄膀好,她平常不敢吃肥肉,但蹄膀的她敢,這時節蝦蟹肥美,肯定會上個清蒸蟹,嗷,想念富基漁港,想吃辣炒三鮮,她超愛花枝,但大黎朝居然沒有花枝,簡直不能原諒,大廚娘聽她形容後還從水缸撈出鱿魚問她是不是這個。

嗯,唉,好餓……

在她覺得自己都已經聞到烤雞香味時,門外一陣喧嘩讓她清醒過來。

“恭喜世子爺與少夫人百首偕老,永結同心。”

“早生貴子,金玉滿堂。”

各種恭賀吉祥話不斷,一句接一句,聽那外頭謝賞的此起彼落,陸蔚英應該是挺大方。

門開了,自然由嬷嬷接手。

掀起喜帕,陸蔚英從嬷嬷捧着的烏絲盤中拿起青花碗給她。

喬翠喜接過,唉,尼瑪,餓了一整晚還給沒熟的餃子。

拿起瓷羹吃了一個。

男人問道:“如何?生不生。”

她低聲說:“生!”尼瑪。

嬷嬷們一陣歡騰,“生生生,自然生,世子爺今年都十七歲了,少夫人肯定能給家裏開枝散葉。”

生餃子下肚,更餓了。

嬷嬷扶了她起來,替兩人斟上酒,又開始邪教式的朗誦,“交杯交杯,夫唱婦随,交杯交杯,比翼雙飛。”

燭火搖曳中,喬翠喜看到陸蔚英的臉,突然高興了——他看起來也好累。

再怎麽說也是八十幾年的勳貴之家,娶妻是大事,再簡單都不簡單,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得打招呼,都得寒暄,都得敬酒,還得承受嘲笑的眼光,以這樣的府第來說,娶商人之女為正妻,真的是很丢臉。

今天晚上他肯定不好過,想到這裏,她突然好過了,哈哈!

“世子爺與少夫人蓮花并蒂,琴瑟和鳴。”

喝完交杯酒,嬷嬷識趣的退下。

哈笑到一半的喬翠喜突然哈不出來了,這是洞房花燭夜啊!

她不想跟他滾床單,但如果她敢拒絕,就等着被打到屁股開花,不侍奉夫婿乃是女律中的重罪,侯府打死她,喬家都只能說打得好。

她又要告訴自己,穿越不容易,且活且珍惜。

解衣裳,我忍!

抱上床,我再忍!

當她準備轉移注意力時,卻聽到略帶嘲弄的聲音——

“不用這麽緊張,我對你沒興趣。”

什麽?沒興趣?天籁啊。

喬翠喜立刻睜開眼,就躺着的姿勢福了一福,“謝世子爺大恩。”

還好自己不美,哈。

她的神色,他都看在眼中,忍不住有點來氣——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他不碰她,她就不可能有孕,無子正室想在府上立足,那可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難,他不過想起那日她拒絕婚事,所以故意不碰她,想讓她跟自己讨饒,卻沒想到……

知道自己不用侍寝,喬翠喜一下來了精神,太好了太好了,真不想跟沒感情的人進行繁衍人類的行為,累了一整天,想泡澡,坐在浴盆裏吃點東西,然後讓房嬷嬷給她按按腿,抱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覺,這才是人生嘛。

翻身坐起,正想喊着送熱水時,陸蔚英卻狠瞪了她一眼,喬翠喜呆了三秒,然後笑出來,對了,嬷嬷們才剛出去,她就喊熱水,明天流言馬上會傳遍京城,聽說世子爺不太行。

士可殺,不可辱啊,流言傳開就無法洗白了,畢竟,這種事情又無法證明。

想想,她突然在雕花百子床上站了起來,就地彈跳。

他的眼神更兇狠了,“在做什麽?”

“在給世子爺添威風呢。”喬翠喜左跳右跳,還拿起鸾鳳枕頭摔來摔去,又搖床柱發出聲響,鬧騰了好一陣子,這才休息,“過幾日肯定有人去大廚房跟廚娘要世子爺平日的菜單。”

陸蔚英當然看得出她在幹麽,一方面覺得她不象話,這種事情是個閨閣女子應該知道的嗎,一方面又覺得有點……想笑。

喬家怎麽搞的,嫡女千金,居然還懂這個?就算出嫁前有嬷嬷教導,可也教得太過了。

喬翠喜光着腳去倒了水喝,又跑回床上,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再度站起來跳跳跳,摔枕頭,摔棉被,搖床柱……

陸蔚英就看她一個人在床上忙得不行。

直到第四回合,男人覺得再讓她弄下去,床柱要被她搖壞了,于是開口,“來人,熱水。”

外頭嬷嬷聽見吩咐,很快進來,丫頭們端着木盆魚貫進入小隔間。

陸老夫人指派下來的田嬷嬷、祝嬷嬷走到床前,撩起帳子,見這床鋪一團亂,少夫人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似乎一點力氣都沒了,顯見世子對她很是滿意,笑眯眯的說了幾句喜話,一左一右扶着她下床洗浴。

