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任言庭接到電話的時候，有一絲驚訝，也有一絲驚喜。
“蘇橙”
蘇橙沒說話。
他微微蹙眉，問：“怎麽了？”
這一次，蘇橙直接就問：“你在哪兒？我有事兒找你。”
任言庭想了想說：“已經晚上了，我開車過去找你。”
來到兩個人約好的地方，一看到她，任言庭淡淡一笑：“晚飯吃了嗎？想吃點什麽？”
蘇橙卻直直地望着他：“我聽趙晖說了，那句話根本就不是你說的，你為什麽要承認？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告訴他們那明明是我爸說的。”
任言庭一愣，怎麽都沒想到她會是來問這件事的。
蘇橙繼續：“作為我爸爸的女兒，我有權利知道一切，請你不要瞞着我。”她頓了一秒，看着任言庭，語氣堅定，“無論什麽，我都承受地起。”
長久的沉默之後，任言庭開口，嗓音清涼：“沒錯，當初的确是你爸爸告訴救援人員，說下面只有一個人的。”
蘇橙一直緊繃的心突然放松了下來，仿佛突然洩了氣。
她神色暗淡，苦笑道：“所以，難道一直都是他想棄你于不顧？”她不懂，很疑惑，“那為什麽最後他卻……”
任言庭搖了搖頭，解釋道：“沒有”
蘇橙看着他，他又說了一遍：“沒有，他并沒有想放棄我，相反，你爸爸他反而救了我。”
蘇橙一驚，猛然擡頭，目光明亮：“真的嗎？”
任言庭盯着她的雙眼，語氣斬釘截鐵：“嗯，是真的。”他頓了下，繼續道，“他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他想把最後的生存下來的機會留給我。”
蘇橙強忍着淚水：“那後來，他就是那樣才……”
任言庭搖了搖頭：“不是，是餘震，我們處的環境極其不穩定，一塊大石板砸了下來，是你爸爸救了我。”他嗓音悲涼，“他替我擋開了石板。”
蘇橙越聽越難過，她的爸爸，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救死扶傷的大英雄，任何時候都是。
“那為什麽大家誤會你的時候，你不解釋？”
任言庭神色晦澀：“我能怎麽解釋？雖然我并沒有那樣做，但結果有什麽不一樣嗎？你爸爸他依然因為救我失去了生命。”
任言庭語氣極為低沉：“我比誰都痛苦，那段時間我整天都在想，我寧願他沒有救我。”
任言庭看着她：“蘇橙，你爸走得時候你知道她說得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他緩緩道：“他說讓我出去一定要先去學校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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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趙晖和任言庭約在一起。
趙晖看着他：“和蘇橙沒事兒了？”
任言庭淡淡一笑：“算是吧。”
趙晖搖了搖頭：“真沒想到啊！我們任大帥哥居然也會為情所困，被困的還不是一點點啊！”
任言庭苦笑，仿佛帶着一絲自嘲：“我也沒想到。”
趙晖想了想，打趣道：“要是我把這事兒告訴咱們那些同學，就說一向沉穩冷靜的任校草，居然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弄得意志消沉，那別人聽了不得笑死了。”
任言庭神色一本正經：“這有什麽？陷入不都這樣嗎？”他看向趙晖，語氣調侃，“你難道不比我清楚？我看你在陸菲菲面前沒少吃虧吧！”
提起陸菲菲，一句話就把趙晖噎死。
趙晖擺擺手：“行！看你這樣子，我總算不用操心了！”
頓了會兒，任言庭語氣認真：“趙晖，謝謝。”
趙晖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哎，好兄弟之間，說這話幹嘛！見外了啊！”
任言庭失笑：“我是說真的。”他看着趙晖，“謝謝你，幫了我跟蘇橙。”
良久，趙晖拿起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他問：“你還是沒告訴蘇橙實情對不對？”
任言庭一頓，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淡淡道：“什麽是實情……”
“別裝了，你能騙得過那小丫頭，還能騙得過我嗎？就算你讓所有人都相信了，我也還是不信。”他頓了一秒，繼續道，“言庭，我知道你在維護什麽，雖然當時我沒在下面，但上面的任何事情我都清楚。”
“蘇大哥曾經是我們所有師兄弟的偶像，他為人正直，醫德又好，就算那天他真做了什麽……什麽并不是很好的事情，我也覺得可以理解，面對死亡誰都會怕，求生是我們的本能，他依然是我們崇拜敬佩的好師兄，但這并不能成為你替他擔負責任的理由。”
任言庭皺眉：“沒有。”
