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念交鋒

印象中,這是兩世中的唯一一次,蘇三省舍下她,先行離開。李小男能感同身受這一場大劫對蘇三省的打擊。一天之內,目睹一個至親,一個至交死在眼前,而始作俑者卻還安然無恙。

李小男坐進了蘇三省留給她的第二輛車,對着司機說:“送我去友人書店,謝謝。”

“李小姐,督軍吩咐,要把您安全送回家”司機有些猶豫地說。

“你不願意送,我就找個車夫拉我去”李小男的語氣平靜,但是下一刻已經拉開了後車門。

“別別別,李小姐,我送你過去。等你辦完事情,我再送你回家就是”司機趕忙應了下來。

友人書店的聯絡人已經按照李小男的指示撤離了,李小男踏着咯吱聲響的樓梯轉身就上了閣樓。她熟練地打開了一個暗格,從裏面取出了發報機器,然後調到原先的頻道,開始發報:

“成都地區三個聯絡處全部人員已經轉移,還未收到通知的聯絡處,萬勿有任何行動和回訊。彩虹可能已經被捕,停止聯絡彩虹。唯一未轉移的發報器我已經藏在友人書店閣樓處。喜鵲。”

“電告戴先生:陳惟仁恣意妄為,幹涉寧軍易幟,勾結寧軍副督軍刺殺督軍蘇三省。越級指揮成都特殊人員,致使我成都交通站全線癱瘓,人員被迫撤離,損失慘重。吾恐他一己之私,破壞易幟,使南京失信于地方軍閥,阻礙其餘直奉皖地方軍改旗。懇請戴先生嚴查徹辦,追究責任。喜鵲。”

發完這兩封電報,李小男蓋上發報器,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靜靜地坐在閣樓上,一臉的平靜。喜鵲的任務已經完成,該轉移的人已經轉移,該向南京彙報的也彙報了。寧軍和南京箭在弦上,她已經無能為力,不能力挽狂瀾了。

如她所料,一個小時左右,樓下就有幾輛汽車呼嘯而來的聲音,随後便是破門而入,腳步聲紛雜地沖了進來。李小男坐在那裏,看着第一個沖上來的寧軍士兵先是舉着□□對着她,在看到她時又震驚地放了下去,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一直到蘇三省踏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樓梯。

多麽相似的場景,多麽重複的輪回,上一世若不是阿強将消息賣給了畢忠良,來抓她的人也是蘇三省才對。

蘇三省站在樓梯口,看着李小男的頭發有些淩亂,身上還披着他給她的大衣,就這樣坦蕩蕩地坐在那裏看着他。

他上一世最後悔的,莫過于在倉庫門口,看到小男的手和陳深的手拷在一起。那個時候,他的心裏是涼到了底。到後來,他甚至無數次地設想過,如果先趕到倉庫的人是他,他會怎麽做?他該怎麽救李小男?

如今,時移世易,他在今天一早還沉浸在對李小男失而複得的喜悅,以及躊躇滿志中。結果幾個小時後,就先經歷痛失兩個至親,現在又要面對再次和他處于對立面的李小男。

“你們都先出去”蘇三省用壓抑的聲音下了命令。

等到書屋的門又被“咣當”關上時,蘇三省吸了一口氣說:“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在等你來。”

“這就是你今天要對我說的話?”蘇三省的眼睛有些紅。

“是的,我都寫在發的電文裏了。你應該看到了。”李小男平靜地說。

“啪”蘇三省兩只手狠狠拍在了李小男面前的桌上,“你明明知道我在抓南京派到成都的特殊人員。”

“我知道,我還知道你會怎麽對付他們,用76號時那一串讓人求生不能,求死無門的刑具”李小男擡起頭說,“太疼了,三省。我那時候疼得全身像被汽車來回碾壓一樣。”

“所以你把他們統統轉移了。你心疼這些人的生死,那我的呢?陳惟仁用你們在四川的人殺我,一次不成,再來了這第二次。要不是我中途被沈夢和唐山海支開,我現在已經和齊遠一樣,躺在東渡路倉庫的廢墟裏了”蘇三省的雙眼通紅,“小男,我死了,你會心疼嗎,會嗎?”