喬翠喜剛剛使出吃奶力氣跳上跳下,此刻全身無力,還略發抖,兩嬷嬷彼此看一眼,都是笑得停不住,世子爺身體可真好。

奶娘周嬷嬷最後進來,她早得了吩咐,從懷中拿出做過手腳的帕子,堪堪才換好,田嬷嬷便過來。

田嬷嬷笑說:“世子見諒,老奴收個帕子好去跟老夫人交代。”

“嬷嬷自便。”

田嬷嬷掀開被褥,見雪白帕子上一抹紅色,笑着收入了木盒中,恭恭敬敬退下了。

運動完果然睡得很好,喬翠喜幾乎是沾枕入夢,但也由于弄得太晚了,完全沒睡飽就被叫起來,超難過,感覺睜不開眼睛。

且昨天太賣力了,她現在全身肌肉痛。

周嬷嬷見她一臉痛苦,笑說:“世子昨日鬧騰得晚了,少夫人慢慢來,老夫人們不會見怪的。”

聽到這種話,她真只能有多快就多快了,不然到了大廳,就得面對看好戲的眼光,她不想。

見她坐直身子,茜草紫草連忙過來服侍她漱洗,等小丫頭把面盆等物拿出去後,将她扶到鏡臺前,開始打扮起來。

從銅鏡往後看,陸蔚英已經在大丫頭的伺候下開始穿衣,她頭發都還沒梳好,他已經打扮妥當,丢下一句“我去院子透透氣”,就出去了。

男人真好啊,穿個衣服,頭發冠起就好,婦人除了首飾,妝容、衣服、鞋子,樣樣都花功夫,而且新媳婦過門第一次敬茶,當然得十分慎重。

兩家訂親後,喬老太太又花大筆銀子請來曾在官家服侍的嬷嬷,一方面指導喬翠喜禮儀,一方面也是讓幾個丫頭學着衣裳頭面的搭配,官家見禮的穿著得怎麽分,多得是學問。

那嬷嬷雖然沒說得很清楚,但她自己有點領悟,不管怎麽說,喬家地位就是低,陸家人絕對看不起,可是即使如此,她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好好的,成對的鳳凰展翅步搖,金桃琉璃耳墜,翡翠頸圈——翡翠在大黎朝,就跟鑽石在現代一樣稀有,她帶着翡翠頸圈等于帶着珠寶展才可能見到的那種百克拉鑽石項鏈。

至于衣服鞋襪,自然都是細工細活,男人不會懂,但那些太太奶奶,一看就了解。

地位壓不過,用錢壓死你們。

梳妝完畢,蘇木蹲在地上給她穿鞋時,有個大丫頭進來往地上一跪,手上捧着盤子說:“拜見少夫人,這兩個‘膝綁’給少夫人綁着膝蓋上,等會敬茶時才不會疼。”

房嬷嬷見那兩個膝綁繡工十分精致,笑問:“不知道是老夫人還是夫人賞下的,真是有心。”

說着,便想接過來。

卻沒想到這時候陸蔚英跟着周嬷嬷進來了,見到那丫頭,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房嬷嬷眼尖,那手便縮了回來。

周嬷嬷道:“拿着東西回去吧。”

那大丫頭嗫嚅,“可、可是……”

“來人。”陸蔚英揚聲,“把守門婆子都拖下去,各打十大板,家人若是有在府中的,一律發賣。”

那丫頭被吓着了,連叩頭都忘了,拿着盤子連忙往外跑。

喬翠喜只覺得,哇嗚……昨天很難過,今天看來也不好過。

那丫頭不知道是誰的,守門婆子敢放她進來,但看他又不願意讓人進來,十個板子哪,屁股肉再厚也得開花。

“世子是進來催我的吧,我已經好了,這便去祖母院子請安。”

陸蔚英對于她沒被吓到似乎有點詫異,但詫異過後又滿意了,剛剛的臉很臭,現在香上一點,“那就走吧。”

以他的身分,在府中自然也有馬車,喬翠喜剛開始覺得有點可惜,帳子放下看不到外頭景色,過了大概半炷香,她突然很感謝,景色有機會再看,但她昨日餓了一整天,然後又是一個人制造“百年好合的景象”直到大半夜,實在很累。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喬翠喜開始在內心複誦那官家嬷嬷說的,別主動掀簾子,別主動下車,別主動走第一步……

青磚地,朱紅檻,百蝠吉祥的疊門往兩邊大開,可以看到富麗堂皇的大廳,滿滿的人,陸蔚英大步往前,她快步跟上。

很好,她畢竟是二十六歲的女青年外加又不小心活了兩年,這場面吓不到她!

