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大危機
那天,蘇三省是頭一次內心忐忑不安地等在蘇府的客廳裏,覺得每一秒都有一年那樣的漫長。單禮培已經上去同李小男談了有大半個鐘頭,他除了等待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終于,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蘇三省倚着沙發一擡頭,看到了李小男扶着單禮培走了下來。她雖然臉上仍舊沒有什麽笑意,但是看出來她對單禮培卻是非常尊重。
“三省啊,小男還是更習慣住回她自己的公寓。我決定現在把她送回去。”單禮培說。
“老師,你。。。。。。”蘇三省有些着急地說,這談得還不如不談。
單禮培抄起拐杖就着蘇三省的大腿擊打了一下,那一下看似重、但是落下去的時候卻還是收住了力度。他說:“你之前做的龌蹉事情,我以後再同你算賬。李小男現在算是我半個女兒,你下次再欺負她試試看,我拿拐杖掄死你。”
他随後換上一臉慈祥的面孔轉頭對李小男說:“走,小男,老頭子送你回去。”
等他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單禮培丢下一句話說:“趕緊把黑山堂的事情解決掉。除夕準備一桌好菜,我要你親自給小男賠禮道歉。”
蘇三省反複咀嚼着單禮培的話,一開始先是不确定,然後慢慢地他回味過來了:培公這是在幫他——他說要帶小男除夕回來同他吃年夜飯!
蘇三省這麽些天來,頭一次又真正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他搓着手,那種感覺好像回到了孩童時,姐姐終于給買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糖人時,他內心無比雀躍的時刻。
二十八和二十九,蘇三省和齊盛帶着人,沒日沒夜地忙活着,用閃電般的速度先扣住了阿文,然後封了黑山堂的堂口。他頭一次出動了寧軍大量的軍隊,全副武裝前往堂口把日本商人和日本武士全都請了出來,又一次性将這些人統統送到了火車站,
“大哥,連底褲都翻過了,他們的武器都被卸掉了。現在該怎麽辦?”齊盛檢查完後回來問。
“直接把火車開到南京去,把人丢那裏後再回來。”蘇三省決定直接把這個安頓的棘手問題丢給南京,反正自己山高皇帝遠,也還沒有易幟,想做什麽南京也管不着。
“大哥,所有人裏面沒有發現川田芳子,還是讓她跑掉了”齊盛又補充了一句。
“能在我眼皮子地下,搞出這些花樣,她們肯定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據點和聯絡點。反正我把她的牙齒都拔掉了,沒有我蓋章的通行令,一時之間不準其他日本人進入成都。我諒她一時也弄不出什麽幺蛾子。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蘇三省并不想現在直接和日本人兵刄相見,所以抱着的是趕出去就行的态度。
這一切都完成得雷厲風行,幹淨利落,蘇三省現在滿腦子想着的,就是除夕夜和培公還有李小男吃上一桌團圓飯。往年的時候,只有他和姐姐兩個人,每到除夕,姐姐就會因為思念姐夫和小侄子而落淚,一頓飯吃到最後會是無比的傷感。可這一次不一樣,培公帶着小男來和自己吃團圓飯,有小男在,什麽都是好的。
單禮培依約接上了李小男往蘇三省的宅子開去,在車上單禮培突然掏出一個盒子塞到李小男的手中說:“老頭子的新年禮物,你別嫌棄。”
李小男好奇地打開了錦盒,裏面躺着的是一只水頭極好,碧色通透,沒有一絲雜質的碧玉镯子。李小男識貨,知道這樣好的镯子,便是有金條也不一定能買得到。
“培公,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一邊說着一邊往單禮培那裏推。
“哎,我這一輩子還沒有被人退回過禮物,你拿着”單禮培将盒子又塞了回來,“這是我妻子給我兒媳婦準備的玉镯子。後來我兒子戰死在了直奉戰場上,我便只有三省這半個兒子了。如今給了你,我妻子九泉之下也會心安的”單禮培說起自己兒子戰死的往事,眉眼之間還是滿是傷痛,大約如此,他将對兒子的愛全都轉移到了自己的得意門生蘇三省的身上去了。
李小男還是收下了镯子,上一世裏,她曾經将蘇家的傳家镯子退回給蘇姐。可這一世裏,她的心意已經變了,她可以收這意味深長的镯子了。
“吱”司機猛然的一個急剎車,讓蘇三省和李小男都直直往前撲去。李小男來不及擡頭,就已經聽到開槍的聲音。
“要壞事”這是單禮培的第一反應。四面八方一下子沖過來幾十個帶槍又帶刀的人,同單禮培帶的三輛車,一共十一人的寧軍士兵打了起來。
單禮培打開一側的車門,着急回頭對李小男說:“快走。”
李小男和單禮培從左邊的車門下去,試圖從左後方撤退,卻不想左後方的小巷裏也沖來了三個帶刀的黑衣人。
李小男率先和第一個沖上來的黑衣人打了起來。她在南京受訓時學過近身搏擊,對方雖然握着刀,但是在她身上讨不了任何便宜。
“是東洋刀術”李小男認出了對方的路數,按着之前訓練過的出招克制對方的出招。她雖然力量不及男人,但勝在靈巧和娴熟。
黃埔出來的果然個個都是精英,單禮培看着李小男打鬥時是這樣想的。他雖然腿腳不利索,但是身邊的配槍要解決帶刀的刺客還是可以一打一個準的。
單禮培朝另外兩個刺客開槍的同時,李小男也從第一個刺客手中奪下了刀,又将刀刺進了對方的胸口。熱血飛濺開,濺了她一臉,讓她顯得特別的猙獰。她反手又是一刀,将被單禮培打傷卻還有戰鬥力的刺客從背後一刀貫穿。
“培公,是日本武士,我們走”李小男半扶半拖着單禮培往巷口逃去。
單禮培喘着粗氣,他那中風後還有些不便的腿腳,拖着他跑不快,眼看後面又有刺客追上來了。他突然一把掙開李小男,将她往前一推,然後回身朝着追上來的刺客開始開槍。
“培公!”李小男不想放棄他,執意想要拖他走。
單禮培擡手又開了一槍說:“快走啊,丫頭!不然我們兩個都走不了!”他狠狠地推開李小男說,“你不要讓老頭子失望!你再不走,我就自盡在你面前了!”
