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八年前,六月十三號,你在哪兒?”

這一句話出口,任言庭一愣,瞬間擡頭,臉上難得地浮起一絲驚訝。

蘇橙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充滿審視。

良久,任言庭淡淡開口,他唇邊浮起一絲苦笑,嗓音清冽至極:“你還是知道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蘇橙的問題,可這個六個字反而讓蘇橙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她內心震驚不已,只能愣愣地問:“你認識我爸爸?”

任言庭點頭,“嗯,你爸爸算起來是我的師兄。”

“所以,八年前那天,你也在c市?我爸死之前你跟他在一起?”

任言庭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是。”

蘇橙越聽心裏越沉,明知道結果已經無法改變,卻仍然不死心地問:“所以,我爸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任言庭,一字一頓地說,“他是因為你們才死的?”

任言庭看着蘇橙,她神情震驚,眼裏滿是痛苦。

他多麽想說不是,然而……

任言庭眼睛閉了閉,神色複雜難辨,半晌,他點了點頭,“嗯。”

蘇橙雙手的指甲快要掐進肉裏。

她來之前想過無數個借口。

比如,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比如,他只是跟爸爸認識而已,畢竟就憑一張照片就斷定他跟爸爸的死有關未免太武斷,

她甚至都想過想過,爺爺叔叔他們搞錯了,說不定八年前有什麽誤會沒……

可是,這一切,都讓他一一否定。

他用寥寥幾個字,殘忍地打破了她最後一絲幻想。

蘇橙渾身僵硬,站在客廳裏一動不動,她不可思議地看着任言庭,像個雕塑。

良久,她問:“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早就知道我爸爸是誰?”

“嗯。”

“什麽時候?”

任言庭沒有隐瞞,他看了眼她的手腕:“第一次,你說你叫蘇橙,我本來以為只是同名,後來我又看到你手上的那個印記,就确定了。”

蘇橙突然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從一開始你就對我很關心,我就說嘛,哪有醫生總是催着病人去複診,又是親自打電話,又是請吃飯……”、

她看着任言庭,突然一笑,唇邊浮起一絲嘲諷:“這算什麽?是同情?是愧疚?還是……”她擡頭,眼裏染上一層霧氣,一字一句道,“連愛情都是你的施舍?”

任言庭身體陡然一僵,她這個樣子他實在心疼不已。

他看着她,嗓音裏盡是苦澀:“蘇橙,你不能這麽說!我承認在知道你是蘇師兄的女兒之後,一開始只是想要盡量幫助你,可是……”

他語氣格外堅定,“我愛你,跟其他事無關!”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說?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告訴我?”

“不會,我并沒有打算瞞着你,這件事你遲早會知道,但我沒想過會這麽快,讓我措手不及。”

蘇橙嗓音低低地:“為什麽?”

任言庭低頭苦笑,嗓音低沉,語氣中帶着一絲自嘲:“我害怕。”

蘇橙一愣。

害怕?怎麽會是害怕?他為什麽會害怕?

任言庭仿佛知道她的疑慮,他淡淡嗓音傳來:“我害怕會對你造成傷害,我更害怕……”

蘇橙看着他,他的語氣無比苦澀。

她聽見他說:“我更害怕你會不愛我。”

蘇橙身體一僵,就聽任言庭繼續道。

“我三十年的生命裏,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不安。”他淡淡一笑,嗓音低沉:“一直以來,我都自認行事理智果斷,可獨獨在你的身上,我找不到方向,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會猶豫不決。”

蘇橙從沒有想過像任言庭這樣的人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也從不敢想她會在他心裏占據這麽重的分量,說不感動是假地,可是……

她愣愣地問:“為什麽?”

