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短短兩個月，蘇橙卻一下子要消化這麽多。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覺得好像對不起任言庭，他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她之前錯怪了他，可是爸爸仍然是為了救他才……
爸爸用生命救了他，而他救了自己，這好像陷入了一個永無止境的糾結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任言庭。
在沒有理清頭緒之前蘇橙請了幾天假，去了趟c市。
她愣愣地站在那片遇難者紀念碑前，心緒複雜難辨。
最近這段時間，她幾乎從沒睡好過。晚上，蘇橙又做了個夢，這一次她沒有被驚醒。
夢裏的情景十分安詳，爸爸媽媽還都在，她還在上小學，爸媽難得地有機會帶着她去游樂場玩。然而，剛玩沒過多久，爸媽的身影就越飄越遠，蘇橙奔跑着過去，爸爸媽媽卻不斷向她揮手，嘴裏重複着一句話：“橙橙，只有你過得幸福我們才能放心啊！”
蘇橙一瞬間醒了過來，天色已經大亮，她住的賓館離當初的學校很近。
吃過早飯，按着記憶中的路線，蘇橙向前方走去，八年時間，c市變化很大，再沒了以前小縣城的感覺，她沿着以前最常去的東街走了一圈，當年的一片破敗早已千變萬化。如今到處都是高樓聳立，各種豪華商場，來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卻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蘇橙瞬間覺得，城市越是繁華，人越是寂寞。
走了一會兒，便到了一中，蘇橙看着眼前的建築物，擡眼望去，一片宏偉，再也不似當年的破敗。正是周日，學校裏沒什麽學生，蘇橙順着那兩排老楓樹走了一圈，那場地震之後，八年間她都沒勇氣再走進來，現在卻仿佛瞬間放開了很多。
出了學校，居然意外地碰到了八年多不見的班主任孫老師。
當時，她正在一中附近找餐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剛要進去時，卻在一瞬間看到了對面緩緩走來的中年女子。
蘇橙一時有些激動，有些試探地喊了一聲：“……孫老師。”
年近半百的女老師聽到聲音，朝她看去，目光中先是有些疑惑，盯着她看了幾眼後，繼而變得驚訝，立刻上前拉着蘇橙的手，聲音都似乎有些微微顫抖：“蘇橙，你是……蘇橙？”
蘇橙也有些忍不住，鼻尖一陣酸澀，一直點頭：“是我，孫阿姨，我是蘇橙。”
這個中年女子就是蘇橙曾經的初中班主任，也是蘇橙媽媽十幾年的老同學，她們兩人關系非常好，算是看着蘇橙長大，後來蘇橙上了一中孫阿姨反而變成了她的班主任，對她更是照顧。
然而，自從那場地震之後，蘇橙卻再未見過她。
最初幾年，是她根本不敢回來，後來等她終于有勇氣去面對過去時，卻已經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當時的住處。
今天再見，時光飛逝，已然八年。
昔日美麗幹練的女老師，如今也已發福，眼角絲絲明顯的魚尾紋，添了幾分老态。
孫老師聽見蘇橙這麽說，更加激動起來，聲音都有一絲微微顫抖，抓着她的手也不自覺緊了幾分：“蘇橙，真的是你啊！你這孩子這麽多年怎麽都沒有消息？”
她嘆了口氣：“當時只知道你爸媽都……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也……後來才聽說你被你爺爺接了過去，總算有人照顧。”
“阿姨，對不起，其實我也很想見你，只是這麽多年我實在……。”蘇橙低着頭，沒有再說下去。
孫老師一看蘇橙這個樣子，就明白了，她大概還不能放下過去，畢竟她當時只有十三四歲，還只是個孩子，那種傷害怎麽會輕易忘記。
“唉……”孫老師嘆了口氣，又問，“你一個人？”
蘇橙點了點頭。
孫老師拉突然起蘇橙的手，說：“既然來了，走，就到阿姨家去坐坐。”
“……不了。”
“怎麽？有事嗎？”
“也沒有……。”蘇橙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什麽。
“既然沒什麽事，那就跟阿姨走吧！”孫老師似乎又怕她推辭，繼續說：“阿姨有好多話想跟你說，還有你楊叔叔他也問過你好幾次，前兩年我去b市參加一個教育改革會時，還想着能不能去看看你，可是你爺爺家我又不認識。”說着，她又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悲傷，“當初發生那麽大的事，你還那麽小……。”