“我沒有想過要你死,我也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倉庫裏埋了炸藥,我。。。”李小男被蘇三省說得心裏很難過,她試圖和蘇三省解釋這一切,卻發現沒有辦法解釋。

蘇三省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吸了吸鼻涕,聲音有些沙啞地說:“就算你之前知道,你也不會告訴我。你可能會像沈夢那樣,想辦法把我支開,再把人給轉移了。在你心裏,你的任務才是第一重要的,我蘇三省算什麽東西?”他說到這裏,竟然開始笑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李小男的手絞着自己的衣服說,“你說過,我有我的紀律,你會尊重的。”

“我尊重和守護的是你,不是你那個要來殺我的紀律!”蘇三省突然提高了嗓門說,“我不在乎你到底是延安的人還是南京的人,可是你們的人要殺我啊,你卻什麽都不告訴我。”

蘇三省有些激動地站直了身體,“我已經不是漢jian了,你為什麽就一點都不能告訴我?你上一世為了你的信仰可以去死,這一世又為了完全不同的一個組織可以看我去死。李小男,你對自己夠狠,對我可以更狠,不是嗎?”

“陳惟仁他越級指揮了我們的人,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放了炸彈。我來這一世,這具身體帶着的就是對南京的忠誠,我清楚地記得喜鵲在黃埔受訓,在北伐軍北上時潛伏,在金陵城內綬三等功,晉升上尉。川府裏有同我在黃埔時就一同受訓的同學,在北伐時并肩的戰友,他們不該為了陳惟仁一個人買單。”李小男一字一句艱難地說着,“三省,我自曝身份,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審問彩虹了,他知道的特殊人員除了我,已經都不在原來的聯絡點了。”

“好,好,當真是好”蘇三省連說了三個好字,帶着眼淚笑了出來,“喜鵲果然是報喜的,你真是南京的一只好鳥。”

他踉跄地往前走了兩步,身子向前傾,拇指和食指握住李小男的下巴往前一拉說:“你和沈夢兩個人,憑什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嗯?沈夢騙我就騙吧,我不過是失望和吃驚罷了。可你呢,你是直接往我心裏紮刀子啊。你憑什麽就那麽潇灑地告訴我,你把我要抓的人統統都轉移了?李小男,你是吃準了我舍不得把你怎麽樣是不是?你夠狠。”他說完猛地放開李小男的下巴,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盯着她。

“你把他們抓了後呢?和南京決裂嗎?為了一個陳惟仁而将你整個寧軍的人置于和南京對立的局面上,你有什麽勝算?這個世界裏,雖然我和你都不同了,但是南京還是南京,延安也還是延安。張作霖去年已經被日本人炸死在了東北,直奉皖系舊部相繼易幟。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你領着一半川軍,難道不應該大局為重,他日投入抗日中?”李小男恍若回到上一世舌戰影佐,畢忠良和李默群時的“醫生”一樣,幾句話将利弊擺在了蘇三省的面前。

“不要跟我說你的那些大道理。我懂了,你之前對我的溫柔,對我的感情也都是假的。你還是和上一世一樣,是個騙子”蘇三省說着,擡手捂住了眼睛,“可我怎麽就又信了呢?”

“我隐瞞身份是真,對你的感情也不假。你可以同南京說,我都招了,招了陳惟仁指示成都的特工在寧樂飯店嘗試暗殺你,勾結你的副督軍意圖以上犯下作亂。南京理虧,也不想失信于其他觀望中的地方軍,應該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那樣的話。。。”

“夠了”蘇三省怒吼了一下,“李小男,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為喜鵲的使命努力嗎?”他點了點自己的左胸說,“你這裏有心嗎?有嗎?家國天下這四個字,放在第一位的是家!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有一個家,可你用這些大道理大志向毀掉了我的家。”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們上一世看的還不夠多嗎?不管是信蘇維埃共産主義的醫生,還是信孫先生三民主義的喜鵲,我為之奮鬥的,始終是抗禦外敵,不淪為亡國奴的信念。”李小男堅定地說,“你曾是軍統上海區的副區長,你曾經也信過三民主義,也為之鋤奸殺敵不是嗎?”

“我是信過三民主義,後來我不信了,你不是最清楚發生什麽了嗎?”蘇三省帶着一臉悲戚的嘲諷說。

李小男嘆了一口氣,低下頭說,“三省,在這亂世裏,有可以相信并持續為之奮鬥的信念,是件很好的事情,你那時候不該背叛你的信仰。”

“可我信你,上一世我信你,這一世我還是信你。我這兩世裏,一直把你當做我的信仰,結果你呢?我的信仰背叛辜負了我。李小男,你從來沒有把我看得這樣重。”他說到後面,聲音竟是漸漸地輕了下去,眼神中的痛苦和悲傷也在一寸一寸地消退。

“督軍,出事了”齊盛匆匆推門進來,幾步跑上了閣樓。他在看到李小男的時候,想起自己弟弟的慘死,忍不住朝着李小男的方向往前了幾步,手往腰間的配槍摸去。

“什麽事情?”蘇三省搶先一步,隔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他想要繼續往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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