任言庭苦笑:“哪有為什麽?感情的事,我無法控制。”

我無法控制……

蘇橙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她心裏亂成一團,她是個一般人,沒有辦法一下子就消化這麽多,她需要思考。

半晌,蘇橙說:“我需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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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十幾天,蘇橙都再沒有去見過任言庭。

不是不想,而是不願。

她耿耿于懷了八年的事情沒有辦法在一瞬間就消失,她更不能理所當然地跟一個間接上導致爸爸死亡的人在一起。

她會自責更會愧疚。

周小貝雖然不知道蘇橙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可是,眼見她整天暈暈乎乎,沉默寡言的樣子,再加上貌似也很久沒見過任言庭來找過她,再想想她感情上的事情也是一塌糊塗,瞬間就懂了。

這天晚上,周小貝拉着蘇橙就要出去,說是要化悲憤為食欲。

吃完飯又說要包夜去唱歌,結果兩個人剛把錢交過,在ktv裏帶了不到半個小時,周小貝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也不知是誰的電話,周小貝臉色一變,就對着蘇橙說,要先回學校,蘇橙雖然不清楚,但看着她的表情直覺應該是那個徐康。

可是人都來了,錢也交了,蘇橙正好想找機會發洩,還沒唱夠,于是對着周小貝說:“那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唱會兒。”

周小貝有點猶豫:“可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能行嗎?”

蘇橙笑了:“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忘了咱倆大一那會兒一起出來唱歌唱到十一點多,現在才七點不到。”

“可是,那怎麽能一樣?有我,當然不會出問題了!”

“你就放心吧!我就再呆一會兒,九點前我肯定回去,這裏離學校又不遠。”

聽她這麽說,周小貝這才放心離開。

到九點多,蘇橙終于還是待不下去,拿起包走了出去。

正值夏日,這會兒氣溫剛涼,夜風徐徐,街上的人正多。

街邊店鋪的燈光照射出來,蘇橙一步一步走到站牌前,路上車水馬龍。

剛要踏上站牌前的臺階,卻不小心一腳踩了空,那站臺說矮不矮,足足二十多公分,蘇橙立刻向後倒去,将将要倒地時她急忙抓了一把廣告牌,順勢滑了下去,這一下摔得可不輕,她坐在地上緩了好幾分鐘,旁邊有同樣等公交的人,看到她摔倒,立刻走了過來。

路人伸出手準備扶她:“你沒事吧?”

蘇橙連忙搖了搖頭:“沒事兒,謝謝。”

路人皺眉,表情擔憂:“哎呀,你流血了,要不要去醫院啊?”

蘇橙順着她的目光一看,自己的左臂上一道一指長的劃痕,正滲着血跡,大概是剛才抓廣告牌時,被破碎的玻璃劃傷了。

蘇橙從包裏拿出衛生紙,擦了下,好在傷口比較淺,學校門口有家診所,去簡單處理一下就好了。

彼時的任言庭正跟趙晖方楊還有其他幾個大學好友在一起聚餐,一群醫生在一起都很有默契地從不勸酒,第二天有手術地自然滴酒不沾,任言庭向來很少碰酒,可這次卻破天荒地喝了不少,衆人也不勸說,誰都知道,任言庭表面看起來淡淡地,心裏真要有事誰也勸不了。

趙晖看着他的樣子就了然了:“蘇橙知道了?”

任言庭淡淡一笑,算是默認。

趙晖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接下來要怎麽做你可得好好想清楚。”

任言庭沒說話,他皺着眉,一口酒下肚,心裏無限苦澀。

出了飯店,七八個人一起站在門外,任言庭喝了酒自然不能開車,他一再表示自己打車回家,可趙晖卻不同意,最後一致決定由一起過來的方楊和許心月送他回家。

然而,剛準備上車,任言庭站在原地不動了。

趙晖出聲提醒:“言庭?”