李小男眼看着追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咬了咬牙,一邊朝着巷子口飛奔,一邊回頭說:“培公,我會找三省來救你的!”
“不要答應日本人任何條件!”這是單禮培嘶啞着嗓音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李小男像瘋了一樣地跑到了蘇三省的府上,她的臉上,手上和大衣上滿是血跡,吓得蘇三省握着她的雙肩上下檢查着:“誰?是誰把你傷成了這樣?怎麽就你一個人?培公呢?”蘇三省看着李小男的上氣不接下氣,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三省,我們遭到伏擊了。是日本人,培公在那裏抵擋讓我先跑。我怕他已經落入了日本人的手裏。”李小男的聲音有些顫抖,剛才的血腥和生死搏鬥沒有讓她害怕,但是培公為了掩護她離開而生死未蔔,卻讓她難過得心肝脾肺腎都擰在了一起。
蘇三省只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腳底如蛇一般蜿蜒爬了上來。為什麽成都還有這麽多的日本人?不是基本上都讓他趕出了成都?沒有他的通關蓋章應該一個都不能再進入成都才對。
他留下一句:“我去找培公”便腳步匆匆地朝着門口走去,“齊盛,回寧軍總部,全體警戒”
李小男難過地蹲了下來,左邊衣服口袋裏的盒子硬硬地頂着她的肋骨。李小男将盒子掏了出來。不多久前培公還将這個玉手镯送給了她,結果那麽快,他們就經歷了一場災難。她将盒子緊緊捏在手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救回培公。
這個年,蘇三省是過不好了川田芳子讓人送來了口信,如果想要培公活着,就不要派兵搜成都的三家商社。否則不管哪家商社被搜,他們就殺了培公,大家同歸于盡。
正月初三那日,川田芳子讓蘇三省如坐針氈一般地等了三天後,終于帶着她的人登門造訪了。
“培公呢?”蘇三省龇牙咧嘴地看着她,恨不能一刀刀地殺了她。
“不急,蘇督軍。您放心,我們一點都沒有虧待單先生,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只要今天我們的生意談得愉快了,單先生很快就能回來同您過年了。”川田芳子手握單禮培這個重要籌碼,說話底氣十足。
“進出成都的通行令是之前秦尚武給你簽發的?”蘇三省這三天裏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的日本人進了成都?川田芳子之前就是和秦尚武私下往來,想要合作除掉自己。恐怕在那個時候,為了方便川田芳子的活動,秦尚武使了手段偷蓋了自由進出成都的通行令給了川田芳子。所以自己前腳剛把人趕出去,她後腳就又能把人弄了進來。至于是不是送出去的那一批,已經不重要了。
“這不是我們今天的生意,我可以不回答。”川田芳子挑了挑眉毛說。
二樓轉角處,匿在黑暗中注視這一切的李小男,屏住呼吸聽着他們的談話。她前天用沈夢留給她的一個發報機,向沈夢請示想要調動蟄伏在成都的南京特別人員想辦法暗中救培公。蘇三省的人在明,日本人随時可以關注他們的動态。但南京的人在暗,若是能參與營救,也許能有兵貴神速的作用。
其實沈夢已經回了南京,整個西南情報網處于停擺中,按理說李小男應該向戴先生請示。可她直覺覺得戴先生是不在乎培公生死的,她不能違反紀律擅自調用南京的人,但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培公出事。
沈夢的回複很快也很簡介:“允許調動,救回培公。南京有我,一切勿憂。”