陸老夫人居中而坐,穿着茶紅色的秋襖,滿頭珠翠,顯得十分喜氣。

見兩人往前,婆子快速放上錦墊,茶盤自然也是準備好了。

“孫兒攜新婦,給祖母敬茶。”

“孫媳婦見過祖母。”

“好好好。”陸老夫人神色和藹,喝了茶後,一個眼神,旁邊嬷嬷立刻遞上一個匣子。“拿着玩兒。”

今日一早,田嬷嬷已經把元帕拿來給她看了,說世子鬧了大半夜,世子夫人連下床都走不穩——蔚英這世子當得辛苦,風尖浪口的,迫不得已娶了這身分低微的妻子,以後就算休了她另娶名門,也是會被笑一輩子,新媳婦合他心意,好歹不算太委屈。

房嬷嬷連忙收下,喬翠喜擡頭一笑,“謝祖母。”

接着就是公公陸一鼎、婆母許氏,兩人自然都給了不少東西,叔父陸二榮,看起來……怎麽說才好,給人一種“只要不要煩我,什麽都好”的感覺,讓她想起一個朋友的老公,結婚有小孩,回家只顧着打電動,自帶結界,別人無法入侵。

姚氏果然跟她想象得一樣,跟二叔完全不同人種,臉上寫着“憑你?也配?”,看着陸蔚英時,臉上就出現“哼,我兒子比你好一百倍”,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心眼有多小一樣,一直咬牙切齒的。

她覺得挺好,姚氏這樣外顯,腦子肯定不太好,深宅大院,敵人的智商越低,她越安全。

接着就是陸蔚骥跟宋氏,輩分相同,互相見過也就行了,兩夫妻都是溫和長相,溫和氣質,很有陸二榮之風。

陸燕、陸鳳、陸盛林都由奶娘抱着喊她一聲“堂叔母”,這下換她要給禮物。

回到陸一鼎跟許氏下首,才跟陸樂暖見面。

陸樂暖十二歲,馬上拉着她的手,十分親熱,“過幾日等嫂嫂有空了,讓人來通知我一聲,我去找嫂嫂玩。”

對于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喬翠喜馬上就喜歡她了,“好,一定要請小姑來的。”

嫒嬷們見見禮完畢,很快指揮起來,小厮們把紫檀桌子搬入大廳,丫頭們端着食盒陸續進入,早膳一下就布置妥當。

陸家規矩,新婦入門,一起吃早飯。

以陸老夫人為主的幾個大人一桌,陸樂暖跟幾個孩子一桌。

才剛落坐,滿福院院口處就傳來隐隐喧鬧,許氏道:“湘兒,去看看什麽事情,今日這麽好的日子吵什麽呢。”

陸老夫人一拍桌子,“不用了,吃飯吧。”

“婆婆,蔚英這大好日子,都有人敢在外頭鬧,這不去看看,以後下人有樣學樣,都不懂得收斂那可怎麽辦,我們畢竟是世襲府第,不問上一問,罰上一罰,這以後下人都要騎到我們頭上來了。”

陸老夫人只覺得頭疼,心裏有數是誰在鬧,只是沒想過這種日子她也敢來。

原想直接打出去,但想到剛進門的孫媳婦——讓她心裏有個底也好。

眼見陸老夫人默許,湘兒轉身往外快步走去。

很快的,又快步回來,“禀老夫人,禀夫人,是梅姨娘呢,梅姨娘說知道今日新婦入門,一起用早膳,想進來幫忙布菜,求世子爺允許。”

許氏似笑非笑,“侯爺您看,當初妾身就說過梅姨娘不好,您偏偏不信,這下可好了吧,鬧到母親的滿福院來了——梅副将的功勞是很大,但總不能拿父親功勞說一輩子是不是,去年就該趕走了,偏生侯爺念舊,這下子連兒子大婚都要來鬧上一鬧,人家不知道,會說我不會理家,連個下人都管不住。”

陸一鼎臉色雖然難看,卻也沒有反駁。

喬翠喜心想,外人說陸一鼎駐海多年,導致許氏二十歲才出閣,故陸一鼎對她十分愧疚,果然不假。

又看了看陸老夫人,居然也是差不多神色,更忍不住好奇,這梅姨娘是什麽人物啊?

“兒子回頭教訓她便是。”大概是看不下去,陸蔚英出聲替父親解圍,“晚輩的事情鬧到這裏,是兒子不孝,母親別生氣,妹妹跟幾個侄子侄女孩在,別吓着他們。”

許氏聞言,聲音倒是收斂許多,只是臉色仍然忿忿不平,“當初我就說我娘家侄女好,溫柔閑雅,你偏說都可以,讓我們決定就行,要不是拗不過你爹,我才不想讓梅副将的女兒進門,拿着父親的功勞當擋箭牌,在府中橫着走了她。”

喬翠喜有預感,早上那個膝綁也是這個梅姨娘搞的——看來她的銀子灑得還不夠啊,梅姨娘這事情就沒打聽到。

他都十七歲了,房裏有女人很正常,但不能放個腦子不好的,有個腦子不好的姨娘,身為主母的她會很麻煩。

看來她得找時間把這個梅姨娘找來問一問,要是能教,那就教一教,要是不能教,那就吓一吓,總之別讓她惹事。

陸老夫人想了想,道:“祝嬷嬷,你去跟她說,世子爺娶妻,不關她的事,她喜歡布菜,明天開始每天五更到滿福院來給我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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