只見他皺着眉,目光看着前方,卻沒說話。

衆人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前面是個公交站臺,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下一秒,任言庭卻突然向前走去,不似平日的步履徐徐,此刻分明焦急了許多。

本來準備各回各家的衆人突然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臉默契地看着任言庭的身影。

然後,平日裏冷靜自持的任醫生突然走上站臺,在一個女孩身後站定。

任言庭看着她的背影,緩緩叫道:“蘇橙。”

蘇橙一愣,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回頭,身體一僵。

昏黃幽暗的路燈下,人來車往的街頭,夜晚孤寂的公交站,他挺拔的身姿就在她身後,多日不見,他輪廓似乎瘦了幾分,深黑的雙眸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她鼻尖一酸,差點沒忍住哭了出來。

“這麽晚,你在這幹嘛?”他問。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任言庭一眼看到她左臂上的傷痕,他英俊的眉皺在一起,拉起她的手腕,“怎麽回事?”

“沒事,劃傷了而已。”

下一秒,任言庭就拉着她胳膊,轉身向前走去。

蘇橙掙脫不開,急忙問:“你要幹嘛?”

他沒說話。

蘇橙急了:“任言庭,你到底想幹嘛?”

任言庭回頭,蘇橙這才發現,他眉間似乎有一絲怒氣,語氣不容拒絕:“帶你去醫院!”

站着的七八個人一臉震驚地看着這麽多年都不近女色的任言庭這麽強硬地把一個女孩子拉了過來,衆人簡直難以置信。

任言庭拉着蘇橙走到方楊的車前,打開後車座的門,看着蘇橙,語氣格外堅定:“上車。”

他強硬地扔下兩個字,衆人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這哪裏是平時總是一臉平淡地任言庭的行事風格!

蘇橙被他的語氣下了一跳,還沒得及說話,下一秒,任言庭突然一把把她橫抱了起來放進了車內。

蘇橙驚訝極了!

衆人再一次被任言庭的反常舉動震得不輕,有人忍不住說:“果然男人有女人前跟有女人後就是不一樣!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

方楊也喝了點酒,坐在副駕上,許心月在一旁負責開車。

任言庭自從上車後就一句話沒說,半晌,方楊問:“去哪兒?”

任言庭回答:“醫院。”

剛說完,他又立刻改口:“我家。”

方楊點了點頭。

蘇橙一聽,立刻說:“我不……”

然而,話還未說出口,下一秒,就被任言庭打斷。

他身體突然靠了過來,帶着一絲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霸道氣息,任言庭冰涼的唇覆上她的。

蘇橙猛然瞪大眼睛,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

方楊和許心月也是震驚不已,許心月雙手緊緊地抓着方向盤,前面突然跑過一只流浪貓,她一個沒注意,車子猛地拐了一下。

方楊擔心地看了看許心月:“沒事吧?不行,我來開。”

許心月苦澀一笑:“不用,我可以。”

車子這一震,倒是震醒了蘇橙,她猛然清醒過來,雙手開始用力掙脫。

任言庭這才放開她,他看着她。

蘇橙震驚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臉頰發燙,耳朵通紅,突然就哭了出來。

任言庭嘆了口氣,右手撫上她的臉頰:“別哭了,我在。”

到了任言庭家裏,他打開門,她前腳剛走進去,任言庭就‘砰’地一聲關上門。

蘇橙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一把拉過她,壓在門上,在蘇橙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便立刻欺身上前。

然後,冰涼濕潤的唇又一次欺上她的,蘇橙的腦子再次“轟”地一聲炸開,黑暗裏,她掙紮了一下,他卻絲毫都不肯放開,抵在門邊的手也緩緩放在她腰側越收越緊,潮濕溫潤的舌尖混着一絲淡淡的酒香,在她唇上輾轉磨砺。

這個吻不似剛才那樣溫柔,卻像是在釋放壓抑許久的思念與痛楚,熱烈霸道至極。恍惚中,蘇橙仿佛看到任言庭眼裏一片苦澀,似乎帶着一絲委屈,蘇橙身體陡然僵硬。

不知過了多久,蘇橙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經麻木不堪,他才緩緩放開她。

蘇橙靠在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半晌,他低沉清冽的嗓音傳來,帶着一絲壓抑。

他說:“蘇橙,八年前的承諾還算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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