聽到她說完最後一句話，蘇橙垂下目光，掩掉眼裏的情緒。
半晌，她擡起頭，微微一笑：“好啊，阿姨我跟你去看看叔叔。”
“好，好，你叔叔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這麽多年沒見叔叔了，我還記得他以前上物理課最愛讓學生上講臺講題，搞得我們每次上物理課都膽戰心驚的，生怕點到自己。”
“他呀，現在上課還那樣，學生私下對他抱怨可大了。”
“不過，叔叔确實講的清楚。”
“這是你向着他說話……”
……
……
談話聲漸行漸遠，蘇橙一路上跟孫老師說個不停，仿佛多年前的情景還在眼前。
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孫老師現在住的小區。
蘇橙看向面前的教工家屬樓，說：“原來你們都搬這兒了？”
孫老師一邊從包裏拿出鑰匙開門，一邊說道：“是啊，這邊剛建好就搬過來了了，那場地震，學校很多家屬樓都已經十幾年了，情況也是慘不忍睹。後來多虧了政府，以前那塊地方就重建成了學校宿舍，教工樓就挪到這兒了。”
蘇橙點了點頭。
兩個人剛一踏進玄關，孫老師就對着裏面大喊一聲：“老楊，快看誰來了。”話還未說完，就聽到客廳傳來的一聲抱怨：“再不回來，我就餓死了。”
蘇橙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誰，走過去直接開口：“楊叔叔。”
客廳裏的男主人這才轉過頭來，這一看之下先是一愣，然後，又有些猶豫地問她：“這個……你是？”
話剛一說完好像又驀地反應過來，然後便有些不确定地說：“你……你是橙橙？”
說完，又驚訝地看看一旁的妻子，滿臉不可思議。
蘇橙走到客廳：“是我，叔叔，好久不見了。”
五十多歲的楊德懷，一向樂呵呵的男人，此時聽到蘇橙這句話，竟然也一絲激動，站了起來，連忙讓蘇橙趕緊坐着，又轉頭對自己的老婆說：“快，趕緊去做飯，多做幾個菜。”
蘇橙搖搖頭，連忙推辭：“不，不用麻煩了。”
楊德懷佯怒：“這孩子，說什麽呢？這裏就是自己家，哪裏麻煩了！”孫老師也在一旁幫腔：“對啊！蘇橙，你這麽多年沒回來了，怎麽都不願意陪阿姨吃個飯？”
韶晚笑笑：“哪有，我記得我小時候老跟着阿梅跑你這兒混吃混喝！”
“那就好，你陪你叔叔在這兒坐，我去做飯。”
“阿姨，我幫你吧！”
“不用，你跟你叔叔在這兒聊天。”
蘇橙跟楊叔叔在客廳裏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吃過午飯，孫老師想起以前跟蘇橙媽媽在一起的日子，她拉着蘇橙的手，眼圈突然就紅起來：“我跟你媽媽從小就認識，幾十年的好朋友，沒想到我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上。”說到最後，竟真的忍不住哭了出來。
楊叔叔注意到蘇橙似乎也有些悲傷的表情，急忙安慰妻子：“唉……這麽大年紀了哭什麽，你這一哭，孩子都跟着傷心了。”
孫老師這才擦了擦眼淚，看着蘇橙：“蘇橙，你爸爸媽媽都不在，這些年苦了你了，”
蘇橙搖頭：“沒有，他們在我心裏一直沒離開過。”
楊叔叔突然想到了什麽，看着蘇橙：“對了，你還記得當年救你的那個小夥子嗎？”
蘇橙點了點頭。
楊叔叔的話裏滿是心疼：“哎，那小夥子當時可把人給吓着了，自己頭上受了傷，他也不管，随便蒙了個紗布就那麽跑過來，我當時正在跟其他老師從廢墟裏救學生，他抓着我就問，初二是那棟樓！”
蘇橙一愣，就聽楊叔叔繼續道：“後來他先發現的你，旁邊救援人員看他頭上血流個不停，都勸他先去急救區，可是你偏偏拉着他的手就是不放，那小夥子人也好，就那麽讓你拉着，救援隊救你救了幾個小時，他居然就在上面陪了你幾個小時，最後你出來了剛一走，他倒是也暈了，把人吓一跳。”
蘇橙怔怔地聽着楊叔叔的話，一時居然感動地想哭，任言庭向來內斂，這些事從沒跟她提過。
蘇橙突然就一陣沖動，想聽到他的聲音，想立刻見他。他一直對她那麽好，她居然還那麽折磨她，是她不好。
從孫老師家出來已經是傍晚，蘇橙回到賓館，洗了個澡，剛坐到床上，從包裏拿出手機，才發現居然沒電了。
她拿出充電器插在床頭，開機，手機屏幕亮起來。
幾秒之後，蘇橙愣住了，差不多十幾個未接來電，還有一條短信，內容寥寥幾個字：
蘇橙，看到記得給我回電話！
時間是一個小時前，發信人是：任言庭。
而這些未接來電，也全部來自同一個人，從早上開始，時間間隔差不多十幾分鐘就有一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