趙晖一愣，問：“當時我在上面聽得清清楚楚，那句話是蘇大哥的聲音，你在他身邊，他說話你肯定也聽到了，你不可能不反駁，為什麽你不出聲？除非你真的沒聽到，可是你怎麽會聽不到？”
趙晖一句一句的疑問抛了過來。
任言庭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開口，嗓音清涼：“這些疑問你不要告訴蘇橙。”
趙晖立刻明了，所以他的猜想都是對的？他看着任言庭，眼裏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悲傷。
八年前那天，趙晖方楊他們被救出之後，廢墟下面就只剩了任言庭和蘇耀生兩個人。
救援隊員問了第一句話：“裏面有人嗎？”
“有呢，有呢！”
話剛說完，一陣晃動，又一次餘震襲來。
躲過了上午的強震，這一次餘震，任言庭卻未能幸免，巨大的石塊落了下來，他被砸中頭部，當場暈倒。
一分鐘過後，餘震平息，救援隊員又一次朝着廢墟下大喊：“裏面有幾個人？”
蘇耀生看了眼暈過去的任言庭，又想着救援隊當時在上面的那番話。
“救援難度太大，如果兩邊都有人，最後很有可能得放棄一邊。”
隊長艱難地作出決定：“哪邊生還希望大救哪邊。”
他看着平時跟自己關系最好的小師弟，罪惡的想法一閃而過。
幾十秒時間，蘇耀生卻仿佛思考了一生。
上面又傳來救援隊員的聲音：“能聽到嗎？下面有幾個人？”
蘇耀生一狠心淡淡道：“只有一個。”
“确定只有你一個？旁邊沒有其他的人了嗎？”
“沒有。”他一頓，喊道：“他們都死了。”
對不起了，言庭，如果有下輩子，我再還你。
然而，就在此時，任言庭卻緩緩轉醒，他動了動身體，慢慢睜開雙眼，撫着自己的頭。
頭頂上方就是救援人員的機器聲。
任言庭一陣驚喜：“蘇師兄，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蘇耀生驚恐地看着他，下一秒，他猛然撲在他身上，雙手戰戰兢兢地掐住任言庭的脖子。
任言庭驚呆了！
在死亡面前，人的求生*遠比自己能想象地大的多。蘇耀生惡心極了這樣的自己，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然而，蘇耀生再怎麽用力，他的腿部的傷卻依然撕裂般疼痛，沒一會兒手上就沒了力氣，任言庭用力推了一把，将将把他推到在一旁的石塊上。
任言庭捂着自己的喉嚨，止不住地咳嗽，他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蘇師兄，一向對自己關懷備至的蘇師兄，一向受人崇敬的蘇醫生，此時居然想要掐死他！
一片昏暗中，他恐懼且難以置信地盯着蘇耀生：“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蘇耀生悲極生笑，“呵呵，我不得不這麽做啊！我也不想，可他們說了咱們兩邊只能救一個，必須要放棄一個，你年輕，生命力強，也沒有受什麽傷，而我的腿已經成這樣了，他們必然會放棄我！可是……我還有家人，還有女兒，他們都等着我去照顧，如果我死了，他們怎麽辦，我放不下啊……”
任言庭眉頭緊蹙，悲涼地看着他。
蘇耀生仿佛瞬間後悔，抱住自己的頭，不停地說：“言庭，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
任言庭搖了搖頭：“我能理解，你不用這樣，畢竟我還活着。”
蘇耀生剛想說話，任言庭這邊一塊石板突然砸了下來，任言庭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砸到。
電光火石間，蘇耀生迅速撲在他身上，那塊石板将将砸在了他的背部。任言庭分明感覺到一口熱流噴灑在他的肩上，順着他的肩膀一直向下，染紅了他大半衣服。
任言庭震驚不已，“蘇師兄？蘇師兄，你怎麽樣？”
蘇耀生沒說話，任言庭用力掰開那塊石板，蘇耀生頓時癱軟在他身上。
他吓了一跳，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幾乎快要哭出來：“蘇師兄，你沒事吧？蘇師兄？”
蘇耀生仿佛笑了下，聲音極弱：“言庭，還是做好事順心。”他說着咳了兩聲，“你不要怪我。”
任言庭扶着他，拼命地搖頭：“不會，我怎麽可能怪你，蘇師兄，是你救了我。”
蘇耀生聲音斷斷續續：“幫我告訴家人，我愛他們！還有……我女兒蘇橙，如果你出去了，一定去救她！我怕……我怕學校人多，救不到她，她在一中初二二班。”
任言庭一直點頭，語氣格外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
蘇耀生舒了一口氣，仿佛突然輕松了下來，他嗓音越來越低：“千萬不要告訴她，他爸爸曾經想害死別人的性命！”
一片黑暗中，蘇耀生說完這句話，長長久久地閉上了眼。
任言庭強忍着淚水，悲痛難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